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接近他,但她的身体似乎本能的想亲近他,这种感觉令她既难受又困惑。
此时,小毛子再次跑了进来,这回他看着陆樽的目光简直跟看见神明降临没两样,而他的通报,也再一次让苏良和谷凝香呆若木鸡,大吃一惊。
「启禀太子殿下,师丞相来访!」
师效平由小毛子领入东宫的宫殿,边走边打着心中的算盘。
兰书寒在这个节骨眼生病,是刻意为之?他的盘算是什么?如果他以为装病就可以避过各方逼迫,那未免太过天真,也不像是心思缜密的太子会犯的错啊……
这个老成持重、城府极深的丞相,怎么也不可能想得到,这寝宫里的「兰书寒」会装病,纯粹只是因为懒,没别的原因。
他一踏入宫殿内,便看到陆樽、谷凝香及苏良三人。
立身在前的陆樽脸色的确不太好,看他这个老臣前来,硬是露出了抹微笑,但这微笑在师效平眼中怎么看怎么奇怪。
「殿下,本相突然前来,望未打扰殿下养病……」师效平上前寒暄,以他的资格与地位,面对太子倒是不用执什么臣下之礼。
当他等着处事严谨的兰书寒朝他见礼时,想不到这个太子却是俊脸一垮,直接抓住他的手哭诉了起来,「师相啊,你知不知道本宫有多惨啊!」
「殿下,你这……」师效平不由呆住,一下子接受不了如此「平易近人」的兰书寒。
陆樽可不管他怎么想,一演就是来全套,他的浓眉挤成了倒八字,表情要多苦有多苦。「……本宫现在又病又痛也就罢了,还遭受各方霸凌。你知道吗?方才八皇弟才来过,把本宫辛辛苦苦熬夜抱病做好的政绩全一股脑的端走了。像那个什么南方水患的收尾工作,本宫一心苦民所苦,战战兢兢,不敢一时或忘,但八皇弟一来就说本宫既然病了,那政事就交给他处理,于是他便抢夺了本宫的成果……」
「八皇子来过?」师效平目光一凝,倒是无暇去管太子的反常,反而就陆樽话中给的线索问道:「他说要,殿下就给了?」
陆樽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然呢?本宫虽然病得不轻,但是也知道自己正腹背受敌,万一不遂八皇弟的意,他去联合其他人来倒打本宫一耙,那本宫连哭诉都没有机会了啊。」
陆樽口中说的其他人,自然也把师效平包含进去了,而这老狐狸却像是没听出来似的,只是一股脑地用着狐疑的目光在陆樽身上瞟来瞟去。
「殿下虽然气色不佳,但说话中气十足,不像病得不轻的样子。」
陆樽没有回话,只是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向谷凝香。
谷凝香很是无奈,她知道自己被唤来这里的作用了,面对师效平这种老奸巨滑的大臣,她的压力比方才面对兰书殷还大,不过这阵子在宫里的历练也不是假的,她压抑住心头的紧张及恐惧,一如以往般淡淡地开口道:「太子殿下确是有恙,非一朝一夕能痊愈。」
她这回仍然没说谎,陆樽有病,而且还是脑子有病,一发作起来就搞得四周的人人仰马翻,叫苦连天,像苏良就快被陆樽搞疯了,她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被他胡搞瞎搞,自然有资格说话。
这种病看来根深蒂固,一辈子别想痊愈了,谷凝香在心中腹诽着。
「太子殿下这里的事情似乎很棘手啊?」师效平闻言却是恳切地道:「本相很清楚殿下的处境,也为之深感忧虑。本相于皇上重病之时接下摄政大臣之职,其实也有意助殿下一把……」
「喔?你愿意帮本宫?」陆樽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不过本宫先前理政,倒是有些事到了师相那里就停摆了啊……」
「本相受皇上重托,自然在政事上的监督会严谨些,倒是害殿下受累了。」师效平索性把话说明了,「如今八皇子野心勃勃,南方又有平南王虎视眈眈,殿下此时病倒无疑是雪上加霜,而本相在朝廷直接面对他们,所承受的压力亦是非凡。所以本相认为,殿下与本相合则有利,殿下以为如何?」
陆樽非常受用地直点头,「师相盛情,本宫领受了,但本宫该怎么做?」
虽然他的模样在师效平眼中就像一个傻瓜,但师效平可不敢小看这个太子,于是试探性地道:「本相有一女名为青青,尚未婚嫁,年岁与太子正是相配,不如殿下与青青相处看看,说不定能成就一件美事。」
「意思就是,你要本宫娶你女儿?」陆樽直言问道。
说得这么白话?师效平一愣,随即点头,「若是殿下不嫌弃。」
「她长得漂亮吗?」
突然爆出这么一句,陆樽眼神不太信任地上下打量着老态龙钟加上一张国字脸的师效平,一旁的谷凝香及苏良、小毛子等人也忍不住将眼光瞥向了师效平的脸,简直为之绝倒。
完全没想到太子居然来这么一招,师效平又是一呆,突然被一群人看着,不由老脸一热。
他清楚众人看着自己的原因是什么,这次看向陆樽的眼神已然有些不善,没好气道:「青青长得不像本相,反而像她母亲,美貌气质无庸置疑,在京城士子圈也是小有美名,殿下可以放心。」
「那……有她那么漂亮吗?」陆樽猛地指向了谷凝香。
谷凝香顿时倒抽了一口气,望向师效平射过来的精光,她不由低下头,在心里哀叫着自己简直是躺着也中箭,若是眼下可以草人插针,那她肯定把身上整包的银针都往代表陆樽的草人身上插下去。
不过她也很想知道,师青青究竟有多漂亮?师效平的答案又会是什么?
不知为什么,师效平觉得这回和太子交谈,一直有种很想发怒的感觉。他深吸了口气压抑脾气,因不好贬低太医,只能讪讪道:「各有千秋。」
「好!」陆樽突然笑了起来,不过他没忘了继续装病,而是咳了两声才道:「既然师相你大力推荐,本宫也没什么意见,漂亮的话就带过来看看……」说到这里,他感受到自己的后腰被苏良狠狠戳了一下,随即一脸正经八百地改口,「师相之女必是仙人之姿,本宫尚未有机会拜会呢。」
师效平老眼一亮,吐出一肚子闷气,难得眉眼终于放松了些。「那就这么说定,本相先告退了,希望殿下早日康复。」说完,他便赶紧退了出去,像是赶着要去安排自家闺女与太子殿下相亲的事一般。
天知道他是怕继续待下去,会忍不住朝那一脸纨裤的太子脸上挥一拳。
他一走,苏良便发难,「你怎么会八皇子的要求也答应,师丞相的要求也答应?要知道八皇子是来抢功的,而师丞相则是想透过与太子联姻,谋夺更大的权力,这样你这太子不是被架空得更厉害了?你的立场应该要摆得端正……」
陆樽白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这位马仁兄,你要搞清楚,我现在是太子,至少在皇上换人之前,我都当定了未来的皇帝,所以我需要在意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当今皇上。只要皇上不会生我气,不会认为我搞砸政事就好,我需要什么立场?」
也就是说,他对各方虚与委蛇又怎么样?他过得爽才是最重要的啊!反正他无须讨好各方人马,只要讨好皇上一个,不让自己这个太子被换掉就好。
苏良一听,不由语窒,这种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惨的是居然有几分道理,驳得他不知如何应对。
「所以那师青青……」谷凝香突然小小声地开口,「你真的要和她联姻?」
「香妹妹你吃醋?」陆樽挠挠下巴,笑了起来,「放心,就算那师青青国色天香,她始终当不了正宫,正宫我会留给你的。」
谷凝香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嗫嚅道:「我才不要呢。」
「你不要?」陆樽的眼神又凶恶起来,「当心你那标致的脸蛋、无瑕的肌肤……」
「你不能每次都用这招威胁我!我、我……我不怕你了……」谷凝香瞪着他,但握着拳的小手微微发抖,泄露了她的紧张。
「喔?你不怕我了?这倒好,你太怕我我还烦恼呢。」陆樽靠上前去,在她耳边低声道:「既然你不怕我,那么我们就可以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不知他在谷凝香耳边说了什么,一只手还在她面前慢慢的收拢、放松、收拢、放松,让她浑身莫名其妙地热了起来,只见她涨红了一张俏脸,惊叫一声摀着脸飞奔而去,连皇宫里不能奔跑的禁令都忘了。
苏良皱着眉道:「虽然你的计划可能需要谷太医的配合,但是你也不能一再调戏她。」
「不让她害怕她怎么会听话呢?她那性子当真好玩得很。」陆樽仍是一副痞子般的坏笑,但说出的话却让苏良有些胆战心惊,「而且你又怎么知道,我说的话是调戏她,而不是说真的?」
第二章 陆樽的盘算(2)
太子一病就是一个月,据闻八皇子与师丞相都分别拜会过他,确认他生病无误。加上八皇子接手了太子的政事,成绩斐然,支持他的呼声似乎越来越高,太子的地位也越见动摇。
各方而来的慰问有之、攻讦有之、窥探有之、拥戴有之,总之不管来者是何方神圣,陆樽就是四两拨千金,况且有着谷凝香的证词,旁人也做不了什么。
正是因为这样,谷凝香天下第一神医的地位开始受到了挑战。太子虽然病着,但是能说能走,偏偏就是不能处理政事,那么这个神医的诊断是否有待商榷?
谷凝香虽然不是很在意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头,但一直背着这个黑锅,受尽大臣们的白眼,却有如芒刺在背。
虽然皇帝也是重病,可没人敢说她一句,因为皇帝本人拒绝治疗,欲采巫医之方,她即使劝阻也无济于事。不过太子的事就不一样了,毕竟从头到尾都是由她诊治,想推卸责任都不知能推给谁。
她原本胆子就不大,现在成天只敢躲在太医舍,偶尔一道旨意或是其他官舍来的命令就让她紧张得要死,怕太子那里万一被拆穿,她十条命都赔不完。
陆樽对她这种胆识着实哭笑不得,索性把太子的令牌暂时借给了她,这块令牌可以要求宫里的侍卫随行保护,甚至是让他们全天守着太医舍,就算有对她不利的命令前来,也能暂时挡上一挡,这才让谷凝香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她希望自己永远用不上。
这一天,小毛子送来的消息让谷凝香瞪大了眼,难得说话也大声了起来。
「什么?你说平南王因为担忧太子的病,要自个儿带大夫来替他看?」说到专业领域,谷凝香就自信了起来,「有哪个大夫知道我在这里替太子诊治,还敢过来毛遂自荐的?」
「听说是个巫医。」小毛子老实说道,还卖了个消息给她,「平南王与当今皇上一样笃信巫医,他说他的麾下有位巫医十分灵验,只要能当面为太子祈福,日后太子必定百病不侵。」
「巫医!」听到这两个字,谷凝香的细眉深深地皱了起来,「竟是巫医,太子怎么说?」
「太子希望你不要涉入这件事,平南王回宫时,他希望你出宫避一避。」小毛子说道。
避一避?怎么可能。谷凝香沉下一张俏脸,「我要去找太子。」说完,她便踏出了她最近躲得很好的太医舍,直奔东宫。
原本以她的品级要主动面见太子,需要经过重重的关卡与通传,但如今因为她正在替太子治病,身上又有太子令牌,加上小毛子跟在后头,所以她很顺利地来到了陆樽面前。
陆樽正悠哉的靠在躺椅上喝茶,不时还咳个两声或装晕。
服侍他的还是上回那三个宫女,只是显然她们都被陆樽那慵懒的俊美模样迷得七荤八素,能传给自家主子多少讯息就不知道了。
他挥了挥手,撤下了几名宫女和小毛子,随即一脸兴味地对着谷凝香说道:「还没到复诊的时候,香妹妹如此兴致勃勃的来找本宫,是想念我了?」
「想念你个……」谷凝香险些骂了出来,但他一记饶有兴致的眼神,让她剩下的话硬生生的收了回来,只能不自然地改口,挑明了来意,「杯子哥,对于平南王回宫时,你对我的处置,我有意见。」
「哦?什么意见?」陆樽挑了挑眉,他这回可是真的为了她着想,没有开玩笑的成分。
「平南王竟带巫医来替你诊治……我绝对不允许!」谷凝香有些咬牙切齿地道。
难得见她如此动气,他不由好奇问道:「为什么?」
「巫医怪力乱神,蛊惑人心,且他们就算有些草药知识,医治人的起因也都是想控制人的信仰及神智,这种不肖之徒还敢挂上医者之名,简直是医者之耻!」
听她说得大义凛然,陆樽更加有兴趣了,「看起来你和巫医的仇恨不小啊,他们哪里惹到你了?」
「不是惹到我,而是我的师门祖训就是与巫医势不两立。」谷凝香难得说起了自己的来历,「我们医仙谷讲求的是济世救人,并秉持医圣之至理,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众生之苦。」
说着,她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然而巫医却是完全与此理背道而驰,救人起于私心贪欲,毫无恻隐之心,也不顾众生之苦,所以本门遇到巫医,能够破坏其阴私技俩是最好的。」
「所以你真的要自己面对那巫医?」陆樽少见地正经八百起来,居然还有些苦口婆心,「你要知道,平时本宫逗你归逗你,这回本宫可是认真的。因为平南王这次回宫,不管出什么招,本宫都会让他铩羽而归,到时候你肯定会成为平南王的出气桶,你不怕吗?」
「我不怕。」虽然是这么说,谷凝香却是吞了口口水。
「还有那巫医的医治……」陆樽顿了一下,彷佛很为难似的说道:「听说很喜欢以毒攻毒?什么蜘蛛、蝎子、蛇虫蜈蚣之类的,全都放出来爬啊爬……」
「是不会放出来爬,只是会制成蛊。」谷凝香想象着那画面,强自撑住的勇气在她的俏脸上果然有了些崩坏。「只是治病……应该不会用到蛊?」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别出心裁?又或者平南王想趁着这个机会,令巫医用蛊控制本宫?」陆樽思索着,这番话倒不是糊弄她,而是可能性很高。
「那我更要在了。」谷凝香正色道。
「好吧,既然你坚持,我也乐得有你在旁帮衬。」陆樽微微一笑,她的勇气倒是令他有些开了眼界,只不过骨子里的恐惧真是那么好克服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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