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还不简单?给那女人一笔钱,打发掉就好,一点小事都办不妥,哪配在商场上打滚?圻炎,明天去办一办。”
苏无敌像在讨论“退货”这种芝麻事。
“爷爷……”她面有难色,完全不敢看田圻炎。
“放心,爷爷给你作主,吵架了,爷爷也站你这边。你们两个,从小到大吵架,哪一次不是圻炎先道歉?这次,他随便找个女人结婚,想气气你,做法太过分了,爷爷帮你讨公道,乖。”
苏无敌还有另外三项“无敌”——耳朵无敌硬、个性无敌拗、脾气无敌臭!
“不,你们很少吵,圻炎那么疼你,和爷爷一样,当你是心肝宝贝。”苏无敌握着两人不放手,三人四掌,紧密贴合。
说起往事,无非想让他们两人回想,一同长大的童年光阴。
这一提,讲了足足几小时。
若不是苏无敌难掩疲倦,口气开始虚软,苏幼容强制他休息,不知道还要说多久。
待苏无敌睡沉,两人才放轻声响,退出房间。
苏幼容跟在他身后,螓首始终低垂。
田圻炎没有逗留意愿,笔直往大门方向走。
“谢谢你没在爷爷面前说出实情。”怯怯地,她开了口。
“没什么好说的。”他没有回头,没有停步。
“对不起,我会找机会向爷爷开口,坦承一切,你……你别听爷爷的话,与你妻子离婚……”
“我不会离婚。”他说得斩钉截铁。
伸手打开门锁,苏幼容迟疑了片刻,开口唤他:“圻炎……你结婚,是为了气我吗?”
她的问句,停住了他的动作。
田圻炎挺直了背,缓缓回头,睨向她。
她眼中微微湿润,带有不该有的期待。
会吗?
会像爷爷所说……他是太气她,才胡乱找了傅冠雅结婚?
苏幼容不由得产生一丝盼望。
她可以有这样的……贪求吗?
“不是。”
他的回答相当决绝,切断了她的希冀。
不想再多说半字,他不需要向苏幼容解释——
他结婚,是因为傅冠雅。
是她,让他动了念。
没有其他人,只有傅冠雅。
这些,与苏幼容无关,她不用知道。
第9章(1)
最近,只要电话一响,田圻炎便会出门,一出去,就是一整晚。
有时直接由公司出发,目的地,当然还是“长辈”家。
太多次,她等门等到睡死,迷迷糊糊间,由田圻炎抱回房间。
今天,又是如此。
傅冠雅感觉身体飘浮,吃力张开眼,看见自己被抱在他怀里,一阶一阶,正被“运送”上去。
“你回来罗……”她努力赶跑睡意,打起精神,“吃过饭了吗?”
“陪爷爷吃了。”被硬留下来,听苏无敌炮轰。
疲劳轰炸着……离婚办一办、那女人赶快扫地出门……诸如此类,无理要求。傅冠雅揉揉眼,不准它们闭起来。
“不是叫你别等我,自己回房间睡?”
“这样……一直碰不到面嘛,爷爷常叫你去陪吃早餐……你又直接去公司,下了班,再赶去吃晚餐,要是我早早就睡,想见一面,都好难……”她差点打起盹。田圻炎知道,苏无敌是刻意的,存心孤立傅冠雅。
他不带傅冠雅去见苏无敌,正是清楚苏无敌会如何漠视她。
他不要她去面对冷言冷语,更不想她听见苏无敌渲染他和苏幼容的事。
他把她放进床内,手掌捂着她的眼,不要她再揉。
“累了就睡吧,不要硬撑。”
“不累,我醒了。”她都睡了一下午呀。
最近好贪睡,总觉得睡不饱……给我振作点!傅冠雅!
“真的醒了?”他挑高眉。
“嗯……”明明还是一张惺忪睡脸。
“那,陪我一起去洗澡。”他低低地笑,“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那一种。
“嗯……”她傻乎乎点头。
等被抱进浴室,浸入放满温水的大浴缸,傅冠雅才真正全醒。
原来,羞耻心是会渐渐坏死的……
想当初,她被剥光光,拖进浴缸里,可是窘到很想死,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水里。
现在,竟还能舒舒服服,吁口气、蹬蹬双脚,去踢动水花。
反正,互表心意的那一天,更羞耻的事,都做光光了嘛……
“爷爷在你十岁左右收养你,可是,他跟你没有血缘关系……”
浴球打满泡泡,她帮他搓背。
他黑发微湿、微乱,不像工作时,梳整得一丝不苟,充满威严。
这样的田圻炎,起码年轻五岁以上。
“对,他是我父亲家族那边,相识几十年的老朋友。”
“所以,在你失去双亲时,把年幼的你领养回去?”光凭这一点,傅冠雅对“爷爷”印象超级好。
“之前有些事,因为觉得麻烦,我不想多解释,当下用最简单的方式敷衍带过,例如,父母双亡……”
“唔?意思是,你爸爸妈妈……”
“我母亲确实已过世,不过,我父亲还在。”
太不孝了,咒自己爸爸死。
“还在?!那他为什么要把你……让给爷爷收养?”傅冠雅不明白。
“因为,他的新家庭没有我的容身位置。”他淡淡说。
音调没有起伏、没有喜怒,但她手掌碰触的背肌,隐约地绷紧。
“世界上,有一种仇视,不需要理由、原因,可以恨得那么深、那么容不下,即便你做再多讨好,释出多少善意,仍然被人嫌恶、排斥。”他轻道。
“……是指你的继母?”她举一反三。
他静静的,不答,不否认。
“她欺负你?!”
她听见他低声笑。
“从她口中说出来,是我欺负她了吧。”
“你才几岁,怎么欺负她?!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赢!谁会信她的屁话一”她一气,口不择言。
“就是有人信。”而信的那一位,恰巧又是一家之主。
他扯笑……完全没有愉悦的那种。
“我成为排挤后母、故意使坏捣蛋,说谎诬陷她、难以教养的坏孩子。”
“她这样说你?!”
“当她整整一天不给我任何食物,我嚷着饿,她可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向我父亲哭诉,说着明明每餐饭菜都为我准备,为什么还要指控她、抹黑她、伤害她,像是我恶意找她麻烦……”
阿姨要怎么做,你才愿意接纳我?
阿姨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讨好你……
你这孩子,为什么要说谎?阿姨怎么可能不给你吃饭?
我不是这么坏的继母,我不是,我真心想和你当一对母子呀……想听见你喊我一声妈妈。
这孩子恨我呀……无论我做再多,他都视若无睹……
唱作俱佳的演技,曾让身为孩子的他,误以为是自己不够乖、不够好,才害她流泪、哭泣。
她在他父亲面前,流下的眼泪,晶莹,无瑕,却在父亲踏出家门的后一秒,梨花仍带泪,下一个巴掌便迎面而来。
谁准你喊我妈?谁是你妈?我没生过你这臭小鬼!滚远点!看见你就烦!
“家里没人能替你证明吗?”
“厨师、佣人,早就换成她的人,即使看到,也不可能出卖她。”
在女主人与无依的小孩之间,选边站,谁会挑他呢?
“太过分了吧!”她听了很生气,捏紧手里浴球,挤出许多泡沬,可见用力之大。
“很饿,连冰箱都不许去开,最后,真的忍受不住时,只好用偷的……”
他转过头,看向她。
在她微微泛红的眼光中,有一种……想倾吐一切的冲动。
“她养了一只波斯猫,颜色雪白漂亮,她很宠它,给它最贵的猫食和罐头,那是家里……唯一不上锁,又可以打开来就吃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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