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困难也难不倒王爷。”
严辰天忍不住一笑。
冉伊雪略感惊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移动,这对夫妻谈着血腥古怪的刑案却是神色自若,就算分离多年,默契依旧,先不论过去多少恩恩怨怨,两人实在般配。
冉伊雪站起身,拉住了舒云乔的手,“咱们去给王爷准备上房。”给了个理由,不顾严辰天蓦然沉下的脸,径自将人带走。
“你有话说?”一离开亭子,舒云乔便轻声问道。
“你打算随他回京?”
“当年离开嵘郡王府,我便没打算回去。”舒云乔简短的回答完,又关切的问:“王爷的双眼情况如何?”
“放心吧!他复原只是早晚,若是我出手,是能让他早些时日恢复,但我并不打算医他。”
“伊雪——”
“你知我的脾气,我只医我想医治之人,反正看他的样子,对自己的情况也是心知肚明。他今天找我,表面上是要我替他医治,实际上只是个幌子,不过是想看看这些年你都跟什么人在一起,在他心中,或许还埋怨我将你们母女藏得密不透风。”
舒云乔想开口说严辰天并非如此小家子气之人,但话却怎么也说不口,他这人不管过了多少年,就是孩子心性。
“你不想随他回去,但他的样子可不像会如你所愿。”
舒云乔的目光看向远方,秋风吹来,带了些凉意,她只说了一句,“他不喜眉羽。”
简单的几个字已经道尽了一切,冉伊雪的嘴一撇,云乔向来护短又疼爱恩羽,恩羽若不喜欢回京,她也不会令她委屈。
“你现在有什么盘算?”
“一切都等王爷的双眼痊愈再说。”舒云乔听到响动,回头看到唐越扶着严辰天走出亭子,不再多言,走了过去,“王爷可是要出去?”
“嗯。”严辰天点头,“我回来还要吃莲子糕。”
“好。”舒云乔隐约猜到了严辰天的去处,虽说将案子交给萧瑀和恩羽,但毕竟是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终究还是得要他出面。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不由略微失神,重逢后勾起夫妻过往的相濡以沫,有些记忆早已刻在骨血里,或许至死,才会真正遗忘。
第九章相似的父女俩(1)
新月像把弯刀在天际闪着淡淡的光芒,屋里,舒云乔轻柔的替舒恩羽梳着一头闪着柔和银光的长发。
舒恩羽乖乖的坐着,手里玩着萧瑀送给她的鲁班锁,“瑀哥哥说,吕大人糟了。”
舒云乔没作声,依然慢条斯理的梳着发。
舒恩羽没得到回应,不由抬起头,在镜中看到自己娘亲一脸平静的模样,问道:“娘亲不好奇吗?”
舒云乔微笑,“我知道你爹去了趟衙门,他出手了,是吗?”
舒恩羽点了点头,觉得娘亲厉害,似乎没什么事可以瞒住她。“今日我跟瑀哥哥查县侯府小红的案子,才告了段落,爹就来了,还带了具烂得大部分都成白骨的尸体,瑀哥哥直接在堂上就吐了,但是我很勇敢,我没有吐。”
想起今天晚上用膳时萧瑀惨白的脸色还有舒恩羽的食欲不振,舒云乔浅浅一笑,两个孩子毕竟还是太生嫩了。
“原来前几日爹瞒着所有人,带着唐越和前任县令吴大人的家人开棺验尸,查出吴大人的死是脑部受重击所致,吕大人当初却以急病为由草草结案。爹带着证人和吴大人的尸首直接上堂,并直指吕大人衣冠沐猴、是非不辨。”
想起在公堂上那一幕,舒恩羽的心情有些复杂,这样的严辰天威风八面,令人心生畏惧。察觉到自己的思绪,她连忙摇摇头,把她爹卓尔出群的形象给丢到脑后,“总之爹交代此案要重新调查。”
“如此甚好,本不该让逝者沉冤莫白。”
舒恩羽也认同,只是……她转过身,眼底闪着不解,“爹知道了我是谁,将线索拼凑后也清楚之前我伤了虎子却被吕大人故意找碴这事是针对娘亲,只是他就算知道吕大人对娘亲动了不轨的心思又如何?吕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纵使错判案件,也罪不致死,难道爹身为大理寺卿,就能不顾律法,任意取人性命?”
舒云乔静了一下,才淡淡的解释,“你爹不单是大理寺卿,还是嵘郡王,正受圣宠,在京城真正有权有势的皇亲国戚眼中,要个人的性命易如反掌。”
舒恩羽有些苦恼的轻咬着下唇,在杏花村的日子虽无忧无虑,但她永远记得自己曾饱受欺凌,甚至被打得浑身是伤,每每想起心头就闷闷的很难受。
当年,她脆弱如蝼蚁,被人轻易一捏就能命绝魂断,可原来只要手握权势,就能任意伤人、夺人性命……“所以爹不是个好人,”她敛下眼低声说道:“他视人命如草芥。”
舒云乔勾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双眸,“相信娘亲,你爹虽恼,但若吕大人罪不致死,他也不会随意断案,取人性命。”
严辰天要对付一个人,根本不需要夺人性命,吕大人纵使能逃一死,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他有的是法子让人生不如死,有些事她无须多做解释,等到恩羽再大些,自然会看得明白。
舒恩羽望着一脸温柔的娘亲,伸出手,环着娘亲的腰,乖巧的窝进她的怀里。
舒云乔温柔的抚着她的头,“这案子你若是感兴趣,就静静的在一旁看着,跟在你爹身旁,相信你能学到不少东西,不过切记得要安分,不可徒增旁人困扰。”
“我知道。”
突然,隔壁传来巨大的声响,发现来自严辰天的房,舒云乔微楞了一下。
这是福满楼最僻静的地方,与前头的热闹不同,这里由两栋小楼围着一个小院子,共有五间房,平时是纪二哥一家居住之所,偶尔杏花村有熟人来时也住在此处。
这次唐越连夜被派回京城,舒云乔将严辰天安排在紧邻着自己与舒恩羽旁的房间,方才她才以照料恩羽为由,交代了个伙计伺候他,自己带着孩子回房,但现在……她松开怀中的舒恩羽,“我去看看你爹。”
舒恩羽看着舒云乔离开的背影,嘴巴一撇——这声响虽不知道她爹是用什么办法弄出来的,但肯定是故意的!
她娘心肠软,绝对不会放着不管,只要对上她娘亲,她爹在别人口中所谓的刚正不阿、公正严明都是天上浮云。
舒恩羽将手中的鲁班锁放在铜镜前,决定很不识相的跟过去。
她一进房,没看见福满楼伙计的身影,只从娘亲口中知道,在众人眼中一板一眼的青天大人撞到了头。
房间大小和她与娘亲的差不多,但因为她爹眼睛看不见,所以花厅的圆桌被撒走,只留下靠窗的一张卧榻,走往床铺的路上也没有任何障碍物,她找了半天还真不知道她爹的头是撞到了哪里?
舒恩羽狐疑的看着卧榻旁的桌几,他该不会拿头去撞桌子吧?!这种事真不知一个大男人怎么做得出来?!
严辰天不知道自己闺女心中对自己的鄙夷,正一脸委屈的抱怨,“舒舒,我的头好疼。”
舒云乔微皱起眉,打量着严辰天略微红肿的额头,“你先坐会儿,我让伊雪来瞧瞧。”
“不用麻烦她,”严辰天拉着她,“你替我揉揉便好。”
“可是……”舒云乔余下的话因为面前出现了瓶药酒而隐去,她不解的侧过头,就见舒恩羽向她扮了个鬼脸。
她打小就像个男孩子似的,身上难免磕磕碰碰,姨母特地给她调了药酒,还给她一把小飞刀藏在腰间,药酒是不小心摔着时用的,飞刀则是有危险时可以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