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这时踩着雀跃的步伐来到白苹身旁,将暖暖包塞入她冰冷的掌心中,顺势压着她的肩膀就坐。“姊,快坐吧,今天妈准备了好多你喜欢吃的菜,小舅也是一下班就匆匆忙忙赶过来,看着这一桌丰盛佳肴大家都饿了,我们赶快开动吧!”说完,白雪徐缓走向男人另一边入座,向他低声交代,“小舅,你别老是针对姊姊,今天是她生日,你的口气温柔一点。”
白苹听到了,其实她也明白,白雪那句不算悄悄话的叮咛也是特别说给她听的,她缓了缓绷紧的神色,却无法让僵硬的身子松懈下来。
她听见男人不置可否的轻笑声,也听见自己忍不住的一声低叹。
“好了,开动吧!严读,听说今天你的事务所还在忙一件大案子,真是辛苦你在百忙之中特别抽空过来一起庆祝,我们家大小姐应该要感谢你才是。”
坐在主位的大家长白天成全身散发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霸气,他的眉眼即使谈笑间也有着足以慑服众人的光华,就连托腮发懒的严读也立即神色正经地坐直了身子。
“爸爸,这种时候还要亏一下我们家苹果,难得她回来,你就别说这些了。”严薇没好气地睨了一眼话中有话的丈夫。
对于太座的指责白天成一笑带过,几番思量后还是不甘心地道:“就是难得回来才会想说说她,瞧这都几点了,要大家等这么久。”
白雪听父亲的语气带着埋怨,又见姊姊低着头没有回应,连忙跳出来打圆场,“姊都回家了,爸你就少念几句吧!”
“来,这是你最爱吃的三杯鸡。”严薇夹了块色泽油亮的鸡肉放入白苹的碗里。
“谢谢。”白苹拨了拨散发扑鼻香气的饭粒以及鸡肉,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姊,还有你最爱吃的红烧鱼……欸,小舅,中间隔着你真不方便,你帮我夹给姊姊啦!”白雪皱皱俏鼻,请被夹坐在姊妹中间的严读帮忙。
严读睐了白雪一眼,被动地夹了块红烧鱼放入白苹碗中后便继续用餐。
倒是始终沉静低调的白苹错愕地瞪着严读的举动,盯着他夹入自己碗里的红烧鱼,半晌无法回神。
身旁这个男人,最近从没主动给过她好脸色,今天就算是她生日,也算不上是什么天大的好日子,居然让他愿意这般待她。
她不由自主地将眸光挪向他。
严读正慢条斯理地吃着他的饭,他举止优雅,衬着严家人过人的优越外貌与傲人姿态,很难不让人为之着迷……
“只不过夹一块鱼,你就肯赏脸看人了?”严读将眼神对上白苹的探视,调侃道。
只要他不开口的话,他的确无时无刻散发着令人着迷的雄性费洛蒙。
白苹撇撇嘴,连与他舌战的力气都直接省下,食不知味地埋首苦吃。
“小舅!”白雪抗议地以手肘顶了顶严读,却接受到他不以为然的耸肩响应,于是她又道:“小舅,请帮我夹……”
这回她话还没说完,严读便已动作利落地夹了好几道菜放在白苹眼前的白盘上。
“都是你爱吃的,我夹了,你都得吃完。”
见状,白天成爽朗地笑了。“严读啊,你也夹太多了,我们家大小姐的胃口可没这么大呢!”
“那还请大小姐尽力而为了。”严读莞尔回道。
“小弟,你这是在调侃谁呢!”严薇笑睨了眼严读,就见自家小弟笑容可掬,没再继续说下去,她目光温柔地看着白苹吃着自己亲手煮的菜,顿觉心满意足,嘴角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白苹不愿意对上严薇的目光,只好埋头专心吃饭,她听着餐桌上此起彼落的谈话声,始终不发一语。
直到众人吃得差不多了,她起身想收拾碗筷时,却被妹妹和妈妈阻止了。
“姊,你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下。”白雪动作利落地收拾碗盘。
“喝杯英式奶茶,妈妈知道你喜欢喝。”严薇将晶莹亮白的骨瓷壶以及瓷杯放到白苹面前,低声叮咛,“天冷,我泡得热了点,你慢慢喝,小心烫到。”
白苹见母亲要替她倒茶,连忙伸手阻止。“谢谢,我自己来。”
“好,你慢慢喝。”严薇淡淡一笑,走进厨房忙碌。
坐在她身边的男人不由得低声问道:“怎么你今天对自己的妈妈这么客套?”
他的口吻不咸不淡,却直直戳中白苹掩藏在心底多年的心事,她握着瓷壶壶耳的手用力到几乎颤抖,拚命压抑住一整晚所累积的沉重疲惫,试着不让心绪溃堤。
“你今天晚上都还没喊她一声妈呢!”严读刻意转过身子附在她耳边低声责备。
白苹将奶茶倒进瓷杯中,浓郁的香气蒸腾,扑鼻暖心,在天冷的时刻,这份直达心窝的暖意形成一股莫大的力量,企图撬开她封闭多年的自我。
她的眼眶瞬间被馥甜热气蒸得发烫。
“感动的话就喊一声妈吧,她会很开心的。”
严读富有磁性的嗓音极具魔性,像是在催眠她应该按照他的提议去执行,她睁大一双覆着雾气的眸,对上他一双深黝狭长的眼,喃喃低语,“今天不行,只有今天不可以……”
今天是她二十五岁的生日,这一天,她的母亲是简竹萍,绝对不可以是严薇。
第1章(2)
十七年前
“小苹,你听好,在你二十五岁生日那天,妈妈就会来接你了喔!”美丽妇人蹲低身子与孩子平视,殷殷叮嘱着,再为女儿拢紧厚重外衣,带着留恋的目光定格在孩子身上。
“妈,我一直陪着你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来找爸爸?”八岁小女孩粉嫩的苹果脸蛋被冬风刮得两颊红通通的,入冬后首波寒流侵袭,本来习惯待在温暖南部的她,禁不住阵阵刺骨寒意,瑟缩在母亲敞开的怀抱里。
“妈妈知道你想一直陪着我,但是……但是如果你有爸爸的照顾,你可以拥有更多更美好的未来,就像公主那样,这些是妈妈目前还给不起你的,对不起……”简竹萍愈说声音愈沙哑,她强忍住哽咽,站起身,毫不犹豫地摁下电铃。
“来了、来了,是谁啊?”
沉重的铁铸大门应声而开,探头出来的男人一瞧见门外的一对母女时神色震惊,有一瞬间,他像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嘴张着老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天成,好久不见。”简竹萍抬手抚整被风吹得凌乱的发,看见男人这一瞬间,她已褪去方才所有的不安,紧握着掌心中那发颤的小手,她挺直背脊,让自己在女儿面前是一位坚韧傲然的母亲。
好半晌,白天成才从发干发涩的口中挤出话来,“竹萍,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今天是来把女儿托付给你的。”她直捣黄龙,在冷风吹袭之下,为免女儿受冻过久,她连一丝拖泥带水的空间都不想给眼前这个男人。
“啊?”白天成恍惚地看向简竹萍牵着的小女孩,久久无法回神。
“她叫白苹,是你的女儿,我现在没办法将她带在身边,你帮我照顾她吧。”简竹萍说完,欲将女儿推向白天成,却感受到女儿抵死不从的倔强,她眉头轻蹙,低头看向女儿,眼神充满哀求。“小苹,等你二十五岁,好吗?”
白苹不断摇头抵抗,就是不肯听母亲的话。
母女俩的僵持,以及仍旧无法消化现况的白天成,三人站在大门内外将近十分钟,直到白天成听见身后的动静,他浑身一震,连忙将母女俩往外推,由于他太过慌乱,力道没有拿捏好,差点将瘦弱纤细的母女俩给推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