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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婚八百年(上) page 9 作者:余宛宛
    “首领,这样的条件,我们怎能答应?”

    “首领,我们是百年老店,药材炼制的方法实在不能向外人道……”

    一时之间,厅堂里众声杂乱,闹烘烘地几乎掀了屋顶。

    “明日中午前,不能给我答复的人,就不用再来了。”拓跋司功看了宋伦一眼。

    “首领让你们全都退下。”宋伦生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庞,才上前几步,众人便吓得一哄而散。

    拓跋司功得了清静,转身走到房间后头的小天井,长长吸了品夜里空气,可眉宇却仍皱得死紧。

    身为拓跋族的首领,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不可得?偏偏身为拓跋族的首领,他最大的就是没有法子留住自己的正室。

    他的母亲是深山魔族仅存的最后血脉。当年,绝色的她隐藏身份,嫁给拓跋部落首领为妾,她将整个部落带领至富裕;部落却也因为她而有了事事占卜的迷信,以及用首领和长老正室献祭的习俗。

    他的母亲对于以生人献祭一事,是毫无内疚的,因为她除了对他爹的爱意之外,所有的情绪都是佯装而来的;而这一切真相,只有拥有她一半血脉的他知情,他每出手救人一回,体内的人性就会消失一分,他娘特别为他配戴在身上的镂空银香囊也会随之失去香气。

    而当香囊完全没有味道之际,也就是他泯灭人性之时。

    然而,这么多年来,他体内的人性总是让他无法见死不救;偏偏他救的人越多,他对死亡就越漠然。如同此次行经中原一处密林时,意外遭到盗匪袭击,他手刃数十人,连眼都不曾眨一下。

    拓跋司功一忖及此,胸口闪过一阵拧痛,但他依然面无表情,像是冷眼旁观着体内人性与魔性的交战。

    这样的分裂,还要持续到下一代吗?

    他不想娶妻,因为不希望体内魔性之血再传给下一代。

    但是,他却也不能无后。因为他的母亲为了保住魔族血脉,用她的命对部落长老下了死亡血咒,若是他此生无后,部落长老就会以死柬逼他娶妻。

    于是,在两名部落长老以死要求他成亲之后,他不得已让人占卜出妻子该有的生辰八字,让长老们四处寻找妻子。

    偏偏宋隐儿正是其中之一。

    拓跋司功猛捶了下胸口,希望能抑制里头的疼痛。

    担心什么呢?宋隐儿也不过就是个寻常女子罢了,他身为拓跋族长,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不可得?

    不,她和其他子女不同,她是真的关心他。

    锵锵……

    远处传来二更的锣声,拓跋司功感到一股睡意正渐渐袭上眼皮。

    他闭上双眼,体内魔性乘机化成一道黑雾缓缓从体内散出,蠢蠢欲动着想包围他的全身。

    “走开!”拓跋司功抡拳击向右桌,用疼痛来让自己清醒。

    黑雾并未散去,只是成为一圈淡淡的灰色包围着他的周身,他衣襟下的香囊香味则在瞬间变得清淡地几不可闻。

    拓跋司功掐紧大腿,知道自己的意识正处于一种即将被击败的状态之中。

    在中原救了那个小男子之后,他耗去太多能量,已经越来越身不由己。精神状况良好的时候,他可以无视于体内魔性的叫嚣;只是,一旦他身体过于疲惫,或是行经阴气太重的地方,他便无法控制自己。

    幸好,他还有宋隐儿,她还能提醒着他身为人的喜怒哀乐。

    他喜欢她大声回嘴的样子,喜欢她足以和他抗衡的精神,她是他体内的魔性想占有的美好能量,也是他的人性想拥抱的女子。

    “首领。”宋伦站在门外唤道。

    “有话快说。”拓跋司功板着脸回道。

    “埋伏在宋家的探子传来消息,宋姑娘趁着夜黑带着她娘逃走了。”宋伦说道。

    她竟敢再次逃走!

    拓跋司功脸色一沉,铁造容颜像覆上一层寒冰。

    他还以为她已经知道她是他的人了,即使他心里正为了她而天人交战,但她就是不该逃离他!

    拓跋司功的眼瞳颜色转浓,深得就像是夜里野兽的眼才会出现的利光。

    他何必天人交战?他管那么多做什么?他要得到她,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第4章(1)

    冷风如刀,寒夜逼人,长长狭路上就只听见一辆无顶驴车压过冷硬泥土的咿轧车轮声。

    “娘,你坐好了,我催这驴子跑快一些。”宋隐儿回头对娘说道,拉起斗篷盖住覆满雪花的脸庞。

    “驴子怎么快得起来呢……”秦秋莲牙齿打着颤,整个人缩在斗篷里。

    “没办法啊,我一来不会骑马,二来家里就只有这头驴子没被栓着。你忍忍,我们一会儿就能到津口搭船了。”宋隐儿看着娘的苍白脸色,把脚下炭盆推得离娘近一些之后,她跳下驴车,拉起驴子,领着塔大步往前走。

    要命的冷啊!把她所有的家当,五件棉衣、两双鞋全都套在身上,偏偏冷意还是像针一样地从她脚底刺进身体里。

    她若是不趁现在逃走,几天后拓跋司功上门要人,她可就插翅难飞了。

    今儿个一早,当拓跋司功的聘礼抵达家门时,她爹笑到连眼睛都没法子睁开,巴不得立刻把她拎到对方家里。

    别说她爹,就连她看到那一整箱的金银财宝,及那一车近来因为疾疫而价比黄金的药材“大黄”之后,她都想臭骂拓跋司功,干么把那么好的东西全给她爹,留些给她难道不成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拓跋司功离开后,她当下便跟她爹要了娘的药方,说他若是不给,她宁愿一死也不愿出嫁。

    这回,她爹乖乖给了药单。

    而她师傅郭陀不但塞了银两给她,更为了帮助她逃走,还以办宴庆贺为名,把家里的仆役全指使到没空;一桌含了大量烈酒的料理,让她爹和异母哥哥们醉倒在宴厅里,她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带着她娘逃出来。

    好累……在灶房里忙了一天的宋隐儿打了个哈欠,脚步酿跄了下,驴子也在此时停了下来。

    宋隐儿和驴子面面相觑。

    “驴大哥,你帮个忙吧!再走上几个时辰,你想吃什么样的粮草,我全都给你弄来;只要能在天亮赶到津口,搭上往南的第一艘渡船,你就是我宋隐儿的大恩人,我日后绝不叫你干活,还把你当成我家老爷伺候……”宋隐儿陪着笑脸说道。

    驴子定定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隐儿,娘好冷……”秦秋莲牙齿打颤地说道。

    宋隐儿回头一看,娘已经冷到缩成一团,连忙脱下身上的薄棉袄给娘盖上。

    “娘,你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我们回家,好不好?”秦秋莲问道。

    宋隐儿心一痛,眼眶一热,手掌紧握成拳。

    “娘,我一回去就得嫁到西夏,当那男人的三妻四妾,一辈子都要和别的女人争宠,一辈子都要看他的脸色过日子。”她大声地说道,即便心头因为想起他那对深眸而猛然一窒,但她告诉自己不能回头了——

    靠男人不如靠她自己!

    况且,就是因为在意他,所以才更加不想看他左拥右抱啊!

    “那也没什么不好……娘跟了你爹之后,至少吃穿不愁,心疾旧病也有人医治……”秦秋莲小声地说道。

    “可你只能看着爹的脸色过日子!他打你、骂你,你为了有口饭吃,也都只能忍!”宋隐儿忿忿地擦去泪水,全身气得不住发抖。“我有一身好厨艺,我能养活自己和你,为何一定要仰赖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可娘现在好冷……”秦秋莲把脸埋在手掌里,细细地哭出声来。

    宋隐儿再脱下一件衣服,披在娘的肩膀上后,她走到驴子边,拉起驴子上的缰绳,大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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