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七嘴八舌了起来。
萧得骄扬声,「来人!搜身!」
萧得骄身边的武官周鼎演应声道:「是!大人!」
张三紧紧拉住了衣襟,慌张嚷道:「凭、凭什么搜身,我、我又没犯法!」
萧得骄挑眉。「凭这偷油婆是你带来的,身上必有装它的物件。」
张三再不从也被魁梧的周鼎演压在地上搜了个遍,果然发现了证物,一个小竹筒子。
周鼎演禀道:「大人,里面还有三只死掉的偷油婆。」
张三面色涨红了,却还是大声嚷嚷,「栽赃啊!官爷栽赃啊!欺负可怜的小老百姓啊!我是无辜的!」
萧得骄根本不理,他瞬了瞬眼眸。「把人交给府尹查办。」
「卑职遵命!」周鼎演押走了张三。
看热闹的人潮也散了,纷纷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吃。田玉景过来道谢。「幸好有大人在才能还小店清白。」
萧得骄还了一礼。「好说。」
田玉景谢完又连忙去忙了,田习霏见到萧得骄落坐了,这才面上讷讷地走过去,她是这间店的半个主人,没理由不出来跟人家道声谢。
她有大半个月没见到他了,现在见到了,她都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幸好他是跟朋友一起来的,气氛不致于太过尴尬。
田习霏在桌前停住,福了福。「大人别来无恙?」
萧得骄眼眸看着她,嘴上淡淡地道:「还可以。」
田习霏清了清喉咙,朗诵般的说道:「大人真会查案,大到人类的屍体,小到虫子的屍体,都难逃大人的法眼,勿枉勿纵,瞬间还小店清白,根本神探转世,实在叫人肃然起敬,不敢小觑。」
萧得骄就知道她会闲扯淡,但没想到她会信手拈来,扯得那么顺畅,脸不红气不喘的,是在说书吗?
坐在萧得骄对面的沐然月一脸笑意。「姑娘好生有趣,看起来姑娘跟萧少卿很熟吧,很熟才能这般说笑。」
田习霏连忙摇头否认,「不熟不熟,我们纯粹是金钱交易罢了。」
沐然月一愣。「金钱交易?」
怎么听起来这么暧昧?
田习霏接着解释道:「萧少卿常来买我们的早点,一手交钱,一手交早点,金钱交易,银货两讫。」
沐然月笑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田习霏看着沐然月,觉得他有些熟悉,这长相,在哪里看过?
萧得骄受不了田习霏无视他,只盯着别的男人看,他清了清喉咙。「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沐公子,已经成家立室,家有妻小,妻子有孕在身,幸福美满,这是田姑娘,这里的小掌柜。」
沐然月讶异的看着萧得骄,似乎嗅到了一股不对劲。
萧得骄一向少言,怎么会把他介绍得那么仔细,连他娘子怀了身孕都说出来,一点都不像萧得骄会做的事。
他琢磨着个中理由,蓦地在电光石火之间想到了,萧得骄是喜欢这姑娘吧?喜欢上人家,又没发现自己的心意,所以下意识做着幼稚的举动。
为了捉弄萧得骄,沐然月故意沉重问道:「得骄,莫非你已经忘了舍妹辰儿?」
萧得骄蹙眉。「怎么可能?」
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听到这里,田习霏一僵,她肯定自己不想听下去。「两位慢慢聊,我去忙了。」
萧得骄看着田习霏匆匆离去的身影,懒洋洋的说道:「不是忘,是从来没记住过,你觉得我要怎么记住一个当年才六个月大的婴儿?我很闲吗?」
沐然月不疾不徐地一笑。「确实强人所难,连我这个做兄长的都已经忘记辰儿的脸了,何况是你。」
可惜田习霏并没有听完,她认定了萧得骄已经心里有人,暗自庆幸着,幸好她没有自做多情,不然就模大了。
虽然自我宽慰,可她心里却并不好过,一直有种闷闷的情绪无法舒解。
打烊后,她赶小兰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做清洁善后的工作,用力洗刷着厨房,直到把每个角落都刷得发白才甘心,这还不够,又把店铺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这才好过一点。
洗漱后,她木然的躺在床上,说不出是什么心情,身子已经被她操得很疲倦了,可还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那沐公子长得那么俊雅,他的妹妹肯定也是个美人儿吧?
是多美的美人儿会让萧得骄忘也忘不了?那美人儿又是去哪里了,令萧得骄只能将她记挂在心中而不能成眷侣?
几日后,衙门来了消息,张三招了,坦承是收了陈记饭馆东家的钱才到田家食肆闹了那么一遭,目的是要影响田家食肆的生意。
事情传了开来,陈记饭馆的生意一落千丈,而其东家也因为唆使犯罪吃了牢饭,虽然历经小小风波,但田家食肆的生意更好了。
这日早上,田习霏罕见的看到了白浅婼来买早点,她可能是整个大理寺唯一没有来光顾过田家食肆的,不只早点,晚餐和夜宵她都没光顾过,所以看到白浅婼来,田习霏觉得很稀奇。
「白仵作早呀,要吃什么?」田习霏照旧笑脸迎人,她对待客人向来是一视同仁,都是她的衣食父母,他们付的钱里面也包含了她的亲切笑容,就像前世早餐店的阿姨都会喊客人帅哥美女一样,拐瓜裂枣也都是帅哥美女。
白浅婼不冷不热的说道:「随便,给我一个招牌吐司吧。」反正她不是来吃早点的。
田习霏笑容不减。「好哟!」
田习霏在做吐司的时候,白浅婼有意无意的问道:「你这吐司是怎么做的?师承何人?」
田习霏早想好理由,很溜的笑说道:「以前在乡下无意间得到的菜谱,是个老婆婆教我的,没想到做出来还挺好吃的,便想着东西新奇,在京城或许可以拿出来,想不到大家还挺捧场的。」
白浅婼思忖,是哪个穿越前人写下的食谱吗?让田习霏无意间得了,也实在走运。
田习霏挂着笑容问道:「白仵作觉得如何?还合胃口吗?」
「还可以。」白浅婼随意点了个头,又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据闻二刖几日你们这里闹出了偷油婆风波,是萧少卿给出的头?」
当她一听到这件事就觉得很不对劲,萧得骄绝对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何况那也不属于大理寺该管的范围,他竟然出头了。
田习霏头也不抬的说道:「是呀,萧少卿急公好义、嫉恶如仇,帮我们解决了麻烦,真是不胜感激。」
白浅婼挑眉。急公好义?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她是真的对萧得骄没有别的想法吗?她不相信。
白浅婼有意无意的说道:「不错,也唯有萧少卿如此正直的人品,才配的上敏亲王府的三姑娘。」
田习霏手里的动作不自觉的慢了下来,她抬起头来看着白浅婼。「敏亲王府?这是什么意思?」
白浅婼诧异。「原来田姑娘不知道?」
田习霏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哦,对,我不知道。」
白浅婼目光微微闪了闪,她盯着田习霏面部表情,一字一字的说道:「萧少卿和敏亲王府的沐三姑娘是娃娃亲。」
田习霏再也藏不住脸上的情绪,白浅婼很是满意她这个反应,为了让她知难而退,她再下一城的说道:「门当户对比什么都重要,你说是吧田姑娘?」
田习霏也不傻,她硬是笑了笑,挑眉看着白浅婼道:「门当户对太重要了!所以我好羡慕白仵作哦!白仵作应该识得不少其他衙门的仵作吧,这样找到门当户对的郎君机会大大提高了许多,不必像我这样海底捞针的……喏,你的肉蛋吐司好了。」
她知道白浅婼是故意要气她的,可是为什么呢?她们又无冤无仇,没理由针对她,只有一个可能,看她漂亮不顺眼,一定是这样没错!
白浅婼捏紧了手,哼了一声取过做好的肉蛋吐司走人。
田习霏朝走远的白浅婼扮了个鬼脸。
想气她,没那么容易!世上没有人能气她,只有她自己能惹自己生气!
此刻她就很气自己,气自己为什么那么肤浅,单凭外表就对萧得骄动心!这样的她比白浅婼更加肤浅!
第六章 又添人口(1)
见鬼的娃娃亲!去他的娃娃亲!烦死人的娃娃亲!不文明很落后的娃娃亲!可笑的娃娃亲!
田习霏过了几日想起来还是意难平。
他都订亲了,还有脸说自己也是单身?他究竟懂不懂单身是什么意思?不懂就不要乱用!胡乱搅动人家的心!这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是渣男!
她要和渣男保持距离,远离渣男是自保的最好方法,不管今后他再有什么行动,她都不可以动摇!
话说回来,萧得骄也没有对她做什么,是她自己想太多,若说有什么令她想入非非的,就是那个不小心的唇碰唇吧!可那也不是他有意为之,而且还是为了保护她,所以怪不得他。
从现在开始,她只要记得他是有婚约的人,他是别人的男人,她连一眼都不可以多看,这样就行了!
大理寺破了件大案,选在田家食肆庆功的这晚,萧得骄就明显感觉到田习霏对他的疏远,她对每个人笑,就是不对他笑,她跟每个人打招呼,独独跳过他,明显的差别待遇令他不断思忖他做错什么了吗?哪里得罪了她?
相较于他备受冷落,整个晚上戴远霆可殷勤了,一直帮忙招呼客人,又里里外外的跑,帮忙上菜,差点让人以为他是店里的伙计……
「戴少卿,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田掌柜的女婿哩!」顾主簿笑呵呵的打趣。
萧得骄差点念到。
女婿?怎么会是女婿,在他看来明明就像伙计。
戴远霆兴高采烈的说道:「我是有这个意思,要是——」
突然之间,坐在戴远霆旁边的萧得骄,手里的酒盏一个不经意的倾斜,全倒在戴远霆身上,他惊跳起来。
「萧少卿,你这是做什么?」
「抱歉,有点醉了。」说是这样说,可萧得骄面上一点歉意都无,反而有点冷冰冰的,叫人不敢多言。
戴远霆才不相信萧得骄醉了,萧得骄的酒量他又不是没有见识过,才喝了几杯,居然就称醉了,鬼才相信!
可他不信也得信,谁让洒酒的人是萧得骄,是他得罪不起的人,是他需要巴结捧着的人,他也只能认了。
不只认了,吞下,数远霆还很贴心的问道:「萧少卿要不要来碗解酒汤?田姑娘做的解酒汤可是一绝,别处喝不到……咦?」
一个少年突然悄悄起身离开,戴远霆眼明手快的把人揪了回来,得意地扬声道:「让我捉到了厚!你这吃霸王餐的小子,想逃去哪里?」
一时间,所有视线都聚集在那少年身上,田家父女和小兰忙不迭出来。
戴远霆立即卖好邀功,「田掌柜、田姑娘,我刚才就觉得这小子不太对劲,一直注意着』他,果然,他吃完就想跑,幸好我手脚快,这才把人给逮了回来。
、田习霏看了眼那少年适才坐的桌子,并没有点什么昂贵的菜,只点了一大碗的炒饭和一碗最便宜的豆腐蛋花汤。
那少年被戴远霆擒住了,正瑟瑟发抖,身上衣物也很破旧,显然是饿极了,无计可施之下才会来冒险吃霸王餐。
萧得骄看出她眼里的于心不忍,淡淡开口道:「不是重大罪犯,戴少卿先松手吧。」
因为是萧得骄发话,戴远霆只好放开少年。
「你是不是很饿?」田习霏看着少年,眼里流露了不舍,柔声问道。
那少年怯怯的点了点头。
田习霏说道:「你等一下!」
她飞奔进去打包了十来个晚上才做好的包子馒头,都还热呼着,一股脑的塞在少年怀里。「这些你拿去吃吧!不够再来找我,不要再去吃白食了,免得被送官府。好了,没事,你走吧!」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那少年感激得不停鞠躬道谢,倒退着走,最后转身很快的消失不见。
戴远霆摸摸鼻子,讷讷道:「田姑娘真是心善。」
白浅婼不以为然的哼道:「太好心也不是好事,不要引狼入室才好。」
田习霏面上浅笑吟吟。「身上没有毛,应该不是狼,是人无误。」
白浅婼:「……」
萧得骄忍着笑意,只微不可察的扬了扬嘴角,适才被田习霏冷落的不悦感受一扫而空,觉得他们之间又莫名的拉近了,她总是那么的古灵精怪又出乎意料,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一场小风波就这么过去,可打烊后,田习霏在收招牌,却发现那少年蹲在角落里,怀里还揣着她给的那包包子馒头。
我的妈呀,怎么有种既视感啊?原来家里的人口不必自己生育,可以用这种方法增加呀,倒也挺省事的。
她深吸一口气,弯起唇瓣笑起来,慢慢朝那蹲在角落的少年走过去。「哈罗,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吓了一跳,不过却很快站起来,他有些尴尬的看着田习霏,抓了抓后脑杓。「我叫江布,姑娘叫我阿布就可以了。」
田习霏柔声道:「阿布,你怎么还在这里没走?这么晚了,你家里要担心了。」
阿布一咬牙,突然朝田习霏跪了下去。「我没有家人,求姑娘收留!我会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姑娘的恩情!」
田习霏惊讶不已。「起来再说,不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吗?怎么可以随便向人下跪?」
「姑娘让我起来,我就起来。」阿布慢吞吞的起身。
田习霏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说你没有家人,这是怎么回事?」
阿布蹙紧了眉头,眼神转而变得阴暗,他郁闷的说道:「我爹娘在我七岁过世后,叔父收留了我,他是做杂货生意的,每天有做不完的活,搬不完的货,还要给客人送货,可婶子还是动辄对我打骂,这些我都可以忍,只要有个睡觉的地方和温饱就可以,因为我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但他们却诬赖我偷钱,我气不过跑出来,他们没有找我,我也不会再回去了。」
田习霏虽然同情他的遭遇,可他跟小兰不同,小兰是孤儿,他还有叔父等至亲,如果日后他们来要人,或者说她诱拐,而且这些是他的片面之词,也不知真假……
田习霏润了润唇。「阿布,你几岁了?」
阿布瞅着她。「十四。」
田习霏点点头,也大概就是国中生吧,父母死后,他寄人篱下,肯定吃了很多苦,那叔父说好听是收留他,根本是虐待童工,没给一点儿温暖……
「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己有利,江布,你敢发誓你说的话一字不假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田习霏身子已轻微的震了震,待一个修长的人影绕了出来,田习霏直接目瞪口呆的看着萧得骄,很困惑他又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