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过去?做什么?去讲清楚、说明白?可以,她也喜欢清清楚楚、简简单单。
小茱起身,没对大家打招呼,举脚便走。
铁心走在前头,她亦步亦趋跟着,一边在心里琢磨着,等一下见到梓烨要对他说什么?
应该先说:“放心,我没有误解什么,主雇关系很容易厘清。”
或者说:“恭喜恭喜,方才听到你的喜讯,喜帖别忘记寄到银柳村童家。”
要不说:“你们真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珠联璧合,举世无双。”
她走得不专心,却意外地没跌倒,这是她的幸运,也是……他的。
可不是吗?他很幸运,碰到一个不会勾勾缠的女人,只要话讲清楚,就会送上祝福无数,他应该找个时间好好谢天谢地、谢万灵,谢谢她是个提得起放得下的好女人。
她咬牙,一路在心里撂气话和狠话。
照理说骂过气过,她的火气应该消了,可她却是怨恨委屈成倍数成长。
想哭,小茱却不允许自己哭,哭就输了,她干么认输?为一份错误的感觉掉眼泪,太脑包。
红红也跟上,小茱没注意到她,只顾着闷着头往前走。
他们穿过林子,行经小溪,再往上攀爬一段岩石路后,一座独木桥出现眼前。
说是桥太牵强,更正确的说法是一株拦腰折断的百年老树横在两座山的山腰,没有经过人工雕琢,也没有扶手栏杆,就这样孤孤单单地悬在几百公尺的山崖边,嫌命太长的可以试着横渡,但热爱生命的小茱不想尝试。
红红轻轻巧巧地上桥了,转眼走到达对岸。
红红不算数,小茱与她交情不深,铁心就可恶了,是杨梓烨让他过来领人,他却头也不回地过桥去,他当真以为她有本事过桥?
原来她又猜错,敢情梓烨今天领她进谷的目的不是谋杀她的幻想,而是谋杀她的小命?
干么这么麻烦,他不是武功高手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她还能活得了吗?
“童姑娘快过来,爷等着。”铁心在桥的另一端对她招手。
小茱翻白眼,怎么过?她是练过凌波微步还是轻功水上飘?要是摔下去……她看一眼万丈深谷,粉身碎骨的事她不做。
她转身准备离开,今天的委屈受够了,区区两千两银子,她还得起。
像是看透她的心意,红红在对岸扬声道:“铁大哥,这可不是人人都能过来的,既然童妹妹过不了就别勉强她。”
红红的声音刺激了小茱,她猛然转回身,用力咬牙倒抽口气。
她不是不行,只是不愿意,她不是抢不赢,只是不想抢,对于爱情,她有自己的原则,对于不属于她的,她从不勉强。
想看她的实力吗?没问题。
她上桥了,连一步都无法踩稳,但她坚持要到对面红红的面前,说上一句“不为也,非不能也”。
于是她蹲下身,用跪爬姿式,压低重心,缓慢朝往对岸爬去。
每爬一步,她就在心里想一种状告方式,她要砸大钱雇最顶尖的讼师告死铁心。有这么横的吗?当人人都和他一样有绝世武功,这是谋杀,真真切切的谋杀!
小茱趴下的同时,红红露出轻蔑笑意,这种女人怎么配得上烨哥哥?
小茱像蠕虫似的一点一点往桥中央爬去,这种爬法既累又痛,树干上的粗渣扎进掌心,膝盖被磨破一层皮,才蹭到三分之一,她已经满身大汗,已经诅咒千遍也不厌倦。
但她不认输,把眼泪憋回肚子里,继续往前爬行。
这时好死不死,她的眼睛一不小心和谷底接触,小心肝猛烈狂颤几大下,手臂顿时失力……
瞬间,脑袋里出现两个声音,一个是“会摔死、快点抓紧”;一个是“赌了,赌铁心不敢让我摔死”。
最后,小茱顺从后面那道声音,她松开手脚,想象自己正在玩高空弹跳,放任身子往谷底坠去。
她的恐惧只有一下下,耳边传来铁心的惊呼声让她得意,害怕吗?很好,想办法补救吧。
风声用力刮着小茱的耳膜,下坠的同时,头发往上飞掠,她闭上眼睛,开始读秒,一秒钟、二秒钟、三秒钟……
在第四秒的时候,她感觉到手腕被拉住了,第五秒的时候她的腰被扣住,第六秒她不再往下坠,而是一点一弹、一点一弹的往上飞窜。
她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手正在微微发抖。怕了?弄死她,谁给他家主子挣钱?
瞧瞧,童小茱是不是很了不起?能够这么快就戳破想象,这么快就把自己和杨梓烨的身分摆得稳稳当当。
雇主、雇佣,简单明了。
好棒棒、好优秀、好杰出,她这种女人是打不死的蟑螂。
她想得豁达,却是每一句话都狠狠戳着她的心,没关系,很快她就能对疼痛视而不见。
小茱睁开眼睛,想欣赏铁心惊吓过度的表情,可是当她视线对焦,看到的不是铁心,而是杨梓烨。
察觉她的视线,梓烨低头望她,轻斥,“不怕死吗?”
“怕,不怕的话,就学你的红妹妹一蹭一跳直接过桥!”差别是,他家红妹妹过的是独木桥,而她过的是奈何桥。
想起她蹩脚的动作,梓烨满脸无奈,将她搂得更紧。“怕死干么松手?”
“爬累了,也被笑够了,该让铁心也尝尝受惊吓的滋味儿。”
怨上铁心了?他真冤!
“不是铁心的错。”
小茱苦笑,谁的错重要吗?重要的是她的自尊心已经受损,幻想已经破灭,而且她可以确定再确定,如果住这谷里的才是他真正的家人,那么此生她都不会是他的家人。
见她不语,梓烨问道:“生气了?”
她依旧沉默。
“害怕的话可以抱紧我。”
抱紧?他提出这种建议是想害死自己,还是想引得红妹妹嫉妒?她才不想抱他,但想起方才受到的刺激,她恶意一笑,为什么不?刺激要轮流来才有意思。
她笑得狡狯恶毒,并且在众目睽睽下,两手紧紧勾住杨梓烨的脖子,不知道成功气死红妹妹会不会有礼物?
小茱赌气的动作让梓烨的眉眼弯弯,嘴角也弯弯。
不多久,两人安全地在茅屋前着陆。
“还好吗?”铁心焦急奔上前。
小茱横他一眼,她说不好,他能赔她两万四千五百三十七个细胞吗?
梓烨想摸她的头,她一低身,躲开他的大掌心。
“真是气坏了?”梓烨笑道。
生气?那是有资格的人才可以做的事情,她是他的谁呢?在现代叫做下属员工,在古代叫做奴才奴婢。
越想越气越心酸,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却无法阻止。
“是我的主意,你不必把气撒在阿烨身上。”阿苏从屋子里走出来。
小茱与他四目相对,两人用目光打了一仗,谁也不肯退让。
她还趁机把人打量了一番,褐发、浓眉、大眼、高鼻……这时代也有混血儿?他长得相当好看,更难得的是一身气派,若是换上西方中古世纪的骑士装,他活生生就是个气质高贵的白马王子。
“这是阿苏,你见过的。”梓烨向她介绍。
红红的目光不友善,明目张胆的嘲笑更不友善,而这位“见过面”的阿苏打量她的眼神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委屈受够了,小茱不打算继续忍辱负重。
站到阿苏身前,她成了白雪公主裙下的小矮人,可她不服输,骄傲的把头抬得很高,输身高可以,输气势不成。
小茱与阿苏对峙,眼底带着武则天式的自信。“请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