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在众人面前,公堂之上,中年大夫忍了又忍,才没有上前给谢全一顿暴打。
他跪倒回话,半点没迟疑,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当日之事说了个清清楚楚,「太人,小人的药铺虽然每日人来人往,但大人若是问这人买药的事,小人如今还记得清楚,因为这人当日为了抹去十文钱,可没少挑拣毛病。
「而且他另外要的那些胖头生同这药方相克,所以小人很是嘱咐了几句,让这人千万不要混进药方里一起煮,会吃死人的,但这人还嫌弃我多嘴。我们回春堂是百年老店,这庆安城谁不知道我们回春堂的大名,如今若是因为这人做下的恶事受了连累小人……小人实在冤枉啊!」
别看这中年大夫是看诊治病的,嘴皮子也不让人,劈哩啪啦说了一通,立刻博得堂上堂下众人的同情。
「孟大夫说的不错,回春堂平日也常舍药呢。」
「可不是,我娘的腿疼病就是在回春堂抓药治好的。」
这般一面倒的支持,谢娇娘等人自然愿意看到,但谢全却是要疯了。
「青天大老爷,我冤枉啊!我好好的家不要,怎么会想要毒死发妻?我真是冤枉啊!明明是药铺抓药的时候放错了,草菅人命,如今却算到我头上。我冤枉啊!」许是明白今日之事将决定以后生死,谢全豁出去了,猛然扑过去抓着中年大夫的肩膀晃了起来,「你说,我们有什么冤仇,你要这么害我?明明就是你抓错药,如今害得我家反目成仇,你会遭报应,天打雷劈啊!」
中年大夫也是气急了,事情说得清清楚楚,谢全还不肯承认,这事若是不说明白,吃亏的可是回春堂。
中年大夫显见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早有准备,甩开赖在身边的谢全,掀开了底牌,「府尹大人容小人说两句,小人过来之前就怕这人不认,已经请了当日在药铺的客人作证,想必……」
他只说了一半,就真的有人到了堂前,高声说道:「大人,老朽愿意给孟大夫作证。」
众人一看,来人是城里有名的大善人,每年四季都会给慈济堂舍衣衫、粮食、药材,很有威望,如今有他出面,众人可是确信无疑。
谢全还要辩解,府尹却不耐烦了,直接抽出令签就要判刑。
不料,一直默默落泪的何氏突然爬上前,狠命的磕头,「大人,民妇有话说。谢全当年嫌弃家贫,说是出门在外闯荡,实际上是拿了家里所有钱财跑掉了,留下我们娘四个,一年又一年,吃不饱穿不暖,受尽坏人的欺负也无人撑腰。
「没想到这人突然跑回来,还藏了如此狠毒的心肠,按理说,这人死一万次都不嫌多,但……闺女状告亲爹谋害亲母,这事传扬出去对闺女名声有碍,民妇求大人做主和离,从此这人同我们母女四个再无瓜葛,求大人成全!」说着,她死命的磕头,不过片刻,额头就变得青紫一片。
众人都是沉默,心里忍不住叹气,虽然何氏口口声声说是舍不得三个闺女担了状告亲爹的恶名,其实也是为谢全留一条性命,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妇人心善。
府尹捻着胡子,有些犹豫,琢磨何氏的话也有些道理,正要开口,堂后突然悄无声息跑出来一个小厮,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府尹皱了眉头,干咳两声,道:「这案件有蹊跷,本府还要另行调查。谢全收押,其余人等随时等候召唤。」说罢,他一拍惊堂木就起身回后衙去了。
这般紧要关头,突然生了变故,众人都是有些愣怔。
谢娇娘更是皱了眉头,虽然谢全被关了起来,但夜长梦多,没判决总是让人不安。
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不好追到后堂去逼府尹赶紧判决,只能在妹妹的搀扶下起身。
她四个多月的肚子,跪了这么久,双腿麻得厉害,一步步慢慢往外挪,免不得听到看客们议论。
「赵家食铺的东西确实好吃,不过这老板娘可是个厉害的,先前就绑了村里造谣的妇人游街,如今更是连亲爹都告进大牢。」
「话不能这么说,总不能任人家欺负不还手吧。」
「最近城里热闹,十分里倒是有七分被小王庄占了。」
谢蕙娘听在耳里,正要开口反驳回去,谢娇娘却扯了她的胳赙。
之后一家人上了马车,没回铺子,直奔小王庄。
不同于来时的欢快,马车里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到底还是何氏按捺不住,第一个嚎啕大哭起来,惹得谢丽娘和谢蕙娘也抱着她一起痛哭。
谢娇娘只能劝着,「娘,你别恼我们没有知会你一声,实在是怕你听了那人的话……」
「不,娘是后悔啊,这几日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呢?一个扔了咱们娘几个七八年的人,怎么就信了他,还差点把你气得流了孩子,把丽娘推进火坑,娘……娘这是没脸啊!」
何氏当真是悔恨至极,这么多年独自带着闺女过日子,心酸之事说也说不完,终于盼得男人回来,就恨不得事事听从,只盼着他不要再抛下她们母女,哪里想到男人心易变,闹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别怪娘,娘也是……呜呜,他毕竟是你们的爹,总不能看着他丧命,只要和离了,撵他走,娘和你们过日子,就当他死了。」
「好,好,娘,都听你的。」谢娇娘生怕她哭出个好歹,只能低声安慰着,心里所有的担忧都暂时抛在脑后。
母女四个就这般哭哭啼啼了一路,不知此时,白少爷正在同府尹的妻弟喝酒。
「公子有所不知,那铺子实在是日进斗金,一旦拿过来,有公子的名头镇着,怕是生意更上一层楼,到时候小弟还要公子多多关照啊。」
府尹的妻弟生得肥头大耳,身上的肉几乎要把锦缎袍子撑破,听得这话,他应道:「你放心。有我姊姊在。我姊夫无论如何也不会不站在咱们这边。几个小娘皮,吃几板子吓一吓,别说食铺秘方,就是跟夫君晚上……呵呵,都能说个清楚。」
「公子高明,我实在是看不上这几个小娘皮嚣张,当初小弟诚心诚意求到门上去,居然被小娘皮辱骂,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啊。都是天下之财,有德者居之,正好小弟借花献佛,惩治了小娘皮,也给公子谋个好生意。」
那公子被捧得心花怒放,连连点头,「放心,如此大礼,我是不会忘了你的好处的。」
两人推杯换盏,喝得半醉,又去了烟花之地,厮混间就令谢家陷入了危险之地。
第十六章 夫君神救援(1)
谢娇娘肚里的孩子,这一日很是乖巧,不曾有半点异动,但她不敢掉以轻心,晚上老老实实地喝了保胎药。
陈家庄几个兄弟生怕再出事,顾不得什么闲话,住到了赵家院的倒座房,白日里帮着做些农活,晚上轮流值夜,当真是尽心尽力。
谢娇娘照管着这些兄弟的衣食住行、城里铺子的生意与何氏的身体,每日倒也不清闲,但只要安静下来,她就会琢磨悬在半空的官司,怎么都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然而赵建硕不在家,她别说依靠,就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如此又过了两日,傍晚时分,刘路风尘仆仆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