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会不会很奇怪?还有我不是牛,不要老是弄些草汁给我喝。”
她笑了笑,把丈夫当任性的孩子安抚。“我会加点蜂蜜和杏仁在里面,会有点淡淡的薄荷味。”
“……嗯,好吧。我喝喝看,不过喝起来要是有怪味,我就往你身上吐。”他不情不愿地接过杯子,语带威胁。
男人说话的语气像个孩子,少了平日威风八面的模样,他拧起眉头,拖了好一会,又嗅着略呈蜂蜜色的温茶,考虑了半天才壮士断腕般的一口饮尽。
女人掩唇闷笑,偷偷取笑着丈夫的可爱,扬起的嘴角似三月春花,悄悄绽放。
“不难喝吧?以后我天天煮给你喝好不好?”照顾丈夫是妻子的责任。
“天天……”男人又拧眉,不过接下来的动作却是一把搂住妻子,贼笑地咬了她唇瓣一口。“这样的话,最好要有点附加福利,别以为我可以随便唬弄。”
女人羞红脸,娇笑地在丈夫怀里挣扎。“我是为了你好,又不是害你。”
“所以你更要顾虑到我身心上的需求,男人在外打拚是很辛苦的。”他作势要将她往床上抛,索取报酬。
“我也有工作……”虽然赚的钱和他的不成比例,但她用得心安理得。
男人一啐,面带不悦。“说到这个,我又不是养不起你,干么非要去看人脸色端茶送文件,当人人使唤的下女?”
“是助理秘书……”而且她很喜欢目前的工作环境。
男人不屑地一哼,狠狠的低头吻住她,两人身上的衣物也随之飘落……
在婚后第五个月,她发现她爱上了自己的丈夫,但是,她却无比的害怕着。
早上的阳光透过飘动的轻软窗帘射入室内,唤醒床上慵懒的睡美人,风亦菲伸了伸懒腰,露出离婚以来第一个甜美的笑容,眼儿也弯弯,像是夏日温暖的和风。
她刚从一个长长的梦境中醒来,梦里,她回到自己犯下错误第一步的场景……
那一夜,公司谈成一笔大合约,她的上司招待秘书课的所有同仁到饭店聚餐庆祝,大伙吃吃喝喝的,还点了几瓶香槟,笑闹到半夜。
她因不胜酒力,想先回家,便到了饭店门口等车,没想到那竟是恶梦的开始—
一名穿着饭店制服的女性员工匆匆跑来,说她的上司喝醉了,吐了一地,要她到楼上房间照顾他,免得他被自己的呕吐物噎死。
那时她也醉了,不太清醒,一上楼就不小心被一个身穿大衣、戴墨镜的女人推了一下,靠到一扇房门上,她还没站直身子,身后的门就忽然开了,令她重心不稳地往里跌。
她昏昏沉沉的爬上床想先睡一下,结果睡得太沉,连身上何时压了一个同样满身酒味的男人都不知道。
一夜情。
就在迷迷糊糊的情况下,她和他发生了关系,原本这是意外的交集,酒醒后便该各分东西,谁知这事刚好被某八卦周刊拍到,绘声绘影地大肆报导,迫于无奈,两个没有感情的人只好结婚了……
“嘿,我叫铁木兰,你是刚搬进来的房客吧?”
突然,一张表情神采飞扬的脸蛋从窗口探入,藕白小手轻挥,陷在自己思绪中的风亦菲先是一怔,一脸茫然的眨了眨眼,才回过神。
她想起来自己住进“泷之屋”了。原本,她是想推辞樱子奶奶的好意的,怕自己承受不起这么大的恩情,可是樱子奶奶一直笑着说—
没关系,孩子,把“泷之屋”当成自己的家吧。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你安心的住下,不用再为心而苦了,这里是心的避风港。
闻言,她哭了,止不住的泪水如山洪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她离婚后第一次发泄心情,她不晓得自己心中原来有这么多委屈苦闷,一遇到张开双臂关怀她的樱子奶奶,就忍不住泪如雨下。
所以最后她留下了,成为“泷之屋”的房客,住进梅香扑鼻的“梅屋”。
“嗯,我是风亦菲,很高兴认识你。”看到对方爽朗的笑容,风亦菲很难拒绝她的热情问候,也跟着回以一笑。
“你也是“一元”房租的受益人吗?樱子奶奶人好得像个菩萨。”要是世上多几个这样的人,就太好了。
“咦?”受益人?
瞧她一脸迷惑,铁术兰咧开嘴解释,“我也是房客啦,住在你隔壁的“兰屋”,当初我身上没什么钱,樱子奶奶见我阮囊羞涩不好揭穿,便随口说了一块钱当房租,让我住进美得像仙境的“泷之屋”。”
“喔。”是这样啊,所以自己并不是唯的……呃,受益人。
面对说话像连珠炮、开朗爱笑的邻居,风亦菲有些怔然,无法一下就适应:
她的个性内敛,不爱与人争,恬淡得宛若深山内漾着绿波的湖水,静谧清雅,也不善太快跟人打成一片。
不过铁木兰的热情教人很难拒绝,圆滚滚的大眼睛闪着太阳般的光芒,像个可爱的妹妹,风亦菲对她的好感直线上升。
或许这就是大家口中的“缘分”吧,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往往只在一瞬间就决定。
“我听樱子奶奶说你也离婚了,你丈夫对你不好吗?还是出现第三者?我们女人呀,要自立自强,不能全依赖男人。”铁木兰大剌剌地发表“女人独立宣言”,好似她也吃了很多苦一样。
“也?”风亦菲面露不解。
铁术兰先是大笑。继而不好意思地搔搔耳。“我也离过婚,不过,我又跟前夫复合了,现在我和老公住在一起,我们又结婚了。”说着说着,她自己也难为情起来。那件事好像一场闹剧,当初伤心得要死,哭得死去活来,结果还不是放不下最爱的男人又回到他身边。
“那你又为什么回到“泷之屋”?”风亦菲深感好奇,但也为她重获幸福而高兴。
铁木兰眨了眨限,活似爱恶作剧的小女孩。“因为房租才一元嘛,超便宜的,不住白不住。”
“嗄?”
风亦菲信以为真,讶异不已的表情让铁木兰忍不住笑出声。
“骗你的啦!听不出是开玩笑吗?因为我好喜欢“泷之屋”绐人的幸福感,还有真心把我当自家人疼的樱子奶奶、我的小麻吉承承、堂堂……我舍不得他们,所以不肯“退租”,才能常常回来看他们。”她一吐舌,模样俏皮。
还好有樱子奶奶,不然她一定会想不开,不敢再回头接受丈夫的爱,一辈子活在烦恼和自厌中,当个没人爱的孤独老人。
“我很羡慕你。”一句话,道尽了风亦菲无尽心酸。
她太沉静了,没办法轻易跟人打成一片,因此她总是默默地做事、默默地付出,不求回报。即使人家瞧不见她也没关系,她可以安安静静地分享别人的快乐。
铁术兰自在、不受拘束的洒脱个性,她不是不羡慕,但这点她大概水远也做不到。
“哎呀!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婆婆说我像只野猴子,怎么也捉不住,要是我有你一半的文静,她可能要杀猪拜神了。”铁木兰故意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好增加新朋友的自信心。
其实是她和婆婆把心事讲开了后,两人相处的情形变得像母女,她常无理头的撒娇,逗得婆婆好笑又好气,婆婆便常开玩笑说要把她送到动物园,让她见见“同类”。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离婚?如果有委屈,我找我老公替你出气。”
女人要站女人那一边,同仇敌忾。
“为什么离婚……”风亦菲苦涩笑,心头承载着飞不起来的沉重。“因为他不爱我。”
丈夫不爱她,他爱的是另一个她”,所以爱他的她选择退让,与其三个人都痛苦,不如由她一个人承担,至少,还有两个人拥有快乐。她痛一点无所谓,他们的婚姻本就是错误的,她退出,才能修正偏移的轨道。
她心知肚明这是一段偷来的幸福,也知道总有一天得将丈夫归还另一个女人,结束这段没有爱的婚姻关系,只是她的心……还是很痛。
“他不爱你……”她虽说得云清风轻,铁术兰却感到一阵心酸,因为她也是过来人,知道爱情有多伤人。
风亦菲说她的前夫不爱她,但这可不表示她也不爱她的前夫。也许,就是爱了才痛苦,使得她什愿为爱牺牲。
“他有个不让别人进去的小房间,摆满他和另一个女人的东西,我是他的妻子,可我却进不去……”风亦菲略带感慨的说。那是他的世界,她不能窥探丈夫的秘密,也进不去他的心,她始终是个过客,被拒于门外,难堪地当个没有声音的妻子。
她忘不掉那一天她只是想进去打扫,手才刚碰到门把,前夫就失控地朝她咆哮,一把推开她,还当场说了些令人心痛的话。
从那时起,她便知道自己不管再怎么做,他还是不会属于她的,在他心里有人的情况下,她这个妻子的存在,是他的伤痛。
“这些不开心的事就不要想了,他不爱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自由了,我可以介绍我现在的老板给你认识,他多金又风趣,很会讨女孩子欢心。”就是风流了些,太多情。
风亦菲浅浅地微扬唇畔。“等我调适好再说吧,我现在还没有心思重新投入另一段感情。”她委婉的拒绝了,因为心中并未对前夫断情。
婚前未曾交往、不到一年的婚姻能有多深的爱呢?说出去怕是惹人发笑吧。但是,她却觉得自己像是已经爱了他一辈子,深入骨髓,难以剖舍……
铁木兰耸耸肩,“好吧,我不勉强,总要先把心里的伤养好,才能容纳其他人。我也痛过,明白那种痛有多折磨人。”好在她熬过了。否极泰米。
身体的伤好治,但心伤难医,没有特效药、没有良医,只能靠自己疗伤,让时间慢慢抚平无形的伤口。
“对了,你现在有在工作吗?”铁木兰究然一问,心灵有个寄托才不会胡思乱想。
风亦菲这才想到自己好几天没到公司了。“我想先辞掉目前的工作,再另外找份新的。”
他和她任职的公司有业务往来,彼此友好,她婚前就在公司里见过他好几回,只是他从没注意到角落里的她,总专心的与她上司治谈公事。
为免彼此再碰面会尴尬,她还是避开吧,她不敢保证他若带着女友出现在她面前,她还能保有风度不崩溃,且给予诚挚的祝福。
“那你要不要到我老公的公司?他的助理老嚷着公务太多处理不完,不时暗示要找个帮手分担重任耶。”其实老公的助理吴大为要求的是加薪,他认为他现在的薪水与他的“勤奋”不成比例,但既然如此,不如替他找个人分担工作,也可以帮到这个新朋友。
风亦菲看得出铁木兰有心帮她走出失婚的痛苦,她笑笑的微微一额首。“那就麻烦你了。”
“朋友问说什么麻烦?太见外了……”铁木兰忽地一顿,有些不好意思……我好像脸皮太厚了喔,我们……·是朋友吧?”
风亦菲肯定地一点头。“是朋友。”
闻言,铁木兰笑开了。“好,我们当一对好朋友,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挺你到底。”
风亦菲但笑不语,心底则感激着上天。她很幸运,先是遇到慈蔼的樱子奶奶收留她,之后又结交到心性爽朗的新朋友,她的人生,从此有了不一样的开始。
她要重新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