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桃花睁着一双又圆又无辜的眼,非常歉疚的说着,而她的抱歉听起来非常的有诚意。
「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接受妳的道歉。」方粲然用最无情、冷酷的声音说着,「妳让我……几乎丢了饭碗。」
事实也差不多是这样啦,要不是她害得他跌断了右手,不能开刀,他爸怎么会顺理成章的叫他放大假,专心处理医院的危机?
「真的吗?」她惊讶的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衣袖,紧张的说:「真的吗?是为什么?」
几乎丢了饭碗?她想到自己在电梯里揍了他一顿,他的脸还青着、肿着,「难道你是模特儿?」
这么好看的脸受伤了,的确有可能会害他失去演出的机会的。
「当然不是了!」
「还是……」她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他,用很关心的口吻说:「你的脑袋……撞坏啦?」
那不然就是脑袋撞到秀逗,公司要将他开除。
「更不是了!难道妳对星期一的意外毫无印象?」他指指他的右手,「妳谋杀了我的脚踏车,还有我的黄金外科右手!」
脚踏车?外科?
「啊,原来你是个医生呀!」范桃花高兴的说着,她终于猜中了他的职业了!
不过,慢着,星期一和脚踏车……「难道是你?是你吗?我压到的人是你呀?」
她当时为了逃命,压根没有注意到那个可怜的家伙是谁,而且后来他打电话来骂她的时候,也没有提到这件事。
那是当然的,因为方粲然压根没打那通电话,而是孟非凡干的。
他在医院里听见方粲然的悲惨遭遇时,忍不住义愤填膺,打电话把范桃花这个灾星骂了一顿。
但是孟非凡并不知道星期一书方粲然手骨折的祸首,就是这个在电梯里殴打他,又害他在厕所里脑震荡的范桃花。
孟非凡也不知道她是范东廷的妹妹,如果他知道的话,绝对不会打那通责备电话,而是会谢谢她对方粲然青睐有加了。
「我也希望妳压到的是别人。」方粲然应该感到很生气的,但是面对着那张充满抱歉的无辜小脸,他发现他的火气正一点一滴的消失中。
真是不可思议,为什么他会对她发不了脾气?为什么他能这么自然的跟她说话,完全不会感到无话可说,或是提不起兴趣来?
他还以为在经历了那些一心想套牢他的恐怖女人之后,他对女人应该失去了信心才对呀。为什么范桃花能让他感到自在?而好笑的是,他总是被她威力强大的扫把尾巴扫到,却还想多多跟她相处。
他一定是生病了。
范桃花小声的说:「可是,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
为什么她遇到的不是别人,总是他呢?
她想到在电梯里,他按亮了手机为她带来光明的那一幕,心里忽然莫名其妙的一跳又一跳,呼吸似乎也加快了一些些。
难道这就是廷廷说的,是缘分吗?
「妳说什么?」没有听清楚她的轻声低语,于是方粲然说道:「我没听清楚。」
她红着脸,连忙转开话题说道:「我说我很对不起,真希望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地方。」
她是诚心诚意的,绝对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那当然!我目前的状况,妳得要负全责。」方粲然说道:「妳也看到我的右手不方便,而我的秘书请婚假去了,在这段期间,妳得来医院帮我的忙。」
他想好了,接下来的七天之内,他将包办范桃花除了上课之外的闲余时间,全力防堵她和姓郑的有所接触。
「我有两个问题耶。」范桃花怯怯的说:「秘书得做什么?」
「很容易,就是处理一些行政公文,帮我的研究资料整理建文件等等,如果妳做的来,健保的申覆案妳也可以帮我代劳。」
他说的很清楚,可是范桃花听得很模糊,她不好意思叫他再说的详细一点,以免显得自己太笨,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薪水怎么算?」
「薪水?」方粲然的声音有点拔高了,眼睛也往上扬了,「妳怎么不问有没有供应三餐食宿?有没有健保劳保,有没有三节奖金,年终大概可以领几个月?」
「如果不麻烦的话,你要不要简单的说一下?」她当然想知道呀,可是不好意思问嘛。
他瞪着她,过了一会才说:「妳是认真的吗?」
「咦?你不是吗?」
方粲然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范东廷对她的保护欲这么强盛,如果他有这么一个可爱单纯的妹妹,他大概也会做跟范东廷一样的事。
「听好了,妳这是无给薪工作,理由嘛,妳应该很清楚。」他指指包着石膏的右手。
「可是你这样不对,这是两回事。你的伤我很抱歉,但是不应该叫我做没钱领的工作来赔偿呀。」
那她的房租、她的生活费怎么办?她可不想流落街头。
「供应三餐,这是最大的让步了。」方粲然伸手道:「妳的雇主叫方粲然,明天早上八点到扬天医院八楼办公室找我。」
他早已查清楚了范桃花的课表,所以知道她明天上午没课。
「范桃花。」她伸手与他相握:「我还有一个问题。」
两手相触的那一瞬间,他们彷佛感受到了一股微小的电流,嗤嗤的从掌心中传到对方身上去,两个人明显的都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放开。
「妳真是个问题女孩,快说吧。」
「我现在算你的员工了吗?」
她认真的眼神充满期盼,如果他回答不是的话,那一定会让一个可爱的女孩失望的。
他不想看她失望的表情,他觉得她的笑容甜美、性情开朗,单纯中又带着天真,跟他所认识的千金小姐完全不同。
「当然算。」
「那太好了!老板,现在是午餐时间,你刚刚说供应三餐的。」她高兴的拍着手,那像小猫似的馋样让方粲然笑了。
「没上工先打赏?好吧,妳想吃什么?」
「谢谢老板!你真是全台湾……不,是全世界最好的老板了!」
方粲然看她那么开心的模样,心里有点小小的过意不去,没给薪水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不过,她是范桃花呢,范家大小姐会缺钱?
没那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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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粲然有点不适应的坐在一家干净但是狭窄的小饭馆里,桌上摆着热腾腾的牛肉面和几盘小菜。
「老板,你干嘛不吃?」
范桃花晞哩呼噜的吃了几口面,看他始终不动筷,忍不住问了一下。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她睁着一双大眼,闪着好奇的光芒,「为什么呀?」
「没为什么。」他总不能说他好奇范家的大小姐,为什么对这种小吃这么熟悉,而且还一副常来的样子。
听她跟老板打招呼的话语中,似乎她还在这里洗过盘子。
难道她是得了大小姐厌烦症候群,所以想试试当平凡人的滋味吗?
「老板,说谎是不对的。你刚刚明明说觉得奇怪,现在又说没为什么,我不信。」
「我只是在想,我负担得起带我的雇员上馆子。」
她挂着一个促狭的笑容,「这么好?上馆子喔?还是留给女朋友比较划算,对不对?」
「如果有的话。」他耸耸肩,抓起筷子对准那碗面进攻。
不能否认的,这个消息让范桃花笑的更加开心了,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只是觉得老板没女朋友,那真是一件好事。
「老板,为什么你没有女朋友呀?」虽然是好事,但有些奇怪呢。
他长的那么好看,职业又是医生,应该算足符合白马王子的条件吧?
「为什么妳的话那么多呀?」
「你是我的老板呀,我得关心你。对了,老板我需不需要帮你洗衣服呀?」
「噗!」他差点没把嘴里的汤面给喷出来,「妳为什么要帮我洗衣服?」
「因为你是我的老板,我是你的秘书呀。」范桃花说道:「别人都是这么做的。」
贞川不是都会帮哥哥洗衣服,还细心的熨好吗?可见得,身为秘书,洗夹服和烫衣服是件很重要的事。
「最好是别人都这么做啦。我告诉妳,天下只有两种女人会帮未婚男人洗衣服。」
她送了一条海带进嘴里,满足的把它吞下肚,才开口说:「哪两种呀?」
方粲然给了个干脆的答案:「他妈,和他女朋友。」
范桃花举起手,「老板,我有问题!」
他觉得头痛了,「妳又有什么问题了?问题小姐!」
「那女佣人算不算呀?」
「妳妈帮妳洗衣服收不收钱?」想也知道这是不同的嘛,还需要问吗?
「我妈不帮我洗衣服的。」她想到早早就移民到隆美尔去享福的父母亲,突然一阵想念。
对喔,他都忘了这个问题小姐是大集团的千金。
「我们可不可以个要讨论这个问题?妳的面要凉了,快吃吧。」
「最后一个问题,真的。」范桃花说道:「老板,可以吗?」
他还是让步:「最后一个。」
「你的那颗卤蛋要不要吃呀?」她盯着对切的卤蛋,金黄色的蛋黄和浅咖啡的蛋白,淋上甜甜香香的酱油膏,她看了就忍不住想多吃一颗。
「给妳吧。」看到她那种觊觎的样子,要是卤蛋有知,一定会吓得浑身发抖的。
「谢谢老板!」她用筷子插起了卤蛋,吃的津津有味。
方粲然只是看着她,自己都没发现他对这个问题小姐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跟她吃饭很享受,东西彷佛美味的不得了!
他不由得想起曾经跟他同桌进餐的女子,不是扭扭捏的推说吃不下了,就是一副你说什么都好的模样。
他第一次被人家拉到小吃店;第一次不是他作主为自己和对方点菜;第一次他看着别人吃东西的样子,而觉得肚子真的饿了。
她真的是与众不同的一个女孩,除了比别人更加的扫把之外,还有一些不同,而那些不同值得他花时间去跟她相处,去慢慢发觉。
方粲然突然觉得,拿到那笔合约固然很重要,而这个叫桃花的女孩,似乎……也挺重要的。
走出面店的时候,范桃花带着非常满足的心情,忍不住侧头对方粲然丢出一个大大的灿然笑容。
「吃饱了?」方粲然低头看了一下手表,「一点半了,妳该回去上课了。」
「你怎么知道我一点半有课?」她有些惊讶的说。
「妳刚刚告诉我的。」方粲然说道:」还记得吗?」
「好象是喔。」她刚刚好象说过不能去太远的地方吃东西,因为她等一下有课,不过……一点半?她说了时间了吗?
「妳说了。」他特地强调这三个字,并且希望她不要再追究下去,「妳是薇格丽音乐学院的学生,主修小提琴,妳刚刚都说了。」
他曾经有一段时问也热爱小提琴那优雅的琴身、动听的琴声,不过很多年没碰了。
「嗯,不过我没什么天分,琴拉的很烂。」她脸一红,吐了吐舌头,「真的,真的很烂。」
「要拉好琴,天分或许占了百分之一,其它的百分之九十九就要靠练习和热情了。」
「大概是我的动机不纯,所以总是拉不好。」她又是一阵脸红,「我得走了,老板,谢谢你请我吃饭。」
「我陪妳过马路。」
他们肩并着肩站在人行道上,对面是个卖百货服饰的精品店,他们的身影反射在玻璃橱窗上。
范桃花目不转睛的盯着,之后不由得厚脸皮的想,他们挺相配的嘛!
她脑中的画面自动转成她身穿白纱,他西装笔挺,斑马线成了红毯,玻璃橱窗成了圣坛,车声喇叭声成了婚礼进行曲……
动机不纯?方粲然研究着她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接着便联想到她那个姓郑的学长,范东廷要他全力防堵的那一个!
范桃花是为了他才学琴的吗?他的嘴巴开始觉得酸酸的,会是刚才的牛肉面加了太多醋吗?
一阵手机的音乐响起,盯着玻璃橱窗发呆的范桃花还浑然无觉,方粲然唤了她一声:「电话!」
「什么电话?」她红着脸回神,庆幸他不知道她刚刚在想什么。
「妳的行动电话响了。」
「我没有行动电话呀!」范桃花才这么一说,立刻啊了一声:「我有的!不是,是你有!」
方粲然奇怪的说:「妳快接吧,要断了。」
「喔,好。」她连忙从背包翻出那支电话,按下了接听键:「喂?」
一阵沉默,只有轻轻的呼吸声传进桃花的耳朵里。
她奇怪的又应了一声:「喂?」
「妳是谁?」一个尖锐的陌生女音传进了桃花的耳朵,而短短的「妳是谁」三个字,似乎包含了许多的敌意和责备。
「我是桃花呀,妳是谁呀?」
「什么桃花、梅花、樱花的?为什么会是妳接电话,妳有什么资格接这支电话?」
对方气呼呼的,说到后来几乎是用吼的了。
「是老板叫我接的,如果不快点接,妳就会挂断,所以我就接了。」
「老板?这是方粲然的电话,为什么是妳接?妳是他什么人?妳知不知道我是谁!」
桃花连忙把电话递给他,「老板,找你的。」
方粲然早就已经听见对方那大嗓门的声音,于是皱着眉头,左手挥了两下,用唇型说--我不在!
只有季情才有这么大的嗓门,这么粗的声音。
她总是以他的未婚妻自居,不但从隆美尔追来台湾,跟他读同一间学校,还在他身边布下了天罗地网,阻止别的女人接近他。
做法简直跟范东廷对桃花一样。
虽然她已经回隆美尔去了,但她居然委托征信社,只要他身边出现女人,她就会立刻杀来。
他非常不希望桃花成为她的下一个目标。
「喔。」桃花只好乖乖的遵照指示:「我老板他不在耶,所以不能听电话。」
「那妳是谁?妳为什么带着他的手机?」
哔哔哔……手机发出了电池即将没电的警示声,最后是一阵完全的静默。
「没电了耶。」
「谢天谢地。」他真心诚意的感谢着老天安排得巧,早不没电晚不没电,等到季情那块牛皮糖黏上来的时候没电。
「老板,这是你的手机,我一直想还你,却老是没有机会。」还好电话有响,不然她已经完全忘了这件事了。
「妳留着,我有事就直接打这支电话跟妳联络。」方粲然说道:「明天我把充电器和电池拿给妳,还有,这是我的号码,如果妳看来电显示上不是这号码,妳就不要接。」
说完,他拿出新手机,拨了一通电话给她:「记住了,除了这个号码之外,其它的别接。」
「喔。」她超级想问刚刚那个女人是谁的,可是又觉得自己似乎问题太多了,而且老板也不见得愿意说。
还是别问了吧。
「绿灯亮了,我们走吧。」
他自然的抓住范桃花的胳膊,迅速的拉着她过马路。
范桃花在心里偷偷的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这样拉她过马路呀,好象在带小狗散步!真讨厌!
没有别的方法表示他很绅士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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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东廷优闲的躺在长沙发上抽着烟。
经过了长途的飞行之后,他终于住进了这间五星级的大饭店。
他闭着眼睛,脑袋里想着明天的会议内容。
贞川都已经准备充分了,绝对不会有什么遗漏的。
她真是一个好助手,美丽、冷静,而且不多话,就是看男人的眼光太差劲了,哼。
电铃声响起来,他随手熄掉烟,有点懒洋洋的一边扯着领带,一边去开门。
纪贞川站在门口,同样因为长途飞行感到疲倦的她,放下了及肩的波浪卷发,展现另一种跟平日俐落截然不同的慵懒风情。
范东廷气愤自己的心跳加速,而且对于她一下榻就来敲他房门一事,感到难以置信。
他还以为她是正经女人,原来……
但是纪贞川冷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绮想,「范先生,有通电话,你一定得接。」
他心里涌上些失望,口气一下子变得冷淡,「如果是公事,我不想听了。」
「隆美尔的经济部长打来的,他不会相信我说你正因为时差而感到不舒服,已经休息了的话。」
她微笑着说着,一边走进他的房间,拿起电话吩咐总机将那通越洋电话转进来。
范东廷低低的诅咒了一声:「记住我才是付妳薪水的那个人!」
「我知道,所以我不想失去我的饭碗。」她将话筒递给他,甜甜的一笑:「想想隆美尔的投资机会吧。」
她真是把他摸得太清楚了,知道他就算病的快死了,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的。
隆美尔虽然是个太平洋小国,但却因为它国内的钻石矿脉和领海里的石油,而闻名国际。
这是个非常富有,而且由皇室掌政的小国。
范东廷和隆美尔的经济部长杨亨利有过几次愉快的餐叙,因此两人丝毫不陌生的用英文相互问好。
接着,杨亨利讲到了重点,只见范东廷皱着眉头,表情有些微诧异。
通完电话后,他对着纪贞川说:「妳一定不会相信的。」
「什么事?」她刚刚听他说电话时,听到了一些片段,但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亨利『劝我』打消投资扬天医院的计画。」
「为什么?」果然跟她想的一样,她忍不住开始担心了,再怎么说她都希望孟非凡能顺利拿到资金。
「这也是我的疑问。」
这只是个小投资案,为什么隆美尔却展现了高度的兴趣?他不明白。
「那你打算怎么做?」这个问题实在是白问了,扬天跟隆美尔一比,谁能给天宇的好处比较多?
他微微一笑:「妳说呢?」
当然,他得先弄清楚为什么隆美尔要关心他对扬天医院的小投资,而且还派出经济部长来给他压力。
这里面一定大有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