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上,对着另外一头的镜子摸摸自己的脸,镜子里的人也摸摸自己,像天使?为什么他一点也不觉得,虽然他忘记了自己是谁,来自哪里,但是他却可以感觉过去自己似乎不是个可以以外貌让人钦羡的人,不就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吗?哪里像天使?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觉得自己再平凡不过。
不过就算他忘记了很多很多的事,可说话及一些生活方式可没忘记,他可以用身体感觉出自己过去,似乎不是生活在像这样的世界里,尤其从自己一双一眼便能瞧出不曾做过粗活的手,过去的生活似乎是很方便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虽然忘记自己、忘记过去,却记得一双绿色的眼睛,不晓得为什么他对凯恩的绿眼好熟悉,心里为那一抹美丽的翠绿感动,仿佛他莫名其妙的失去记忆,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这样的一双眼睛。
「吃饱了?」
凯恩进门就发现那个小家伙正对着镜子发呆,似乎正在努力适应自己的脸庞,很熟悉又很陌生的模样,一边桌上的食物只动了不到一半,小猫吃的都比他多。
安淇楞了一下,转过身然后点点头,他不是很适应桌上的食物,不过那是汤姆的一片好意,自己还是努力吃了不少。
客舱的房间不大,不过比起其它水手住的地方是好上许多,不但有阳光照进来,还有-个固定在窗边的小桌子,和与床铺相对的书桌跟书柜。因为是在船上,所以书柜同样是固定在墙壁上,想要拿书必须先打开书柜的锁,这都是为了避免暴风雨来袭时,把里面的东西给摇得七零八落。
「那,这是你出现时身上穿的衣服跟东西,自己看看是不是可以想起些什么。」将桌上的食物放到一边,把几件看起来颇怪异的衣服放到他眼前,之前他跟卫德他们仔细研究过了,没看过或听说过哪个国家的人穿这一种奇怪的贴身服饰,薄薄的一层料子一点也不通风,弹性极佳可以轻易地勾勒出穿衣者的身体曲线,一件像斗篷一样的外套同样是不透风甚至不透水的材质,口袋里头只装了一个精致的银色手环。
安淇侧过身,取过那些衣物,还有银色的手环,依然想不起跟自己有关的任何事情。
「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算了,慢慢来也许有一天可以想起来吧!」
「可是……」忍不住,又伸手抓住他的衣裳。「如果永远都想不起来怎么办?」对于什么都不知道的过往,心,会害怕,害怕自己的过去是不是很可伯,也怕是不是过去里有个记着自己的人,希望自己回去的人。
「想不起来……」凯恩走到他身前蹲下,面对面,眼对眼互视着。「想不起来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以后该怎么办,不是吗?」他无法去了解一个没有记忆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情绪,不过如果是以他现在的想法,没有什么会比当下更重要,毕竟把握住当下,就可以创造将来。
安淇眨眨双眼,然后点头,此刻他心里一样很不安,不过就像凯恩所说的,再想又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现在要先做好自己。
「那,我可以帮忙吗?虽然我不记得很多事,不过我知道自己在你们之中,是多出来的一个,是你们的负担,如果可以,我想帮忙,一点小忙也好,我知道自己不像你们那样人高马大,不过一定有我可以做的事,是不是?」
他的话令凯恩在心里微笑,不管这个孩子究竟从哪里来,可从他的话里,他知道这是一个好孩子,一个了解自己而且不会因为自己的缺点而自暴自弃的孩子。
安淇不懂他心里的想法,只能小心翼翼地凝视他毫无变化的表情,希望他可以给自己一个小小的肯定,这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小小的肯定而已。
「我会给你一份工作的,不过这要先等你的伤好了再说,戴尔说你的伤虽然只是轻微的骨折,不过还是需要半个月以上的时间才能自行活动,这些时间里,你先好好熟悉环境,慢慢静养等有裂痕的骨头痊愈。」摸摸他的小脸,现在他的样子看起来比那一天好多了,尽管还是有点苍白,至少那漂亮的眼睛变得比较有神,当时他空洞无法自己的模样,令人心疼。
喜欢他摸自己的脸,大大的手好温暖,唇边勾起满足的微笑,用力点点头。「我会努力好起来的,谢谢你,凯恩。」
听到他叫自己名字时的软软音调,凯恩觉得自己胸口好象有某个地方得不到呼吸,磨挲自己手掌的小脸,像只可爱不解世事的小猫。「现在可以这么叫我,不过等你开始工作之后,记得叫我船长,或是长官。」
「嗯!我知道了,凯恩。」他还是喜欢叫他凯恩,喜欢那一双翠绿的眼睛望着自己的模样。
「怎样?那小鬼想起来了没有?」好好的气氛一下子被卫德严厉的嗓音给破坏了,今天的卫德一身黑色装扮,黑色的皮裤,黑色的背心,本来应该在背心里头再加件白衬衫,看来似乎是因为嫌麻烦而脱掉了,敞开的胸膛十分结实宽阔,配上他冰冷的表情,严厉的语气,有点吓人。
照理说他应该怕他的。
可安淇就是知道他对自己只是没有善意而已,并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所以并不是那么地害怕他的冷言冷语,如果说面对卫德时,他会有退却的表情,只是单纯的因为他对自己的不友善,而非害怕。
「还没,抱歉。」很小声地说,然后发现凯恩还看着自己,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过他这种行为惹恼了卫德,本来就看不惯这个小子,这样严重忽略自己的态度,似乎一点也不尊重自己,心里的不爽更加上几把火。
「笑什么?臭小子!我看你失去记忆根本是装的吧?失去记忆的人哪有像你这么嘻皮笑脸的?」
在海上吼习惯的声量,差点没把安淇的耳朵给炸掉,他不自觉地躲到凯恩身后,发现今天的凯恩一样的干干净净,虽然流了些汗,不过味道还是很好,白色的衬衫也一样很整洁。
「卫德,没事别吓小孩。」
「我吓小孩?是你对他太好,『海神号』没有吃闲饭的家伙,也不会供着来路不明的家伙。」到底奇怪的人是谁?大家全被那张无辜漂亮的脸给蒙蔽了,他最看不惯仗着一张脸吃闲饭的人。
「是你要求太过,安淇他的身体状况还不允许他工作,我可不记得『海神号』什么时候开始会强制要求病人工作了。」凯恩冷冷看着卫德,他不是公私不分的人,该怎么样处理事情他很清楚,就算卫德是他的好友,也不能间接地表达他掺杂私情的可能。
卫德一愕,接着平静下心情。「抱歉!是我的错,你是对的。」他不该因为自己的好恶,而胡乱指责凯恩的决定,『海神号』的确不会苛刻到要求病人工作,他的确是因为不喜欢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而忘记了这个少年除了失去记忆之外,还受了伤。
跟凯恩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怎么可以忘记他是多么公私分明的一个人。
「我没关系,不过记得下次不可以在其它人在的时候如此失态,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安淇可没得罪你,你怎么一直针对他。」
一边是老朋友及老伙伴,一边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少年,不过站在道理上,他必须帮安淇说几句话,船上的日子可不是只有一天、两天,从出发到下一个目标,再转站,最后回国可是足足需要将近半年的时问,这半年里若是没找到好好相处的办法,整个行程就乱了该有的秩序。
这个问题,安淇也想知道,他醒来至今,有些人对他很友善,像是戴尔、汤姆他们,有些人则是不冷不热的感觉,就只有卫德,好象非常的讨厌他。
卫德瞥了安淇一眼。「你知道,我无法接受什么样的人在船上。」要讨厌像安淇这样的孩子并不容易,他单纯只是因为不赞成及意外而产生情绪上的厌恶,真要说讨厌一个单纯的孩子,他想自己的为人还没有劣质到这种地步。
没有明讲,凯恩也没多做解释,但安淇就是知道他的意思。
「我会努力帮忙的。」
「帮忙?」
嘲弄地审视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细瘦体格一眼。「我看你先想想自己在船上能帮什么忙比较重要。」
海上工作的男儿,上从船长,下到火夫,哪一个不是需要体格强壮?就连唯一的船医,也都是在海战上身经百战的好手,他一个娃娃似的小家伙能帮什么忙?他很怀疑……不,应该说他根本不信。
仿佛需要勇气,安淇无意识地紧紧抓住凯恩的手。
「我一定可以。」
他一定可以,他一定不是什么也不会的人,一定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凯恩在心里叹息,自己都可以感觉到小家伙一边说一边颤抖发冷的手,对于一个连自己名字都记不得的人,要求他去想自己可以做的工作,其实也算是一种苛责,只是卫德不过是态度过份了点,立场并无错误,从以前到现在,『海神号』上的确是不养不做事的人。
「最好是这样……」看了凯恩一眼,眼里的苦笑他不是没瞧到,再看看小家伙死白的脸……好吧!他承认自己有点过份,今天就到此为止。「船长,等会儿我有事要跟你讨论。」
「我马上过去,你先到船长室等我。」点点头,回身反握住安淇的手,轻轻把手塞回被子里,扶着他躺好。「现在养好身体比较重要,别多想……我晚上还会过来看你。」
「嗯!」安淇不舍地放开手,凝视着凯恩,舍不得闭上双眼。
「看着我做什么?快睡。」
摇摇头。「我想看着你……」
「看着我?」这有点像是情人之间才会说的话。
「……凯恩……我说了你不可以笑……」
「说吧!」
安淇想了一下,长长的眼睫垂下,半遮掩着那一双漂亮的眸子。「虽然我不记得自己的事情,可是,我觉得自己是来寻找什么的,寻找一样对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很重要的事?」凯恩的眼神暗了下来,他不认为他会是敌人派来的奸细,不过他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嗯……我看过你的眼睛,凯恩,我看过这一双很漂亮很漂亮的绿色眼睛,我想不起来为什么看过,在哪里看过,不过我知道,我想寻找的事好象和你的眼睛有关……很奇怪对不对……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怎么会说这么奇怪的话。」为什么每一次他用力的回想,得到的除了空虚之外,还有一种很深很深的痛?
好象过去自己发生过什么令自己伤心欲绝的事情一样,是不是因为过去的回忆太不堪,他才想不起来?
对于他的话,凯恩不知该回答什么,只是那双夜空般灿烂的星眸恍若藏满着即将满溢的悲伤,令他有种眼前的人儿曾经历尽沧桑的感觉。
天使也会历尽沧桑?
因为上帝的花园无法使他快乐吗?
没瞧见他再度落下那天令人万分心疼的泪,可,心里却有股冲动,想对天使说,别哭……你还可以找到另外一个天堂……
*****
『海神号』的船长室虽然是船上最大的一间卧房,可一般开会讨论的时候还是都在下头的会议间进行,除了比较秘密的计划,那就会选在船长室,因为这里的隔音跟格局比会议室隐密。尽管有点挤,几个『海神号』上重要的主事者却很习惯地各自站在角落,神情严肃地商讨着一个严重的问题。
「如果没错的话,我想桑得拉海域的确是有一批长年惯犯在走私军火,这些天阿泰常发现有大大小小的船只在这片海域上活动,按理说,这附近不但没有鱼货量,就连陆地也不过几个无人小岛,应该不会有如此大的船只航行量,所以这个传说并不只是谣言,过去我们一直没抓到坐标,现在因为海风的关系,『海神号』的航线稍微偏了点角度,没想到却遇个正着。」
卫德把这几天阿泰的观察,在船长室的大地图上简单圈出一个范围,现在可不是单纯遇见走私那么简单而已,撞破了别人的好事,通常下场都不会太好,不过也不一定是坏事,只要他们能想出办法处理得当。
「现在该怎么办?」戴尔抬头问正看着地图思索的凯恩,别看他虽然是个军医,当初曾是海军的一员大将,不管是在打仗上还是在谋略上,都有他可以帮忙的地方。
「我想阿泰可以发现他们,他们必然也已经发现我们的存在,一直静观不动的原因,正是在观察我们的动向,既然如此,我想他们的头目也不是什么没有大脑的人,我们大可跟他来一笔大交易,军火这东西,我们不缺,不过也少不了,为了将来的计划,能多储存点自然是最好。」他倒想认识一下这个一直在桑得拉海域称霸的军火走私大王,他的传说历史悠久,至今除了他们自己的内线之外,还没有其它人可以有机会交易。
「问题是,我想走私大王不会不认得您这位鼎鼎有名的公爵。」一个在政治军界有势力的人,想跟民间向来处于敌对地位的走私头目交易,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他真的如传说那般精明,我想这笔交易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不过该做的我们还是要做,卫德,告诉大家『海神号』马上处于待战情况,如果交易不成,跟这群人可不能有什么仁义道德,大炮直接轰过去就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翠绿色的眼眸闪烁着冰冷血腥的光芒,在应当的时候,他承认自己就像海盗一样胡作非为嗜血残酷,而且也乐于此道,活在政治中央,商界头领的人,不会有妇人之仁。
语毕,众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伸出大手互击,闷动的撞击声在静室里,比雄壮的大鼓还来得撼心。
这是『海神号』的船员们出击前的前哨动作,多年来的习惯,彼此默契十足。
「现在好好计划一下该怎么做吧!」大纲已定,细节更是重要。
*****
「第一步,得先把我们仓库里的那两面旗给藏起来。」凯恩静静地说,桑得拉头目也许知道自己是亚特列帝国的公爵,却不见得知道他另外的几个身份,在他是公爵时,这艘大船便是海军里知名的『海神号』,在他是其它的身份时,仓库里的两面旗也会将『海神号』的称呼给掩盖。
他对自己的手下有绝对的自信,不过凡事预防万一,若是有什么意外会让桑得拉的走私头目登船,这两面旗可千万不能被找到,那恐怕会带来非常严重的灾祸,说不成,『海神号』的每一个人都难逃一死。
「藏?对于一个擅长躲藏的走私头目来说,这两面旗可不好藏啊!」要是真的让那个传说中的人物有机会上船搜东西,恐怕连船他都有办法翻过来。
「不会,我倒想到可以藏在哪里。」凯恩还没说话,卫德倒是先开了口,不过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若是让老友把主意给说了出来,他会非常的为难。
「哪里?」
不给他阻止的机会,水手长威特马上接着开口询问。
「客舱。」
「客舱?」这是什么奇怪的主意?
「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客舱住了什么样的一个人。」
「安淇啊!」那个小家伙可以影响走私头目什么?
没好气地瞪威特一眼,深深觉得就连汤姆都比他来得有心机。「别忘了,我们这船里,也就他一个看起来最无害、最不像我们船上的人,加上那小子样子看起来跟个娘们差不多,把他简单打扮一下,我想只要我们还有机会,他不会轻易的对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娃动手。」
「你是说把旗子藏在安淇身上?」威特终于理解过来,不过不晓得为什么,这个方法乍听之下颇有道理,偏偏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妥。
「你不是认为他是奸细?把可以证实我们身份的旗子放在他身上,你不觉得冒险。」
凯恩敲着桌面:心里非常不满意这个决定,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个主意哪里不可行。
「我给他一个机会证实不好吗?」反正假使他估计错误,以那个小子弱小的体格,他多的是办法可以在上岸之前把他给除掉。
「航海长,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也是一个最烂的主意。」指责的话是从戴尔口中说出,在这种时候,以他的年纪跟身份比凯恩发言还来得佳,凯恩是个船长,只要是正确的主意,便不能太过公然驳斥自己的得力属下。
「怎么说。」
「扮女子是一个问题,哪一个出海的人不晓得带女子上船是个禁忌,那是会倒大楣的,光这点,安淇的身份便足以叫人怀疑。」
「货物,现在多的是帮忙载人过海的商船,多我们一艘不算什么。」
「再来,如果是样貌普通的孩子也就罢了,我们若是真把安淇扮成女孩子出现在他们那些饥渴的盗贼眼前,以他的样貌,你会害死他,也会害死我们。」
这也是最不妥之处,如果可以,那孩子最好不要让人瞧见最好,他的样貌不管身为男子还是女娃,在一群久不曾上岸找乐子的男人面前,是很可怕的诱饵,每个航海多年的人都知道这危险性。
「戴尔,我不是笨蛋,这点我自然知道,不过你要清楚一点,若是到时候我们占上风,或是这笔交易可行,桑得拉的头子不会随便侵犯我们,更何况是糟蹋我们船上的人,我假设是最不好的状况,也就是没人可以保护得了『海神号』时,把旗子放在他身上,多少可以拖延一点时间,你该清楚,分赃不是那么快的一件事。」珠宝美人,人人想要,可当美人只有一个,谁敢先动谁先死。
他不喜欢那小子弱不禁风的模样,不过今天一早便已经答应过凯恩不再意气用事,这个主意的确是他想过才决定说出口的。
凯恩双手十指交叉,来来回回摩挲几下,眼眸一闭一张。「关于这一点,就照卫德的提议决定,将旗子放在安淇身上。」的确,以安淇的样貌,如果真到了最后一刻,就算旗子不在他身上,他也不会有太好的结果,那还不如把旗子藏在他身上,也许还可以换来一些时间。
「船长……」戴尔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凯恩的眼眸给制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戴尔,我想以我们的能力,应该是不会走到那一步才是,如果你真的心疼那孩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力维护别让敌人有消灭我们的机会。」他同样喜欢安淇那孩子,就算见面不过几天的时间,就算他的身份仍值得怀疑。
可,心疼那孩子、喜欢那孩子并不代表就必须为了顾全他一人而将最好的计划给否决,该做的他还是会做,不过他发誓,要是那些混帐敢碰他一根汗毛,他不会让他们那么好过。
「既然船长已经决定了,那我就不多说些什么了,不过有一件事情必定要做,就是跟那孩子说一声,失去记忆已经够让他不安了,别让他再更加不知所措,既然他被迫成为计划里的一部份,至少必须让他知道当前的处境,这样要是有什么突发状况,也好随机应变。」目前整艘船里最关心安淇的,就是戴尔了,因为他有一个差不多年纪大的孙子,很清楚在这样的状况下,会给一个才十七岁大又单纯的孩子带来多大的惊惧。
「放心,我会的。」而且,他会尽力不让人有机会伤害到他。「第一点决定了,那么我们继续讨论下一个计划。」他现在担心,要是他把这个决定告诉那小家伙时,会不会又换来一串串的泪珠子。
安淇没有洒下一串串的泪珠子,而是给他一个像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笑得他这个从来行事都是理直气壮的人竟然心虚了一下。
唉!他出现之后,很多的事情似乎部在自己的预料之外进行,希望重要的事情不会也这样才好。
「你不怕?」他要面对的可是一堆杀人抢劫放火样样都来的鲁莽汉子啊!
「怕。」安淇诚实地回答。「不过可以这么快就帮上忙,我很高兴。」他一直以为要等到自己伤好之后才有机会帮忙,没想到上天似乎是听到他的乞求,这么快就给他一个报答他们收留他的机会。
「安淇……」为了他的天真,凯恩再度在心里叹息,他越来越觉得这样一个单纯的小东西,实在是不可能会是奸细,就像汤姆一直认为的一样,他比较像是不小心迷了路的天使。
「什么事?」才不过两三天的时间,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习惯凯恩在身边时,伸出手紧紧抓着那份温暖,如果不是因为害羞,怕凯恩觉得自己冒犯,自己好想窝到那个宽大的怀里,一定很令人安心。
小东西可以说是把心里的想法全写在脸上,凯恩难得露出温柔的笑容,往床里头多挪点位置,把人小心抱起,让他可以窝在自己怀里。
这个动作,让一张白晰脸蛋迅速蔓延上苹果火红,大大的一双眼睛,先是睁得老圆,然后随着可爱的唇一起弯成新月。
不用猜也清楚他此刻的心情,很高兴的模样。
真是容易看透。
「这个任务很危险。」
「没关系。」小脸在宽阔的胸膛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如果可以,他真想现在就跪下来赞美上帝,仁慈的上帝把他的心愿一下子都完成,让他拋却了所有的不安与恐惧。
「你有在认真听我说吗?」
「有,长官。」安淇微笑。「我怕,可是就算害怕也没有用不是吗?与其带着害怕的心情帮忙,不如拋开一切,这是你们告诉我的不是?能这么快帮上忙,我很高兴,凯恩,那令我觉得自己有价值,现在的我,很需要这一份价值感。」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活在当下的目标该是什么。
凯恩摸摸他的头,喜爱手底下那一份柔细光滑的触感,这也算是一个新奇的感受,从来不曾发现,秀发竟然可以如此的柔滑,小小的安淇,似乎是每一个小小的地方,都漂亮的叫人惊奇。
「你,让我觉得我似乎认识你很久。」二天的时间,就可以如此自然,要是他出现的方式可以不要如此令人惊奇,或许他早巳把他当成宝贝疼爱,和他相处如此容易,不必担心猜不透他的心思,安淇的简单纯真令他觉得新奇,只要和他在一起,心情也跟着清爽起来。
要是人跟人的相处都是这么简单,那么世界必然会成为天堂吧!
「真的?我也这么觉得,凯恩,我开始相信你就是我的目标,我来这里的目的……可以吗?我可以暂时这样告诉自己吗?」他会不会觉得这是一种冒犯?
「你的决定,我似乎干涉不了吧?」
「我不想让你困扰。」
事实上你的存在已经是一种困扰,幸好这样的困扰并不难承受。
心里想的话,自然不可能说出口,那可能会让这小东西难过。「不会,不会是困扰,你可以慢慢找到你要的解答。」
得到他的响应,安淇轻轻地在他怀里笑出声。「那我可不可以再多加一点小要求?」
「小子,你这是在学习得寸进尺吗?」可惜他心里不想拒绝。
深蓝的瞳偷觑他一眼,好象没有生气的样子。
「可以吗?」
「你说说看,我再决定。」
「……可不可以陪我一起睡?一下子就好,你可以等我睡到不省人事再离开。」他舍不得他的怀抱,暂时,别在刚结束话题时就离开。
凯恩扬眉,样子好象正在做深思熟虑,那令安淇的一颗小小心脏怦怦直跳。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时,环绕他的大手把他更抱紧了点,轻轻一个挪动,就把两人一起塞进不大的木床上,盖好温暖的被子。
深蓝色的大眼眨呀眨,最后在唇角勾起弯弯的曲线时,满足地阖上。浓浓的小扇子颤动几下,没多久就传来均匀的细微呼吸声。
望着怀里的小脸,凯恩温柔地帮他把盖在颊上的黑发抚到一边,睡得这么快,看来,是真的累了,在陌生的环境里,连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是谁,战战兢兢,怎会不累?
看着他的睡颜,再望一下窗外的天,还有时间,陪他睡一会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