一大清早的,发疯的闹铃没命地催人一起发疯,僖之恶寒地从暖暖被窝里伸出纤手胡乱摸索闹铃,摸到之后直接砸到地上,闹铃跟电池被分尸再也叫不起来了,她迷糊地吐出一口满意的气息,点点头,继续做她的春秋大梦。
唔,她刚刚正梦到哪里来着?哦,对了,她在看余泠和张三丰比谁的太极扇舞的更妖媚……说到这个太极扇,她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好像忘了什么似的。倏地,她从床上跳起来,一股寒气四面八方涌上来,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冲到门口打开门,果然,余泠一脸非常不耐烦地抱着胸倚在门口。
“对不起,我早就起来了,不过我找不到我的衣服,所以请你先去上个厕所,我马上就到。”“砰”地把门关上,她三下五除二套上昨晚就准备好的衣服,却不小心踩到迷糊间砸在地被分尸的闹铃,她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余泠疑惑地打开门,无语地看见她正以非常怪异的姿势趴倒在地,舌头伸得老长老长的。这是哪出戏?
一月里寒风刺骨,她却必须告别温暖的被窝,扛着重死人的太极剑,跟在余泠屁股后面。她缩了缩肩膀,讨厌的冷风钻进她的脖子,惹得她一阵哆嗦。
“今天学习太极剑第十一式转身斜带,十二式缩身斜带以及十三式提膝捧剑。”余泠边讲边打,演练了一遍给她看。
“记不太清,再打一遍。”她打了个呵欠,两眼发直地瞅着他刚柔并济的绵绵剑法。
“先学转身斜带。”他真是被她打败了,只好一步一步地教。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她是笨鸟啊,体谅一下,大家慢慢来。
初升的朝阳在寒冷冬日里带来些许温暖的金色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拉长,融合成一幅温馨画面。
红白交错的鲜艳跑道上,余伟穿着一条运动短裤,上身套一件运动外套。他憎恨地瞪着那亲昵的两人,紧握的双拳垂在身侧正隐隐发抖。他分不清到底恨的是他那个狂妄自大的哥哥,还是那个吊儿郎当装出好像很讨厌他们的样子,背地里却对余泠千依百顺的柳僖之。
这个寒假里,他受够了,看够了,烦透了。
他不想看到他们亲热的模样,他不想看到他们一见到他就那么冰冷的模样,他不想一见面就挟枪夹棍互相攻击,但是既然大家都不想改变什么,那就让他来颠覆这一切吧,让大家都下地狱吧,陪着他一起。
“余伟,你怎么了?”一样是县的短跑选手,林文敏搭着他的肩问道。他这个寒假老是怪怪的,经常望着那对打太极的男女发呆,有时候看见他们就会发怒,心情十分暴躁,把一群朋友都吓坏了。
余伟却像是着了魔,根本听不进文敏的话,他眼里除了嫉恨什么也装不下。像是再也耐不住胸中澎湃的怒涛,他健步冲上前,恼怒而用力地拨开两人。两个在他生命里似乎无足轻重,不知为何却可以伤他至深的人。
“你干吗啦?”僖之重心不稳,差点跌倒。
专心指导她动作的余泠一时不察,也趔趄了一下,他稳住身子,顺便拉了她一把,才拧紧眉心冷觑余伟,“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他冷笑一声,“我倒想问问你们在做什么呢。看你们那股亲热劲,真是恶心死了,你们俩该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余泠阴沉着脸,犹如寒霜降临,寒瞳无声斥责,而余伟选择看不见。
“你们怎么可以谈恋爱?你们是兄妹,兄妹你懂不懂?”余伟狂笑着,欣赏着亲爱的哥哥骤变的脸色以及僖之惨败的神情。
哈哈哈哈,他们活该受此惩罚,这就是他们抛弃他的下场。
“我们没有谈恋爱啊……”僖之白着一张小脸,小声解释着。她根本配不上余泠,怎么谈恋爱,这份感情是不对等的啊。
余泠脸色变了变,铁拳在袖中收了又放,“余伟我警告你,不要惹我。”心中猛然狂躁着,猛然像是被重击击中,狠狠受伤,他痛苦压抑,强迫着这份情感埋藏,不让它以狂风暴雨的形式降临。
“我惹你?你是我惹得起的吗,我的好哥哥,你根本不拿我当一回事吧,你现在也不必在乎我啊,你不是很厉害吗,太极高手,张三丰在世啊,你打我啊。怎么不打,你不是想保护你的女人吗?有种你就打我啊。”余伟痞子样俊美却邪恶的脸伸到余泠面前,怒眼直视。
“你在发什么疯啊余伟?我求你了好不好,不要吵了,不论是什么事,我都道歉好不好?”真的怕余泠会提拳揍人,她赶紧横在两人中间劝说着。
余伟粗野地挥开她,“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如果你想要我不吵,可以啊。”他邪邪一笑,“你做我女朋友啊,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就再也不跟哥哥吵架了。”
“什么?”僖之捂着嘴,呆愣一旁。
“反正哥哥也不会喜欢你的,你就做我的女朋友啊。”他放肆笑着,颓废的笑容里隐藏了微妙的忧伤。原来这才是他心里真正的想望吗?他为自己悲哀。
过去的针锋相对,过去的挑弄,恶言相向,不过是因为心头那难以言明的感情。他果然幼稚,只会用这种恶劣的方式来表达。
“我……”余泠心蓦然慌了,张口阖上,话语哽在喉中,干涩抑郁。
僖之黯然瞅了余泠一眼,“你神经,就算余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答应你的啦,我根本就不喜欢你,这种事又不能勉强的。我才懒得理你!”她双手叉腰,努力装得很凶悍的样子。
“你不喜欢我,那你喜欢余泠?”余伟看见猎物正一步一步掉进他的陷阱,却高兴不起来。他要的其实不是这些……
“我……”她黯然瞥视身边冷然的高雅男子,她喜欢他,很喜欢的那种喜欢,但是虽然爱得很惨,可面子还是要的,即使输,不能输得一干二净,太丢脸,“我当然也不喜欢他。你们两兄弟,我都不喜欢,我跟你说,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你不要再勉强我,或者说我跟余泠怎么样怎么样,很无聊。”
一切如他所料,这两个笨蛋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感情,他终于可以一尝报复的快感了。他第一次在余泠脸上看见如死灰般惨败的表情,他看见僖之低着头流着眼泪默然不语,多么可爱的早晨啊,多么享受的报复过程啊,可是这一切都他妈不是他想要!
他跟这两个笨蛋一样笨蛋不老实,他喜欢僖之,好久好久以前就喜欢了,可是他不敢承认,他希望能够得到哥哥的尊重,希望他在哥哥的眼中有一席之地,可是他却被他们抛弃了,他们背叛了他,叫他一人痛不欲生,他要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这么说,你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你?”余伟嘻嘻笑着,“我就觉得奇怪嘛,余泠之前不就有个喜欢的女生吗?那个女的叫什么啊,好像是叫铃兰吧,长得可比你好看多了,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呢,哈哈。”
连余伟也知道余泠心里有着那个叫做铃兰的女孩啊,她渺茫的希望也落空了吗?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死了的女孩要这样缠着活着的人,让大家陪着一起痛苦。
张庭学长忘不了她,连余泠也忘不了她,大家都忘不了她,而她也永远忘不了她了。
“说够了吗?”余泠漠然道。他不明白为什么要一直提起那个女孩,她有过什么样的好,有过什么样的美,或者她的死,都跟他没有关系,不应该把他们放在一起谈,不应该!
他如刀般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垂首不语的僖之,她瘦弱的小小身体在不停颤抖,是冷吗?她的脸色是为谁而苍白,她的眼泪是为谁而流,她的心是为谁而跳动,这才是他关心的,她懂吗?
“我说够了,祝你们打得开心啊。”他退开一步,两掌摊开,冷笑着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跑开。
直到他跑到远远的地方,和他一群朋友待在一起了,余泠才懒懒调回视线,他拿起栏杆上的外套丢给瑟瑟发抖的僖之,静默半晌,淡淡说道:“回去吧。”
僖之仰起脸,一张秀气,如今皱巴巴,满是泪水的小脸,静静地注视着他冷漠坚毅的眼眸。
这是一座千年难化的大冰山,他心如磐石,坚不可摧。要他爱上一个人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而真正爱上了,又是多么难忘的一件事情?她忘了自己与他是天壤地别,她夹杂着喜欢与同情的目光柔柔锁住他冷漠的脸庞,执起他在冬日依旧温暖如火的粗糙大手,“我知道你很难过,你忘不了……她,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总是有新的生活要过,不要……陷在过去的日子里不能自拔好吗?我……我希望你能幸福……”即使让他幸福的对象不是她,只要他能幸福,她会一直默默祝福着祈祷着。
喉头一阵苦涩,她才明白要沉默一段感情那么辛苦。哽咽得不知如何说下去,她只能低着头,拼命擦拭眼泪。
她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竟敢在此大放厥词。什么忘不了,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谁会陷在过去的日子,全是放屁。他怒意在心中燃烧,一向沉静的面具龟裂,他一把抓过她细细的胳膊,眯起眼低声吐息:“我只说一次,我不喜欢她,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女的,你要是以后再敢在我面前提一次,我绝不原谅你!”
愤怒甩开她孱弱的手臂,他傲然不爽地抽回自己的外套,让她冷死好了,这样就没人气他恼他,让他这么不得安宁。
寒气骤然袭来,她激灵灵打了个哆嗦,“余泠,好冷哦。”她不停地呵着热气暖手,一股脑地往他身上钻,好冷好冷,顾不得矜持,将手伸进他衣服里,悄然环上他的腰,一阵寒风吹来,她得寸进尺地埋进他暖和的肩窝,汲取融融暖意。
余泠说他不喜欢那个女孩,他没有被过去的阴影所缠绕,真好啊。她轻轻吐出一口暖气,露出欣喜的笑容,高悬了好久的心总算平静下来。
他余怒未消,她竟敢往他身上钻,当真是不要命了。他抑郁而粗鲁地推开她,她茫然的表情可爱得叫他发噱,然而她之前说的话却让他痛苦难堪,他需要冷静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