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周边的荒凉景象,一颗心越往下沉。
约人碰面,有必要约在荒山野地里吗?
从市区跟踪李骏人的车子一个多小时,中间车子曾驶入一幢大厦的停车场,约莫十分钟后,李骏人又驾着车出来,而且开始朝小路开去。他们跟着跟着,就开进这个陌生的山区。
「阿卓,他究竟要开到哪里去?」
「说不定他已经发现我们在跟踪他,所以才一直在这附近打转,带我们绕圈圈。」
在大马路上跟踪还OK,但一进入这杳无人迹,只有一条路通往前方的小山区,即使关了车头大灯,还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才这样想,前方那抹煞车红光突然一亮。
「阿卓!」
「我知道。」他赶紧熄火。
接着,从李骏人车子的驾驶座走出一条人影,然后,那道身影开了后座门,似乎搀扶着某人下车。黄碧芬见状,和魏尔卓使了个眼神,两人极为小心的也下了车。
「奇怪,刚刚不见他的车子里还有其它人,怎么现在又出现个人?」似乎还颇不舒服地让李骏人搀扶着走。
「可能是躺在后座,我们没看见,那应该是个女人。」魏尔卓从那人的身形和一头长发来判断。
「那个女人是谁?会不会就是杜沙娜?喂,你又回车上做什么?他们在移动了,我们得跟上去。」
话才落下,一件外套突然罩在她穿着短袖的身上。
「野外蚊子多,披上吧!」
黄碧芬傻傻地看着继续往前走的男人,连忙举起脚步跟上。
「你回车上就是为了拿外套给我?」
「妳以前最讨厌被蚊子咬了,每次都痒得哇哇大叫,老是抓破皮肤,弄得红红一块。」
「你还记得这种小事呀!」她偷偷觑他一眼。
不看没事,看了才知道他也在看她!
「妳的事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快穿上吧!山区的气温比较低,气象报告说晚上会变天,还有可能下起豪雨,我不想妳着凉。」
因为他专注的凝视,她的脸颊微微发热,红晕从双颊蔓延到颈部,她发现她移不开眼了,那双深邃黑瞳里有某种情感正吸引着她。
他这样看着她是什么意思呢?
「芬芬,妳忘了一件事。」低沉的嗓音像压抑着某种情绪。
「什么事?」
魏尔卓用力吸了口气,手指比比前方,「妳忘了李骏人,他在前面右拐就不见了。」不用月圆,她这种眼神就够他化成一匹狼,如果不是时机场合不对,他真想把她拥进怀里。
「什么!」
她惊呼一声,连忙把视线调回前方,一手拉着魏尔卓,小跑步地往前跑去。
该死,她怎么又忘了公事!
荒凉的山脚下,除了风声、虫鸣,就是踩踏草地的窸窣声,小柏油路上的路灯和微弱的月光隐约让人可以看见路,但远距离的景物就显得模糊了。
走了一段路,两人经过李骏人的车边,从这个位置可以见到左前方约两百公尺处,有一间像用砖瓦堆砌成的小房舍,屋内还亮着光。
「我走前面。」
他牵起她的手,以保护者的姿态让她跟在身后,两人小心地朝微露灯光的屋舍前进。
这里的杂草似乎比他们停车地方的杂草还高了一倍,茂密的程度像是不常有人走过,为什么一个堂堂企业家会和情妇相约在此?
握她手的厚掌紧了下,魏尔卓心里有些不安,一切似乎太异于常理了。
两人来到距离红砖小屋几公尺远的地方。
「怎么了?阿卓!你为什么停下来?」尽管有多年的调查经验,但第一次在荒山野地里跟踪人,四周黑暗沉静的氛围令她有些害怕。
「嘘。」
他竖起耳,似乎听到隐隐约约的鸣笛声,然后是几声异样的粗喘声加杂乱的奔跑声,顿时心里掠过一个不妙的感觉。
「阿卓……」
黄碧芬一开口,魏尔卓就抓着她的手急速转身,大喊,「跑,快点跑!」
还来不及看清发生什么事,她就让人猛力拉着跑。
「阿卓!」她一回头,猛然抽口气。「天呀!牠们从哪来的呀?」
三只极具攻击性的黑色獒犬,一只只龇牙咧嘴的从屋舍前的院子里跑出来,牠们就像受过训练一样,对入侵者有着莫大的敌意。
两人拚命往回跑,那三只恶犬也努力的追,但两条腿终究是跑不过四条腿,眼看一只獒犬就要咬到她的小腿时,魏尔卓突然一个旋身,用脚踢开白牙的攻击。
獒犬哀鸣了两声,滚到一边的草丛堆。
另一只不甘示弱,血盆大口一张,还没来得及咬到目标物,就让人一拳打落。
解决第二只狗的魏尔卓,拉了黄碧芬继续跑。
第三只狗很快追上他们,牠的体型比之前两只大许多,似乎知道自己的同伴方才遭人回击,牠凶猛地一跳,扑向频频回头的黄碧芬。
她吓得尖叫,「阿卓!」然后急忙闭上眼。
感到一股强大的拉力把自己扯入一个臂弯中,紧接着獒犬嘶吼一声,她听见男人的闷哼声,瞬间,心脏几乎停住跳动。
她睁开眼,见到魏尔卓强忍痛苦的脸色,和那只正死咬着他肩臂不放的獒犬。
「阿卓!」
她扭动身子,可拥着她的男人即使疼得半死,也不让她挣脱他的环抱,他咬着牙道:「别动,妳一跑,后面那两只就会追过来咬妳,除非猎物受擒,否则牠们不会停止攻击我们。」
他读过这类的书籍,这些獒犬是靠鸣笛控制,攻击会移动的物体。
「可是,你的肩膀在流血……不行,阿卓,你放开我!」
她吓得哭了出来,拚命用手打那只獒犬的头,但受过训练的狗儿除非接受指令,不然绝不松口,任她怎么打都没用。
肩上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曲了右膝,尽管站不住脚,他却始终不肯松开手,紧紧抱着和他一起蹲下身的女人,准备用自己的背替她挡住另外两只狗的攻击。
「阿卓,我求求你放开我!」她放声大喊。
鲜血渐渐染红他的上衣,怵目惊心的景象令她心痛不已,她听见另外两只獒犬发出狂吠,知道牠们就在阿卓的身后。
天呀!谁来救救他们!谁来救救阿卓!
老天像是嫌他们不够惨,天空开始洒下大颗大颗的雨滴。
这时,一辆闪着车灯的厢型车,猛按喇叭朝他们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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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大的雨势让驶在小路上的车辆减缓速度,雨刷拚命一左一右刷去阻挡驾驶者视线的雨水。
「幸好我今天工厂加班,回来的时候又听见异常的狗叫声,不然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那屋子的主人也真是的,不在家也不把狗关好,居然让牠们出来咬人!」驾车的中年人嘴里念念有词,眸光担忧的从后照镜看着后座相拥的两人。
好在他车上备有铁棍,足以打退那三只恶狗。
「你们也真够倒霉,被狗咬还淋了一身雨,车子轮胎还漏气了……」中年人喃喃道:「我家就在前面,先到我那换下湿衣服,我再去请医生来帮先生察看伤势。」
「谢谢,麻烦你了。」魏尔卓脸色苍白的道。
「不麻烦,对了,你们叫我老刘好了。小伙子,你们也真不会选约会地点,居然跑来这种荒郊野外。」
魏尔卓苦笑了下,当他们脱困后才发现,李骏人连同车子早离开了。
「芬芬,妳冷不冷?」他虽然右臂无法动弹,但左臂可没从她腰上移开过。
黄碧芬摇摇头,继续把头搁在他的心窝处,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
知道她是受到惊吓才这样,但是她柔顺偎着自己的模样,让他忍不住觉得被狗咬其实也不错,早知道以前他就不要那么笨了,真是的!
「我家到了。」
车子停在一间简陋的水泥屋前,老刘先行下车。
「阿宁……阿宁……快把干的大毛巾拿出来!还有,把医药箱也拿出来。」
他拿起搁在大门边的雨伞,往回走到后车门边。
「我们进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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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水泥屋,两间房、一间小厕所,加上简陋的厨房和一个小厅房,看得出老刘家并不富有,但却布置得很温馨,很有家的味道。
小屋里只住着老刘和他女儿两人,妻子早逝的他,一个人努力拉拔女儿长大。
「来来来,这是我和我女儿的衣服,尺寸可能不合,你们两个先将就点换上,等身上的衣服干了再换回来……」老刘拿来干净的衣服给他们,「桌上是药箱,里面有纱布和消毒水,小姐可以先帮忙消毒伤口,我这就去找医生过来。」
空出自己的房间,老刘送上干毛巾后就闪人了。
黄碧芬在几坪大的小房间里,找不到任何可以遮蔽换衣服的地方,厕所又在外面,她不好意思抱着衣服跑到外面去问厕所的位置……算了,非常时期,她还计较什么!
「阿卓,你先把衣服换好,我再帮你擦伤口。」
他瞄瞄衣服,再瞄瞄她,「恐怕没办法。」
「为什么?」
「我手臂一动就痛,自己换不了衣服。」
「我去请老刘来帮你。」
「不必了,妳先换好自己的衣服再帮我就可以了。」
「我……帮你?」小脸微微发热,他……他全身都湿透了耶!又不是换件上衣那么简单,难道还要她替他换裤子吗?
「妳该不会是在害羞吧?我们以前不也常光着身子一起洗澡,现在只是请妳帮我换衣服,这样也不敢?」
「魏尔卓,请别再把小孩时代的事情拿出来讲,还有,我没有害羞,更没有不敢帮你换衣服!」
「那妳还愣在那边干嘛!还不把衣服换了来帮我,我好冷,伤口也好疼。」太清楚她的性子了,她最无法忍受别人激她,而且心肠又软。
黄碧芬看着脸色微白的他,心里咒骂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跟他斗嘴,只是,要在他面前换衣服……
她咬咬唇,「你闭上眼,转过头去!」
确定他照做后,黄碧芬才背对着他,窸窸窣窣脱起身上的外套、上衣,还有长裤,全身上下只剩下贴身衣物。
拿起毛巾将身上微湿的肌肤擦干,准备套上干净的上衣。
「芬芬,妳内衣也湿透了,怎么不换下来?」
她倒抽口气,手一抖,要穿上的衣服瞬间掉落在地。
可恶!这个家伙竟敢偷看!
被人从头到脚注视的感觉引来一阵羞意,知道自己不宜回身,她拿起毛巾从背后围着自己,蹲下身捡衣服。
「魏尔卓,你小人吗?你怎么可以偷看!」
身后传出一串低沉的轻笑,她的脸更加烫红。
「我是怕妳忘了把湿衣服全脱掉,瞧,不就让我检查到了,不过还好,妳的内裤没怎么湿,大概是牛仔裤比较厚吧!」
从上回在宴会上见到她姣好的身段时,他就想象着有一天能见到她衣物下完美的曲线,现在有机会亲眼目睹,就算肩膀再疼,他还是想当个混蛋。
「你还说!」
又气又羞,她已经不知道要先穿衣服还是冲过去把他的眼珠挖出来!
「好了,我真的没有在看妳了,快把内衣脱了换上干衣服,妳不脱,干的衣服很快也会变成湿的,妳不想让妳身上的『某处』特别明显吧!」
收起玩闹心,他可不想让她光着身子着凉。
黄碧芬听着他不可靠的保证,一咬牙,豁出去的快速进行脱去套上的动作,待上衣和短裤穿好后,她立即顶着张怒红的脸,转过身想骂人。
谁知那只色狼已经换上宽大的休闲短裤,笑脸迎向她的怒容。
「魏尔卓!你骗我,还说手痛换不了衣服!」
「我是换不了上衣,因为抬不了手,但是裤子我还是可以换呀!难不成妳这么想帮我换裤子呀?」
这番话当然引来她的怒视,但瞥见他肩膀的血渍,火气一下子就被灭光光。
她把医药箱抱来他身边,轻轻地抬起他的手臂,小心将他染血的上衣脱去,再用毛巾替他擦拭上身。
明知道伤口一定很深,但实际见到那一排深入肉里的齿印,她的心还是揪成一团。
想起他情愿自己被咬也要保护她的举动,她拿着消毒药水的手忍不住颤抖。
「你这个笨蛋,以为这样做我会感激你吗?也不想想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幸好那只狗只咬了你的手臂,就让老刘用棍子打跑了,要是连其它狗也攻击你……」她光想就冒出一身冷汗,「天,我简直不敢想象结果会怎样,你想害我吓死呀!」
握住那双颤抖得厉害的小手,他把她往自己身上一带,让她安稳地坐在自己的膝上。
「我不想看妳受伤!」
他想接手她上药的动作,可是她不肯,坚持自己来。
先是轻轻把伤口附近的血渍抹干净,再用棉花沾上消毒水,往伤口边缘涂去。
急促起伏的胸膛显示触碰到消毒水的伤口让他有多痛,但他却硬撑着一声不吭,就怕她会更担心。
只是魏尔卓下知道,每当他小喘一口气的时候,贴着他坐的黄碧芬心就拧一次。
「每次都这样,我被巷口的野狗追,你也是奋不顾身的挡在我前面,结果疯狗咬到了你的腿;我在树上滑了一下,你明明没事,却死抱着我一起摔下来,结果你撞伤了头;人家玩球球偏了向我飞来,你硬要冲过来替我挡,结果伤了手臂;我胃痛走不了,你硬是抱着我跑去医院,结果你累倒在医院门口……」
额头冒着冷汗,他咬牙忍着疼,在她小心擦拭伤口的同时,听着从她嘴里一件件道出来的往事。
「我以为妳早忘了那些事,因为妳事后总嘲笑我是大笨蛋,老做那些白费工夫的事情。」
「你本来就是大笨蛋,老做些让人担心的事,什么叫你不想看我受伤?你以为我就喜欢看你受伤吗?我最讨厌你这样了……」
说着说着,隐忍许久的泪珠终于从眼眶中滑落,她把脸埋入他没受伤的左肩,不肯让他看见自己哭花脸的模样。
「芬芬,我……我不知道妳会那么担心,我只是想保护妳……该死,我以为妳不在意我的。」
他的话让她的泪流得更凶了。
他着急的想扶起那个拚命在他肩头流泪的女人,无奈手臂使不上力,他既心急又心疼,只能无措地拥紧她。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以前她好面子、好逞强,不想说完讨厌又让人家知道她关心他,所以总是骂他笨蛋。
「芬芬,妳别哭,妳哭得我都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害妳哭的。」
泪水一滴滴滑落在他肩上,渗进他的肌肤,直接流入他心里。他让她的泪水揪疼了心,撇过脸,只能朝她耳朵和发际印上几个不舍的吻。
「你不知道刚刚我有多怕……」她心有余悸的开口,「我好怕你出事,阿卓,我不要你为了保护我受伤……」
魏尔卓喟叹一声,轻抚她的背安抚她紧绷的情绪。他怎么可能不顾她呢?爱上一个人就是想全力保护她……
突然,脑里灵光乍砚。
笨呀!他怎么从来没想过,她是因为喜欢他才会如此担心害怕,如果不喜欢他,又怎会把他以前为她做过的事记得那么清楚。
说不定,她早就喜欢他只是不肯承认。
忽然觉得自己很变态,怀里的女人哭得唏哩哗啦,他却开心的扬起嘴角想大笑。
「芬芬。」
等到她哭泣的声音有平缓的趋势,他才在她耳边开口,「妳喜欢我对不对?所以才会这么担忧和气愤。」
心脏猛地一跳,她瞪大了眼睛,布满泪痕的脸蛋上全是惊讶、震惊和错愕到不行的表情。
「你……你刚刚说什么?」
她的表情实在可爱得很,他轻轻吻去那垂挂在她脸颊边的小泪珠,笑意中充满怜爱。
「我说妳其实很早以前就喜欢我了。」
一个炸弹在她身体里爆炸,瞬间像把她炸成了聋子,她听不见房外呜呜叫的煮水声,也听不见窗外淅沥淅沥的雨声,只除了自己的心跳声。
「你……你别乱说!」他怎么会发现她喜欢他?
如惊弓之鸟,黄碧芬瞬间跳离他一步远,岂知她一跳离,身后就传来某人喊痛的声音。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痛?」
他唇角勾笑,苦肉计有的时候还真有效,怪不得每个男人都喜欢用这招。
在她着急地盯着他的右肩看时,魏尔卓左手牢牢扣住她的腰肢,把她扯回他的膝上。
「你骗我!你没事。」黄碧芬知道自己上当了。
「妳也骗我!」
尽管会牵扯到伤口,他仍是低着头,和她额贴额。
「妳明明就是喜欢我,却不敢承认,我居然弄了这么多年才明白,妳担心我对妳的感情只是小孩子游戏,不是认真的,所以妳才骗我也骗妳自己妳不喜欢我。」
看来那颗资优脑袋什么都能应付,唯独对感情的事,老是弄得乱七八糟,要是早想到这一点,他就不用白白兜那么大的圈子。
「阿卓,你别再闹了好不好?不要忘了你受了伤,我们在等医生来……」想后退的身子让他紧紧箝住,她的唇几乎就要和他的贴在一起了。
「妳喜欢我,对吧?」
紊乱的气息已经分不清是谁的,她想说不的声音全让他给吞噬,他温热的唇渴望地吻着她甜润的唇瓣,烙印属于他的印记。
天知道他等这一天有多久了!
直到一声轻咳在门边响起,黄碧芬才惊觉自己居然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更可怕的是,那家伙居然还把手掌探进自己的衣服里,肆无忌惮的碰着她……
可恶!她没有穿内衣啦!
「魏尔卓,把你的手从我的胸部拿开!」她的脸烫得可以煮水了。
「咳咳!对不起,打扰两位。」
抓着胸前那只毛毛手的动作僵了下,她张大美眸瞪着眼前的男人。
不会吧!
房里还有其它人观赏到他们的演出?
「那个,我把医生带来了。咳!我以为你们已经换好衣服了才进来,我想还是再给两位一点时间好了。」
吞下尴尬的笑声,老刘立刻闪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