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大娘及鲁旦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
鲁大山一脸腼觍的收下了,这不但是第一次有姑娘家替他做衣裳,还是綦菡特地为他裁制的,他更不可能拒绝,在三双兴奋又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他不好意思地将外袍穿上,然而左手套进去了,右手伸进袖子后,却怎么也伸不出来。
鲁大娘等三人看他穿衣服像在垂死挣扎似的,忍不住齐齐问道“怎么了?”
鲁大山有些无奈地看着綦菡,“这右手袖口……似乎被缝死了,我的手伸不出来。”
众人定睛一看,可不是那样吗?鲁大娘的脸微微抽搐着,鲁旦都傻了,至于綦菡,像是受到了什么严重的打击,失落地看着鲁大山穿不下的衣服。
“呃,没关系,剪开就好了。”鲁大娘笑笑地拿了把剪子,将袖口的缝线剪开。“好了,再穿穿看,这外袍啊,菡儿可是做了个把月了,可别辜负了人家的用心。”
鲁大山衣袍穿是穿上了,但直到拉好衣襟才发现,这件袍子左半边与右半边的衣摆居然不一样长,袖子也是左长右短,让他看起来活像个唱大戏的,而且唱的还是丑角,若真把这件衣服穿出门,大概整个水源村的人都会笑倒在地上。
这下气氛尴尬了,綦菡整张脸都黑了,鲁大娘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鲁旦更是一声都不敢哼,基本上能做出这样的衣服,已经不仅仅是失误,应该算是到了奇葩的境界。
鲁大山看着泫然欲泣的綦菡,感受到她那浓浓的灰心,他赫然领悟自己将她带回水源村后,并没有好好关心过她的生活。
事实上,为了逃避她,他不仅日日早出晚归,也从未与她同房,另外清出一个小房间睡,甚至对话都是十分简洁,目的就是不想让她太依赖他,以致于把他当成了真正的丈夫。然而他却忘了她早就把他当成唯一的依靠,他的忽略可以说正是她失去自信心的根本原因。
綦菡自责自厌,但鲁大山却更加难受,因为那些情绪是他带给她的。
过去还是綦家二小姐的她,是多么耀眼、多么自信,即便是常常被欺压的他,有时看着她美丽的笑容及落落大方的态度,都会忍不住看呆了,她会变成今日这般怯懦畏缩、小家子气,都是因为他啊!
鲁大山不发一语,脱下外袍,却没有如以往般拿起出门的行囊,而是踅回了厅内,拿起以往他所穿的外袍,正当众人以为他要套上出门了,他却是将袍子套在了綦菡的身上。
“娘,小鲁,今天我带她出去一趟。”鲁大山有些不自然地道。
綦菡眼睛一亮,难以置信地望向鲁大山,他一向对她冷淡,她也以为是自己做不好才会令他失望,想不到他今天居然要带她出门?
而她这种表情,更像一记重拳击在鲁大山心上,他这才觉得自己真的很笨又很迟钝,现在的她就如同一张白纸,他一直怀着以前的成见对待她,难免会伤了她的心。
“哥,你们要去哪里?我也要……”
鲁旦呆呆地问,腰上冷不防被她娘给捏了一记,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你去凑什么热闹?给我乖乖待在家里,把娘给你的针线活儿做完再说!”鲁大娘没好气地瞪向不长眼的笨女儿。
鲁大山看了看母亲和妹妹,又看了看綦菡,目光中居然难得地透出了一丝柔光。
“我带綦菡去找回一些她失落的东西,那我们出门了。”
苍茫山是水源村赖以维生的一座大山,座落于村子的东南方,恰恰挡去了鬼族可能偷袭进攻的路线,保全了水源村至今仍未受战火袭击。而山上许多猎物及野菜,也是水源村主要的收入来源及日常食材。
鲁大山回到村子这半年来,几乎都在苍茫山上,他是村里最好的猎手,他的猎物是别人的好几倍,带到应化城贩售,又可以翻好几倍,他更有办法从山上找到许多美味的野菜,分送给邻家。
这些技能都是在綦家担任护卫时学会的,他很感恩,今日带着綦菡来到苍茫山,便是想还了这份恩情。
但是看着綦菡全然信任及依赖的表情,他知道,这份情是还不了的,而且再这样下去,只怕越欠越多了……
“相公,你带我到这山上做什么?”綦菡甜笑着问道,虽然风光明媚,景色宜人,但她的目光却总是锁在鲁大山身上。
看着她那甜蜜的笑脸,鲁大山的心有些浮动,但他努力压抑下来,力持镇定地道“因为这里才是你大展身手的地方。”她带着她走了一小段路,突然停步,指着路边的一株小草问道“你认得这株是什么草吗?”
这是一种南方常见的药草,名为止血草,那是金创药的主药,功能便如其名,在于止血清瘀,过去她常带着他上山采药,看得多了,自然也认识一些。
如果她不认得,那他就帮她一点一点的把记忆找回来,医药的世界才是她的世界,让她去做些那家务,实在太浪费了。
鲁大山才这么想着,想不到綦菡笑容满面,一步跳了过去,一把将小草拔了起来。“是止血草啊!我们再拔一些辅药,可以做成金创药。相公你常常在山里活动,受了伤用金创药外敷很有帮助的。”
接下来,变成她蹦蹦跳跳地走在了前头,不时弯下腰拔起地上的药草,而她每拔一株,就往后丢给鲁大山,就如同她未丧失记忆时那般,看在鲁大山眼中很是怀念。
“马钱子、红花、当归……”綦菡完全沉浸在采药的喜悦之中,“啊!还有白芷、苎麻……”
她笑吟吟地采了许多药草,连不是用来做金创药的药草她都采了,而在这个过程中,她原本空白的脑子里,凭空多出了许多药方,随时可以把药材搭配成各式各样的成药,医治许多疑难杂症,她甚至是本能的知道如何辨症、如何用药,该拿捏的用量,对她而言简直一点难度都没有。
在她身后的鲁大山拉起了衣摆,做成了一个临时的布兜,将她采的药草拢在一起。他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姑娘又犯了像以前一样的毛病,根本不管他有没有东西装、拿不拿得下,总之一股脑儿要他收好就是。
不过以前只要掉了一朵花或是一根草,她可是凶巴巴地唯他是问,可现在她回头看到他的窘态,则是忍不住噗哧一笑。
“相公,我倒忘了停手,让你拿这么多。”她将小手伸向他。“我帮你拿一些吧?”
她那温柔又体贴的行为,真真正正撼动了鲁大山的心,那清丽的笑更是令他头昏眼花,有这么一瞬间,他不由得幻想着如果她真是他的娘子该有多好?
可是下一瞬,他马上清醒过来,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这么想,趁人之危是可耻的事,他绝对不能做!于是那一瞬间萌发出来的某种情感,又被他硬生生的掐断。
他微微摇了摇头,又往头上抓了抓,随即变成一头乱发。“不必了,这些我拿就可以了。”
“相公,你带我来这个地方真好啊!”綦菡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来到这里,整个人都觉得放松了呢!”
“因为这才是你习惯的生活。”鲁大山目光有些复杂地盯着她。“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你的身世?”
她点了点头。“你说我是京城医药世家綦家的二小姐,母亲已经亡故,由父亲带大,还有一个姊姊和一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