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要……他没事就好。
第2章(1)
早晨的阳光升起,海面闪闪发亮,迷人的光芒逼得人睁不开眼。
「……不要,我不需要医生……我静一静就可以……嗯,她没走……我知道了……好。」杜御眯着眼睛望着窗外的光芒,强打起精神,和薛芮芬讲完申话。
手机里有新讯息,是乐乐……
杜御低头看着手机,看着看着,眼神又空了。
这个寒假,欢乐乐跑到深山里去当志工,似乎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很忙碌,很快乐……
抱歉哦,这里收讯不好,电话常常断,等过年我回去就可以见面了,等我。
等她过年回来……
「……该怎么和她说?」心脏已经痛到麻痹,不知道该怎么再痛了。
陈招男在房里收拾一片狼藉,手指被玻璃碎片划破一道伤口,血珠冒岀来,她抽面纸擦掉,瞥他一眼,继续凊理地板。
杜御还是一样,深刻的五官有如雕像冰冷,没有温度,只要有乐乐的讯息,他就又陷入痛苦的深渊里,整个人涣散失神。
哐啷……
听到扫玻璃碎片的声音,杜御才转头,看见她……才想起她。
「我们……是不是应该谈谈?」
杜御努力把心神拉回来,强迫自己回到现实世界,强迫自己看见陈招男,看见他对她做的事,他提醒自己不能对她不闻不问,他得和她谈谈……
想到这里,杜御心情忽又一沉,嘴角撇起一抹嘲弄。
很可笑不是?他恨不得抛弃全世界,骨子里却还守着这个世界的规矩,这个可笑可恨的世界,毁得他一点未来都没有,他还在乎什么责任?
陈招男抬起头时,只见他阴郁着一张愤恨的脸,已经又封闭了自我,把她丢到脑后去了。
她瞥向他身后那扇窗户,海风呼呼地穿过没有玻璃的窗口,不先处理的话,入夜会冷死。
陈招男先把地板收拾好,拿着垃圾下楼,在楼下找到纸箱和胶带,回到房间来。人呢?
看不见杜御的人,她一阵紧张,走出阳台才看到他……
杜御坐在那儿,望着远处的海,动也不动。
大概又在想该怎么面对乐乐了吧?
她也不知道他该怎么面对变成自己妹妺的乐乐……现在对杜御而言,再见乐乐,只剩下苦涩、黑暗和绝望。他们的未来,会变成如何?
对杜御而言,残酷的现实,把过去几年充实的生活变得悲惨又可笑,恐怕他再也找不到他的未来在哪里了。
阳光缓缓的移动着,从窗口移出去,又慢慢照进来。
杜御的头顶上,一会儿云飘过,一会儿一片蔚蓝。
不知不觉,天空染红,天色逐渐暗下来……
陈招男看着他,看他在阳台坐了一整天,发着呆,失落得像一缕游魂。
杜御终于接受自己掉入地狱的事实。
人生,不会再有低谷了,因为已经到了最底层……杜御不再挣扎,不再发狂,不再摔东西,他已经认清现实。
现实就是,他能砸掉永夜小屋,毁掉他和乐乐共同诞生的地方,也无法抹去他和乐乐是同母异父的孪生兄妹的残酷真相。
「吃饭了。」
陈招男打开房里的灯,走出阳台叫他。
寒假已经过去一大半,杜御还是一副行尸走肉,每天都坐在阳台发呆。
「杜御?」
「……什么事?」
陈招男轻晃他,他才有动静。
「吃饭了。」
听到吃饭,杜御才站起身,和她下楼。
「快过年了,你有什么打算?」陈招男帮他添饭,帮他夹菜,满桌子的菜都是薛芮芬带来的。她有很多证照,有美容、美发、服装设计、会计等等,就是没有烘焙相关,她连米都不会煮,只负责弄热。
杜御不太愿意看见薛芮芬,所以她每次都是来把冰箱塞满,然后坐一会儿,拜托陈招男看着他,才叹着气离开。
「你不用管我。」毫无温度的声音,千篇一律的答覆。
「我懒得管你,我是要问你,如果你要回家过年,这里可以借我住吗?我外公过世后,父母都再婚,各自有家庭,我不想去打扰。」
「随便你。」
「……嗯。」早上他在电话里跟家人说,这个过年已经约好和朋友一起过,陈招男知道他还无法回去面对他母亲,打算整个寒假都待在这里,所以她也找个借口留下来。
但是,她又能帮他多少?
顶多是照看他的三餐,偶尔搭几句话和他聊天,平常她就不是会主动开口炒热气氛的人,加上杜御这副游魂状态,永夜小屋从早到晩都冷冰冰……她只希望这个冬天赶快过去。
陈招男住在他隔壁的客房,洗完澡会过来看他一下。
不过她敲门,里面通常都是静悄悄没有反应,她打开门——
深冷寒夜里,杜御开着窗户,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睡衣,坐在窗口发呆。
一股冷风刺骨,整个房间冷飕飕的,把她刚打开的秘细孔都冻起了鸡皮疙瘩。
陈招男赶紧把窗户关上,先拿毛毯里住他,看见他……又来了。
他的情绪还很不稳定,经常弄伤自己,那两只拳头应该是在浴室里捶墙造成,就是不知道他脸上的伤怎么来?
「……我帮你上药。」
医药箱里的药都快被他用光了,陈招男扳过他的脸,用棉棒沾食盐水清洗他脸颊的伤口。
「……招男?」杜御目光落在她脸上,眼底闷着怒和痛楚。
「嗯。」她望他一眼,垂下眼睑,藏住她对自己的气恼……这个时候,如果是乐乐,一定会不停闹他,逗他开心,安慰他,不会让他一个人这么难过。
陈招男好气自己的笨拙,她帮不了他的忙,修补不了他的心,也无法阻止他一再伤害自己,只能望着他的伤口哽咽。
「我想过了……乐乐没有必要承受跟我一样的伤痛……我不想让她知道真相,她继续当欢家的女儿,什么都不知道……会比较幸福吧?」他哑声说道。
他的声音,只有提到乐乐时才有温度……听他满满的苦涩,她的头更低。
「……嗯。」眼泪几乎夺眶而岀。她心底再怎么酸痛,也没有杜御来得沉重。
「嗯,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好了,幸好和乐乐分隔两地念书,乐乐抽不岀时间见面,他减少联络,慢慢疏远,再提分手,乐乐也可以接受……这样就好了。
只要他和乐乐永不再见,只要他一个人挺过去了,真相石沉大海,家里就风平浪静,继续和乐的日子。
杜御双目赤红,紧紧握起拳头,恨不能就此死去——
「乐乐快回来了,约好过年见面……必须,跟乐乐见面……绝……不能让她发现……」
陈招男眯眼,一个吃疼,杜御紧抓着她的手腕,差点把她的骨头掐碎了……这股痛,是杜御心底的痛。
「那有什么好烦恼的,就跟乐乐说你被家人拖岀国去玩,反正说什么她都信,我来跟她说。」
杜御没有说话,抓着她的手缓缓松开……那就是同意了。
陈招男眼眶灼热,望着手腕上杜御的指痕……虽然留在她的手腕,但是一道道的瘀痕,全是杜御满身累累的伤痕。
「但是你可以别充当拳王了吗?自以为很能打……浴室墙上的血迹你又不清理,干了很难擦。」老是把拳头打破。
陈招男喉咙一阵酸,蹲在他跟前拉过他的手上药,才帮他上好药,准备收拾药箱,又瞥见他睡衣上染了血。
「身上也有伤?」
她抬头看他毫无反应,又走神了……她也不想再说了,打开他睡衣上的扣子,果然胸口也划破一道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