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娇娘仔细看了那块狼皮,转头带着大妹出了铺子,惹得小伙计嗤笑一声。
谢蕙娘气不过,抱怨道:「大姊,你怎么不让我骂他几句,开门做生意的,哪能这般失礼。」
谢娇娘敲了她脑门一记,好笑道:「咱们是为了打探价格,又不是真要买东西,万一吵起来,真让咱们买,你出得起银两啊?」
见大妹噘着嘴,她赶紧哄道:「不过、咱们也没白受气,方才那狼皮上有箭孔,毛色也没咱们的好,他既售二两银子,收价最少也七、八百文,这么一算……咱们手上这张狼皮,怎么说也要一两银子。」
「这么多?」谢蕙娘乐坏了,家里一年除了秋日卖粮,其余时候别说是银子,就连铜钱都少有进手的时候,没想到今日她们居然要发财了。
「太好了,大姊,自打有那梨膏后,娘夜里便少咳嗽了,咱们今日再买一罐,好不好?还有,小妹的衣裳实在太破了,不如挑块粗布做件新衣裳给她。还有……」
谢蕙娘叽叽喳喳的念叨着,说了足有三四样东西,却没有一样是给自己的,这让谢娇娘听得心酸,越发打定主意要赚很多银两,好照料娘亲和两个妹妹。
谈话间,姊妹俩来到了第二家皮货铺子,这铺子显见是个会做生意的,比之第一家,小伙计很有人情味,就连老掌柜也没露出嫌弃之意。
谢娇娘看着心里舒坦,也就没再耍什么小心眼,直接将狼皮铺上柜台,问道:「掌柜的,这张皮子,您看看能出什么价?」
老掌柜其实没指望两个小姑娘会拿出什么好皮子,没想到一出手便是张狼皮,欣喜的翻检了好半晌,才开口道:「姑娘,这猎皮子的人是个好手,没留箭孔,但春日的皮子不如初冬的实,这价格嘛……我出一两,如何?」
谢蕙娘欣喜的立刻就要答应,谢娇娘却瞪了她一眼,笑着反驳道:「掌柜的,虽然这狼皮是前些日子猎的,但这头狼显然并未因冬日而挨饿吃苦,瞧,这毛色不仅匀称且亮滑,如今也没热到换毛的时候,更谈不上薄厚,您不如给个实惠的价格,待我家里人又猎了皮子,我定再拿到您这里卖。」
老掌柜有些犹豫,到底舍不得这张皮子,又惦记这好猎手再打张皮毛来卖,遂道:「那就一两二,这可是最高价了。」
「好,谢谢掌柜,以后一定常来往。」谢娇娘终于笑了,爽快的把皮子卷了推过去。
老掌柜笑眯眯的招了小伙计把狼皮吊在墙边架子上,转身要拿银两给谢娇娘,她却开口请他付铜钱给自己。
一千两百文铜钱,足足装了半筐子,比那狼皮沉多了,但谢家姊妹可是半点不嫌重,笑得如同两朵花一样。
有了这些铜钱,谢娇娘对于卖绣图一事也没那么迫切了。
她寻得庆安城内最有名气的锦绣庄走了进去,春日换新装,正是绣庄最忙碌的时候,小伙计高声招呼了一声,就继续小跑着去替客人取绸缎了。
谢娇娘想了想,逮着小伙计空闲的时候,把装着绣图的布袋子连同十文钱塞了过去,请他得空时拿给管事看看,小伙计见有铜钱可赚,也就快的应下了。
姊妹俩岀了锦绣庄,进了杂货铺,买全了想要买的东西,花掉了一半的铜钱。
待得岀城时,谢娇娘不经意地觑了眼包子摊,突然心头一动,带着大妹折进了旁边一家肉铺。
一百文钱,买了三斤五花肉,外加七八根大骨。
谢蕙娘心疼的跳脚,出了城门还对着大姊念叨道:「哎呀,这些钱都够买两块布了,再替小妹做条裙子也好……」
谢娇娘被她念得头疼,只能回她吐实道:「我买肉不是嘴馋,一来,小妹和娘都该补补身子。二来,那狼皮可是赵六爷送来的,咱们得了便宜,总要送点谢礼过去,太贵的买不起,我就琢磨着蒸点包子送去。」
谢蕙娘这才知道自己误会大姊了,脸红应道:「还是大姊想得周全,刚才当我没说。」
谢娇娘好笑的敲了她额头一记,姊妹俩踩着渐渐西斜的阳光回家去了。
何氏等得心急,好不易盼到两个女儿回来,随即被一桌子的东西晃花了眼,谢丽娘更是几乎要扑上去抱着那些肉骨头生啃,幸好谢娇娘眼捷手快的塞了包芝麻糖给她。
虽然谢家的晩饭只添了把小白菜配馒头吃,但因为熬了锅骨头汤,倒也显得丰盛。
这一晚,母女四个围着桌子,难得尝到了年后的第一顿肉味。
窗外的春风因为夜晩的来临,越发显得悠闲自在。它悄悄地溜进谢家屋子里转了一圈,带着肉香溜去了隔壁的院子,隔壁李家的娃儿嗅着味道,就不肯再吃饭,闹着要吃肉。
李大娘朝着儿子的屁股拍了一记,骂道;「吃肉、吃肉!你就知道吃,也不看你老子有没有替你挣回一块肉钱!」
孩子的爹叫李老实,听得这话,几乎要把脸埋到碗里,倒是李老太太很是气恼儿媳妇骂儿子、打孙子,就道:「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孩子想吃,去隔壁讨一碗就是了,以后再找机会还她们便是。」
李大娘撇撇嘴,但看着躺在地上干嚎的儿子,到底还是拿了个最大的陶碗往门外去。馋小子见状,赶紧爬起来追了上去,只有李老实动了动嘴皮子,最后却把头低了下去。
谢家四口这会儿已经吃完了晚饭,因为难得的饱足,都赖在桌边话家常。
李大娘母子没敲门直接闯了进去,眼见谢家一派和乐模样,屋里又满是肉香,眼底不禁闪过一抹嫉妒之色。
她皮笑肉不笑的招呼道:「哎呀,大妹子,你们这是刚吃完晩饭啊?剩没剩点菜汤,替我盛一碗,我家孩子平时也没特别贪嘴,今日却嗅着你家的肉香犯傻呢。」
说着话,她探头往汤锅里探看,那模样显得特别随意,好像此处是自家屋子一样。
何氏皱了眉头,心里自然不喜,但她因身子不好,无法时刻照看着女儿们,只盼着邻里待几个女儿好些,遂也隐忍惯了,不敢轻易得罪。
「嫂子,家里不过煮了点骨头汤,没做什么荤菜。」
「骨头汤啊?」李大娘撇撇嘴,一脸嫌弃的模样,「行啊,那就盛一碗吧。我就说你家穷得都快吃不上饭了,怎么可能炖肉吃。」
谢娇娘没来得及说什么,谢蕙娘这火爆脾气已经忍耐不住了,开口便道:「嫌我们家穷,那你上什么门啊,那么有钱就自己炖肉吃去,拿着碗来我家干什么!」
李大娘被骂得挂不住面子,把碗重重摔在桌子上,恼道:「要你们家一碗汤怎么了,左邻右舍住着还这么小气,也不怕以后没人愿意跟你们家来往。」
「不怕,我们凭自己的本事吃饭,从没想着厚脸皮到人家家里要饭吃,还不知道羞耻。」谢娇娘拿起桌上的陶碗,直接塞回她手里,撵人道:「我家穷,大娘家里富有,那就赶紧回去炖肉吧,我们保管不上门去讨要!」
「你、你……」
李大娘气得半死,正想再骂人,没想到自家儿子却心急的直接上桌扒汤锅,一个用力过猛,打翻了整锅汤,汤锅更是落地碎得四分五裂,汤水也撒了一地,谢丽娘当场心疼的哭了起来。
李大娘心虚的扯回了儿子,嘀咕道:「不过是一锅汤嘛,哭什么,像摔了聚宝盆一样。」
闻言,谢蕙娘实在忍耐不住,直接抄起汤勺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