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黑,再暗,即使没有一丝光亮,就算要毁掉绚烂的假象……我也要带你去那里。”
火热的誓言缱绻流连在唇畔,刻印着每一寸滑腻乳白的肌肤,欲/望发渴的男人俯在袅娜的珍珠白美背上,落下细碎的蝶吻。
“那里……是哪里?”残衣蔽体的裸裎娇躯意识破碎,断续地喘息着问。
“你知道的,一定知道的。”忙碌的薄唇似叹似语。
“不……我不知道,你告诉我……那里是哪里?”
惶惑的低泣出自一颗揪疼的心,她好想知道,真的想知道,他不计一切也要带她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他喑哑的嗓音听起来好悲伤、好痛苦,独自遗留在深深的寂寞里,无人闻问。
她多想用拥抱将他拖出黑暗的吞噬。
可是他不肯,辗转反覆着古老魔咒般的厮磨,剥夺她预备做出行动的权利,透过粗粝的指掌和湿冷的绵吻,迂回的侵袭冷颤不断的雪白胴体。
这只不过是一场荒诞的春梦,时时萦绕,在酣然甜梦中,在午夜惊梦中,在偶尔失神的白日梦中,怎么也不肯放过她。
后来她才明白,这是属于他混沌理论的一个小环节。
是他细腻编织的阴谋。
只为了带她去那里……
第1章(1)
“凭什么要我来干这种烂差事?”少女抠抠后颈,勾勾衣口,怀里抱着一团雪片般堆积如山的信件,烦躁地持续牢骚,“真麻烦。”
环顾四周,偌大的造景花园铺陈出普通人家盼一辈子都盼不到的豪奢,希腊拱柱顶起喝茶纳凉的亭子,按时修剪的草皮茵绿嫩新,深深吸上一口气,胸中便充满春天慵懒又不失活泼的芬芳。
嗯,阔别多时的好天气真让人神清气爽,应该恣意挥洒青春,疯狂地晒太阳、邋遢不修边幅地逛大街、流连在快餐店里增加卡路里,想怎样都好。
可惜啊,她居然在小型焚化炉前烧着一叠叠别人呕心沥血写下的真情告白,被迫阅读不是错字连篇就是造句古怪的求爱文章,地点还是在被告白的男主角家中。
烧毁一大堆呕心沥血掰出来的求爱话,真是缺德兼没人性,大白天活造孽,阿弥陀佛……
“喏,拿来啊你,杵在那里当傻子吗?”身穿同校制服的少男蹲在炉前,一筐箩的倾倒信件,斜眼瞪向张嘴发呆的少女,干脆整叠抢过来自己烧。
“陆其刚,你很不够意思耶,正准备开始放春假,你就要我陪你烧你家主子的情书,有没有人性啊?说什么有很要紧事要干,害我推掉跟三班小强两天前就约好的斗牛之约,结果咧──”陶水沁火气未消,怒焰又起。“陆其刚,你根本是耍人嘛!凭什么要我一从学校回来就得陪你干这种无聊事!”
“你嗓门可以再呛一点,等一下你被架在晒衣架上变成人干时,我会记得替你上三炷香。”陆其刚左右觑瞄,等着号称失败品终结者的老爸从某处杀出来。
热辣的大太阳下,陶水沁冷不防双臂环胸抖了几下,凉意自脚底急窜脑门,真怕扁人不眨眼的陆大总管将她揍成爹娘都认不得的鬼样。
“啧啧,你家主子面子真是越来越大,终日在家一副久病厌世快上天堂轮班的家伙,居然还有招惹花痴的魅力,时代果真不同,花美男正当道啊。”
陆其刚白了她一眼。“唱什么黄梅调,还不快点把后面那一堆拿过来?”
“真麻烦。”陶水沁低声咕哝。
四四方方的塑胶篓里满是堆积如山的纸片,活像有奖征答抽奖的现场,少女挪动纤细的四肢反覆动作,将满坑满谷的怀春少女心扔入炉内,丝毫不留情。
一箱箱情书,不可思议的多,窜出炉口的火舌升高了温度,两人越烧越火大,到最后干脆整篓整篓地倒,象是间接烧碎每一颗炽热真诚的心。
“好热,我要喝点冰凉的降火气。”不甘白白被唤来干苦工的陶水沁嚷着道。
“等这堆烧完。”陆其刚不爽归不爽,依然恪守本分,谁教他和他老子是伊家的大小总管──陶水沁总是这般戏称。
实在耐不住高温,陶水沁干脆退到安全距离之外,伸伸懒腰,打个呵欠,同时梭巡一望无际的庭园。尽管已相当熟悉这儿的景色,但每次回神时总感觉自己象是误闯异世界的爱丽丝,大开眼界。
左手边初绿的一排相思林,几株木麻黄以及数棵逐渐转为绯红的高大凤凰木,陶水沁沿着脚下铺展的木栈道闲踱而去,顺道观赏满园的春景。
随手扯下一朵蕾心乱颤的鲜红扶桑逗玩,举高花朵向蔚蓝的晴空敬礼,她难得玩心大起,原地转圈,不怕眼睛瞪成斗鸡眼,专注凝神于高举过头的花朵上,黑色系带皮鞋喀哒喀哒地衔接成一圈又一圈的圆。
绕呀绕的,虽头晕目眩,青春烂漫的一股傻劲让她不死心地继续转圈,纤秀娉婷的身子无法持续保持在原地,圆圈开始往外扩展成不规则状,步伐摇摇晃晃,身子跟着往后斜仰。
“小心!”
警告如雷般抢在关键时刻劈落,生性怕麻烦偏偏老爱给自己找麻烦的少女,一脚踩上洒水器刚滋养过的松暖泥土,就这么往旁边一滑。
“唔……”陶水沁抚额呻/吟,从一双深幽的眸子里寻回清晰的思考,愣了片刻才惊觉自己居然以泰山压顶之姿坐在对方腿上,连忙火速跳下来。
“抱歉。”她搔耳垂首。
端坐在轮椅上的少男拥有一双忧郁的深眸,四季不变的苍白肤色象是刚从暴风雪中挖出来的冰雕似的,白皙一如无瑕的琉璃。
瞅着、瞅着,陶水沁忍不住抚扯自己的脸皮。每见少男一次,她总觉得自己彷佛置身梦中,这尊冰雕完美得教人咋舌,是童话故事里才看得见的美丽。
“老天!”伊家大总管飞奔前来救驾,噼哩啪啦的开骂,“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准跑,不准跳,不准随便大叫,不准……”
“不准随便大小便?”陶水沁替陆爸作了总结,转开头撇清关系的陆其刚则噗哧闷笑,两人一搭一唱,默契十足。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准插嘴,你们两个把信烧完才准进屋。”号称冷面悍将的陆爸掸去主子腿上的红扶桑,指挥两个大头兵完成使命。
陶水沁努努粉唇,无声地扮鬼脸。
那青春可爱的俏模样全落进一双干净的琥珀色眸中。坐在轮椅上的美少男宛若陶塑的天使,圣洁白俊,梦幻不可方物。
他双手交叠安放双腿上,熨得硬挺的衬衫,黑软呢长裤,肩披铁灰色军装款式的夹克,遮挡料峭的春风。
他,伊末尔,是这片乐园的主宰者。
“你没事吧?”
“你、你跟我说话?”陶水沁撇首,诚惶诚恐地叩迎伊家主子。
“你们在烧什么?”伊末尔仰起雪白的脸,笑如煦阳。
“烧……”话溜到嘴边又缩回纤喉,陶水沁抚着被戳成蜂窝的后脑勺,弄清楚究竟是谁袭击她。
“还不快过来帮忙,不是吵着要喝东西吗?”陆其刚打断她与美少男攀谈,扯过马尾企图将她拖回炉边。
“喂喂喂,你这是虐待工读生,不符合劳基法──陆其刚你找死啊!”陶水沁喳呼着,百褶裙下的两双腿只能被动地向后退,退出木栈道、退离仍仰着脸微笑的伊末尔。
轮椅上的少年,目送两小无猜玩闹不休的青春翦影离去,笑容渐失,玻璃珠般的双眸浮上一层阴郁。
他的目光始终锁视着沐浴在阳光下的开朗少女,以一种超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深沉渴望、超乎寻常的专注,认真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