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抚过剪报上面破碎的纹路,不禁回想起那天屠军看见他竟然傻气地剪下报上她的消息时,一怒之下将他搜集的剪报全撕个粉碎,嘴里还啐骂着:“她都不要你了,你干嘛还这么作践自己?”
他看着散落一地的纸片,既没有弯腰抬起,也没有走开,只是愣愣地看着照片中她破碎的脸,最后是蔺芙蓉弯下腰把碎片全收集起来,花了一夜把剪报细细拼凑起来、黏好,然后带着一脸甜笑塞进他怀里。
“收好,别再让军看到了。要是他再撕一次,我可就拼不回来啰!”
他看看蔺芙蓉甜蜜的笑容,又看看手中的剪报,“或许军说得对,我是不该作践自己,还想着那个负心的女人。”
“爱情没有什么作不作践,我只知道等有一天你真的忘了她的时候,你自然会把这些剪报丢掉。”而他一收就是十年。
十年!漫长的十年可以改变多少事。从小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的蔺芙蓉死于高烧不退的肺炎,而屠军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服装设计师成为时装界之神,他则凭着精确的投资眼光,由一个苦哈哈的财经系学生一跃成为香港最大投资公司的总裁。但这十年来他没有一刻忘记那个负心的女人,没有一刻忘记当年她是如何羞辱他,没有一刻忘记她身着白色婚纱的模样,没有一刻忘记……
“该死!”他愤然啐道,脑中紊乱的思绪丝毫无法厘清。当年是她负了他!报复的动机如此强烈,但他心中报复的念头与此完全不成正比。他是恨她的,然而却也想将她狠狠拥入怀中。
敲门声忽然响起,天沼慌忙将剪报收进抽屉里。
“谁?”
“苻先生,是我。”这声冷淡却轻柔的语音只专属一个人。
“进来。”
佩莹推开门走进书房,她站在门边,远远看着他。她已经换掉那身黑色套装,穿上一件米色洋装,微鬈的黑色长发用发带系在背后,看来年轻了许多,那股逼人的贵族气息也弱了些。
天沼乍见现在的她脑中竟有些混淆,以为她是当年赖在他怀里听他说心事的女孩。
“我想和你谈谈我母亲委托你的那些财产。”
原来是错觉。天沼唇边泛出一抹苦笑,她冰冷的声音残酷地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我在家里不谈公事。”他瞅着她,眯细的眼眸妆点出邪气。
“那好,我们去你公司谈。”
天沼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向她,唇边微绽放诡谲的笑容,“这么寂静的夜里,谈公事未免太浪费了。”
他的表情让她突然警觉到自己的弱势,她往门边靠了一步,手伸向门把。但他的动作更快,在她有机会拉开门之前,他的大手已经稳稳按在门板上,阻断她的去路。
“别这么急着走。”他倾身在她耳边轻语,呼出的热气拂过她耳际。
“你要做什么?”佩莹挺直身,努力想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反而让自己没有逃开的空问。
“不做下么。”他的胸膛欺近她的,逐渐缩小两人的距离。原本抵住门板的手渐次下移,猛然攫获她细嫂的腰肢迎向自己。
“我想你大概累了,财产的事我们明天再说好了。”佩莹试图移动脚步,却丝毫无法动弹。
“累?哦,我不累,我现在精神正好。”天沼说着,一面低下头汲取她颈边的馨香,“你闻起来好甜。”
“别……别这样。”佩莹想厉声拒绝他,话声到嘴边却变得软弱无力。他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肥皂香味,有些迷乱了她的理智,她知道自己该用力推开他,可是心中某一个部分却叫她再靠近一点。
“别怎样?”天沼沿着她细致的颈部线条,一路印下细碎的吻,吐出的话语变成模糊不清的低喃。
“我要──”她“走”宇还来不及说,嘴就被火烫的唇所覆盖。
“你要是吗?”他呢喃说着,转辗的热唇慢慢加深力道,而原本拒绝的话语被他断章取义地暧昧极了。
“不是……”她才开口,他滑溜的舌便长驱直入,与她的交缠,让她再也说不出话,只能紧紧依附在他身上。
火烫的手缓慢温柔地撩起她的长裙,轻触她冰凉的肌肤,炙人的热度让她心头一惊,唤回几近迷失的理智。
老天!她在做什么?佩莹极力想控制身体本能的反应,不再任由自己回应他炙人的亲吻与爱抚。
摸索而上的双手浑然未觉她的异样,他一手伸向她背后拉开洋装的拉链,一手沿着她白洁修长的大腿往上探索,指尖滑过的部位仿佛点燃她体内的火焰,瞬间漫向四肢百骸,几乎将她淹没。
不行,再不脱身就来不及了!佩莹发现自己又将要沦陷,连忙偏过头避开他柔软丰润的唇,让自己重获发言权。
“你习惯用身体来招待家里的客人吗?”她冰冷而尖刻的话语划破浪漫旖旎的气氛。
天沼停下动作望着她,眼神复杂难解,“你刚才似乎也相当投入。”
“我只是好奇你跟公爵有什么不同。”佩莹扬高尖瘦的下巴。
天沼的眼神倏地冻结成冰,“敢问你的研究结果?”
他森冷的目光让佩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勉强自己正视他,“很难说谁好谁坏,毕竟你比公爵年轻。”
“是吗?那你就更不该喊停了,研究结果还没出来不是吗?刚才只是前戏而已。”他倾身向前轻吃她柔软的耳垂,酥麻的感觉立刻传达到她全身。
佩莹强忍下心中的颤动,故作嫌恶的看向他,“够了。”
“不玩了?”他轻笑,将下身贴近她,让她感觉他勃发的欲望。他在她耳边喑哑的低语,“记得,下次不是你喊停就能停的。”他退开一步让她离开。
佩莹慌忙逃开,不敢稍作停留。回到客房后,她背抵着门板,红着脸细细回想自己究竟有多么想念他温暖的胸膛、炙人的拥抱。
如果她对自己够诚实,她就会知道,她一点也不想喊停。
☆☆☆
他失踪了!在她差点跟他上床的隔天便失去了踪影。
“喂,苻先生去哪里了?”佩莹唤住从她面前走过的姜晋鸿。
他横扫她一眼,对这个死赖着不走的女人没半点好感,寄人篱下还不知道要有点礼貌,跟谁说话都一副跩样,要不是主人离开前要他们好好招待她,他真想把她赶出去,省得碍眼。说句实在话,这个什么狗屁公爵夫人长的是不错,可就是说话时那副纡尊降贵的模样让人看了火大。
“主人他没告诉你吗?”姜晋鸿堆起嘲弄的笑容。
佩莹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嘲弄,“他要是说了,我还需要问你吗?”
“既然主人没告诉你,我们做下人的怎么好随便把主人的去处告诉‘外人’。”
说穿了就是不告诉她,还故意兜着圈子暗示她是外人!佩莹按捺住脾气,转身走回客房,不理会身后隐隐传来的讪笑声。
回到客房,她呆坐在床头,隔壁房间隐约传来说话声,她原本不太在意,直到从她们谈话的片段内容发现自己是话题主角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喂,你猜那个公爵夫人和主人是什么关系。”一个有些稚气的声音说道。
“嘘!你不怕被她听见了。”
“哎,有什么好怕的,说说又不犯法。我猜他们可能是旧情人,那个女人为了钱抛弃了主人,所以──”
“喂!”另一个声音没好气的打断她的幻想,“你是爱情小说看太多了吧!要真是如此,主人为什么还要留一个负心人在家里碍眼?我觉得他们应该只是老朋友而已。”
“这你就不懂了。就是因为那个女人曾经背叛过主人,主人才要把她留在家里,慢慢凌虐。要是我的话,我就把她先奸后杀、再奸再杀、一个轮回再来一次……”
另一个女孩笑骂道:“你当主人是变态杀人魔啊!”
“说说而已嘛!说真的,那女人到底什么时候要走啊?”
“你管人家什么时候要走,她成天都待在房间里又没碍着你。”
“可是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嘛!吃白食又不做事,还一副臭屁得要死的样子,说有多碍眼就有多碍眼,最好早点滚……”
原来她现在竟然是这么令人厌恶的人!佩莹苦笑一声,站起身离开房间,不想再听下去。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并不受欢迎,但没想到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这一切该归功于她的演技太精湛,还是罗家权的教育太成功?当年她甫嫁入罗家时只是个天真和善的笨女孩,以为以诚待人就能得到相同的回应,但罗家的仆佣却因此认定她软弱好欺负,再加上罗家权对她的冷淡态度,罗家上上下下全不把她这个女主人放在眼里。
“适者生存。”罗家权对她的求助只淡淡抛下这四个字。
好一个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为了能够在罗家生存,她连自己都舍弃,天真的女孩早已不再天真,和善的本性早已埋葬在过去,只剩下一具自以为尊贵的躯体。
不知不觉走到楼悌口,忽然一阵狗叫声由远而近,佩莹一回过神,圣伯纳犬已经扑过来半趴在她身上,吐着舌头对她的脸呵呵吹着热气。
佩莹狼狈的撑起身子,试着推开压在她身上的可汗,但它庞大的身躯硬是文风不动,四周在做清扫工作的佣人看见她的窘况全掩着嘴吃吃笑着,没有半个人愿意伸出援手帮她一把。
突然,一串清亮的笑声响起,众人目光一致循着声音来源望去,登时全傻愣愣的咧大了嘴。
“好痒……不要舔我了。”佩莹喘着气,笑着躲开可汗的口水攻势。
一个看傻眼的佣人拉拉站在他身旁的姜晋鸿,“总管,她会笑呢!”
“废话!她又不是死人,当然会笑。”姜晋鸿连忙托回自己吓得掉了三寸的下巴,转身吆喝道:“快做事!不要偷懒!”
“起来。”佩茔拍拍可汗的颈部,“我们到外面逛一逛。”
可汗听话的挪开身子让她起来,心满意足的跟在她身边,等着让“新任女主人”套上装备,出门溜达。
“可汗的炼子。”佩莹对姜晋鸿说道。
“主人没说……”姜晋鸿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可汗扑倒在地,努力用口水替他洗脸。
“可汗的炼子。”佩莹忍住笑,一脸戏谴地低头看着他,将话复述了一遍,心中不免有点报复的快感。
姜晋鸿别过脸,避开可汗口水的洗礼,恼怒的吼道“小李,去把可汗的炼子拿来!”
☆☆☆
夜阑人静,一个身影悄然走入客房,在床边驻足凝望,床头昏黄的桌灯映照着床上沉沉入睡的恬静脸庞。
“告诉我,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天沼低喃,厚实的手掌轻抚着佩莹的面颊,她嘤咛一声,偎向他的手,像只惹人怜爱的小猫咪用粉颊细细摩挲着他长着厚茧的掌心,满足地轻叹一声。
天沼放柔了目光,任深情满溢眼中。如果他对她只有纯粹的恨,那么事情会变得简单许多,他可以利用安秋若送他的机会狠狠折磨她,让她也尝尝当年他所受过的苦,但是,如果他真狠得下心,就不会在她出现的隔天像个懦夫一样逃到台湾,足足躲了一个礼拜。对于爱情,他永远无法只当作一场游戏。
佩莹伸出小手攀住他黝黑粗壮的上臂,不想让他太早离开。其实门打开时她就醒了,只是无意破坏这份宁静与安详。当他的手熟悉而又温柔的轻抚她的面颊,难以言喻的脆弱与心酸猛然向她袭来,几乎逼出她的泪水,她多想紧紧拥住他,请求他让他们重新来过,但她凭什么做这样的要求?十年前她选择成为负心的女人那一刻起,她就失去追求幸福的权利。
天沼没甩开她紧握的手,侧身在她枕边坐下,空出左手轻柔的拨弄着她额上散乱的发丝,柔声问道:“今晚你梦到了谁?你紧握的是谁的手?是他吗?”
佩莹屏住呼吸,静待他下一个动作,不希望他就此掉头离开。她如何能开口告诉他,这十年来她的梦中只有他?
天沼俯下身以鼻轻蹭她的鼻尖,炙人的气息充满她胀痛的胸臆。
“可不可以……”他喑哑的低语,“只要今晚让我把你梦中的人当成自己?”
佩莹连忙咬住下唇,不让哽咽声泄漏了心中的秘密。可不可以……只要今晚让她卸下负心的罪名?让她在十年后还能告诉他这句话
“我爱你。”她低声呢喃着,环抱他的手将他拥得好紧、好紧。
天沼闻言,身体僵硬了数秒,直到看见怀中的人儿双眼依旧紧闭,才放松紧绷的肌肉,任由自己迷醉在她温柔的臂膀中。
我也爱你,追十年来从没有一刻停止,可是要我如何能欺骗自己,你梦中的人并非我的身影?天沼长长叹了一口气,放开她紧拥住他的双臂,如同来时一般悄然离开。
佩莹睁开眼望着掩上的门板,一夜无眠。
☆☆☆
“主人,那女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要走?”
天沼轻啜一口黑咖啡,挑起左眉看着管家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待到我决定让她走的时候。而且她有名有姓,不叫那女人,再不然你也可以叫她公爵夫人。”
“哼!她也配!黛安娜王妃都没有她那么跩。她只不过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姜晋鸿不屑的冷哼一声。
“是有钱的寡妇。听说她继承的财产可以买下半个英国,要是换成钞票可以把你活埋还有找。”厨娘程嫂捧着一篮刚出炉的面包走进餐厅,补充道。
“我会记得换成硬币。”轻柔的语音冷冷飘进餐厅。
程嫂循着声音来源望去,瞧见站在餐厅门口的佩莹,她连忙放下面包,告退回厨房去。反观姜晋鸿显得气定神闲,慢条斯理地替天沼摆好早餐,放好早报,才慢慢踱步离开,经过佩莹面前连声招呼都没打。
“苻先生,贵府的佣人素质有待加强。”佩莹走向餐桌,淡漠地对天沼说。她没那么容易被姜晋鸿轻蔑的态度所激怒,这一个礼拜她可不是白待的。
天沼起身,十分绅士的替她拉开椅子。“让公爵夫人见笑了。”
“真不晓得苻先生怎么受得了这班牙尖嘴利的佣人。”根据她过去一周的经验来看,这屋里几乎找不到一个沉默寡言的佣人,从总管姜晋鸿到打工的小女佣小莉全都是刻薄入骨的损人高手,唯一的例外大概就只有这屋子的主人。
“习惯就好,这年头好佣人难找。”
“我看是苻先生对他们太和善了,才让他们忘了自己的身分。”
“身分?”天沼抬起头有着佩莹说话的神情,他一直没注意到她说话时的瞳眸有多冰冷。“你变了,从前的你根本不在乎身分的差异。”
他的话让佩莹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最初的冷然,轻笑道:“人没有不变的。苻先生,你不能永远只活在过去的记忆里。”
“如果回忆比现实美丽,活在过往又何妨。”
“可惜回忆却不尽然是美丽的,如果你仔细回想的话。”
天沼的眼神转冷,凛冽的眼神看得她心慌,似乎想看透她故意暗示自己当年负心的用意。
“你用不着一再提醒我当初有多愚昧。”他指着自己的胸口,“这里,从不允许我一刻稍忘。”
佩莹强迫自己回望着他。“我打算今天离开。”
“走啊!没有你母亲的钱,你根本活不过一个礼拜。一个自小养尊处优的富家女能做什么?”天沼毫不留情的打击她的信心。
佩莹想反驳,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她完全没有谋生的能力。
天沼放下报纸,站起身,缓步走向她。“不管你再怎么刺伤我,只会让我更想去探究你究竟变了多少,我不会放你走的。”他低下头猛地攫获她微启的红唇,心中的怒气直传给她,让她心头一紧。“祝你有个美好的一天。”
她确实刺伤他了。
佩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手指轻抚过残留他余温的唇。她又何尝没有伤了自己?伤了心中那个挚爱他的自己。
☆☆☆
“李小姐,总裁还没来。”徐秘书唤住正打算举步走进总裁办公室的年轻女子。
李思璇回过头对她稚气的一笑,“那正好,我可以给苻大哥一个惊喜。”
她拉拉身上Penelope新出的浅粉红色纱质短洋装,在徐秘书面前转了个圈,甜蜜蜜地问道:“徐秘书,好不好看?”
看她甜得像糁了蜜的笑容,徐秘书不禁一哂,打趣说:“当然好看,只不过就算把你赞上了天,还不及总裁点个头。”
“苻大哥要是会点头,那才真是有鬼。”李思璇皱了下俏鼻。
从她爹地委托苻大哥负责处理公司的投资事宜算起,他们认识也快十年了,苻大哥不论见着谁都是那一号表情,也不见他跟谁说笑聊天,淡然的像是谁也入不了他的心,或是入不了他的眼,甚至她有时候会想哪天她脱光躺在他面前,他还是连眨都不眨一眼。
李思璇低头看着新买的衣鞋,有些气馁的长喟一声,她多希望苻大哥能仔细看她一眼,看看她已经不是十来岁的小女生,而是一个爱他的小女人。
虽然有些沮丧,她还是强打起精神。毕竟这十年来也没见苻大哥喜欢过谁,她还是有机会的,而且凭她爹地和苻大哥的交情,她可是近水楼台呢!
念头一转,她心情恢复了大半,轻声吩咐道:“徐秘书,我先进去了,别告诉苻大哥我来了唷!”
九点整,天沼踏进位于天地投资大楼顶楼的办公室。
“总裁早。”徐秘书起身朝他行了一个礼。
天苻转头看了她一眼,回了声“早”,淡然的表情跟以往没什么两样,早上的不愉快全让他强抑下心底,不让人窥见半丝迹象。冷静是投资成功的重要关键,一个连自己的情绪起伏都无法控制的人想要在诡谲多变的金融市场占得一席之地得有极佳的运气,而他不信那种虚无的东西。
办公室的门才打开,一个粉红色的婢婷身影立刻奔向他怀里,轻柔而甜蜜地叫道:“苻大哥!”
莹莹?天沼一时间有些恍惚,他征忡了下,待看清楚怀中的人儿,又迅速回复漠然的表情。他握住她的腰身往旁边一带,立时将她移出自己怀中。
“思璇,有事吗?”他走向办公桌,没费神分些注意力给她。
李思璇有些气恼他对自己的漫不经心,出声抱怨道:“苻大哥,你真没礼貌,说话都不看着人家,亏人家还特地穿了新衣服来有你。”
天沼打开桌上的电脑,趁电脑开机的空档微扬起头看向她。虽是看向她,李思璇也知道自己的身影并不存在他眼中,但这样已经不错了,起码他还肯听她的抱怨,分一些微薄的注意力给她。
“有事吗?”天沼又问了一遍,口气不疾不徐,但隐隐带了丝不耐烦。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聊天吗?”李思璇踱到他身后,忽然环抱住他的颈项,尖瘦的下巴搁在他肩上,颊贴着他的颊。
她大胆的举止天沼早已见怪不怪,他别开脸,倾身向前拿笔,原本温柔环抱着的手现在勒在他脖子上,李思璇只得松开手,悻悻然地在一旁沙发上坐下。
“苻大哥,你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天沼挑起左眉望向她,脑中思索着后天是什么日子,最后对她摇了摇头。
“好过分!苻大哥,后天是人家的生日嘛!你怎么可以不记得。”李思璇嗔道,小嘴噘得半天高。
“生──”天沼才要开口祝福,就被李思璇急急打断。
“不要现在说!人家要你那天跟我说。”她打开皮包,拿出邀请帖放到天沼桌上,“爹地帮我办了一个生日舞会,要你也过来。”
天沼未置可否,按下电话的通话键,“徐秘书,帮我查查后天的行事历。”
李思璇凑向前,插嘴道:“晚上的行程全部推掉。”
“把不重要的推掉,重要的往前挪。”天沼沉稳的吩咐道。李向阳是他的第一个客户,当初多亏有他,天地投资公司才能迅速建立起口碑,从小小的一人公司拓展成今天的规模,李向阳要他参加李思璇的生日舞会,他自然要卖他这个面子。
“转告李先生,那天我会到。”
说完,天沼便不再理会李思璇,专心的研究起电脑萤幕上由全世界各地传输而来的金融资讯和政治情况。
李思璇在偌大的办公室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来来回回走了几趟,看天沼还是理都不理她,只得可怜兮兮地开口唤道:“苻大哥……”
“还有事吗?”天沼记下几个政经情势较不稳定的国家,将资料传送到负责那几国投资的属下手上,要他们注意,根本没分神抬头看她一眼。
李思璇看他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她,气恼的一跺脚,走了出去。
她离开后,天沼单手支着下巴,目光由电脑萤幕挪移到平放在桌上的邀请帖,顿时有些失神……
“阿沼,今后每一个生日你都要陪我过。我们永永远远不分开。”
记忆中,女孩灿笑如花,扬扬手中他送的银戒,拉着他走进舞池,承诺了永远的誓言。
“我不会跳舞。”他在舞池边迟疑了一下,有些退怯。
“没关系,我教你,这辈子教到你会为止。”女孩硬拖着他下舞池,昂首吻去他的不安,“我保证我是个好老师……”
“可恶的小骗子!”天沼一回过神来就猛捶了下桌子,低骂道:“是你承诺了永远,却只有我执着到今天。该死的诺言,该死的你!”
突然他念头一转,“不过……我会让你记起来的。”
☆☆☆
屠军的服饰公司位于弥敦道上,五层楼高的纯白欧式建筑在动辄数十层楼高的大厦中,非但没有被淹没了光彩,反倒格外引人注目。十面玻璃橱窗前立了九座人型模特儿,分别穿着屠军设计的九套川天使为名的结婚礼服,不过这九套全是屠军公司旗下的裁缝师模仿而成的,提供买不起结婚礼服的新人租借,并不贩卖。不少名媛淑女透过关系表示有意购买,即使是仿制的也成,却全被打了回票。
天沼一走进大门,负责人立刻迎上前来。
“苻先生,总裁没来这里。”
“我知道,他在台湾很忙。”忙着玩他的复制游戏,把唾手可得的幸福往外推。天沼若有所思地望向空下来的第十面玻璃橱窗,叹了口气。
“我要一件舞会穿的礼服,麻烦你帮我找找。”他向负责人说明。
“不知道苻先生喜欢燕尾服还是……”
“不是我要穿的。”
“哦!不知这位小姐偏好哪种礼服形式?”负责人的反应倒也快。
天沼沉吟了一会儿。她似乎都不挑,有时候怕他觉得不自在,便换掉一身名牌,也跟他一样穿地摊牌的T恤和牛仔裤上街。不过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天沼苦涩地提醒自己。
“麻烦你介绍了。”
“苻先生,这边请。”负责人领着他上五楼。五樱展示的全是限量生产的最新礼服,各家分店都只有一件配额,卖出后也不再补货,物以稀为贵,这些礼服的价格自然贵得令人咋舌。
“苻先生,这些全是这一季新到的礼服,您慢慢看。”
天沼望向玻璃柜内由人型模特儿展示的二、三十套礼服,最后目光停留在一袭银色礼服上。
负责人瞧见天沼目光的落点,立刻殷勤的介绍道:“这套礼服是总裁亲自设计的。全套由极细的银丝织成,宫廷领上缀了二十颗零点八克拉的真钻,相信小姐一定会非常满意。”
“麻烦你帮我找几件搭配的首饰和鞋子,送到我那儿。”天沼掏出金卡递给负责人。
负责人急忙推却,“苻先生,凭您跟总裁的交情,怎么好意思收您的钱。”
“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况且,如果屠军知道他设计的礼服竟然穿在她身上,恐怕连卖都不卖他。人人都为他抱不平,却只有他自己沉沦得那么心甘情愿。
傻子!他暗骂自己。再怎么深情都只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