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郁虹进来他的屋内,低声问道:「怎么了?雅思,你怎么一个人坐在黑暗里不点灯?」
一听到林郁虹的声音,香雅思立即跳了起来,他回身看着林郁虹,金身发颤。
他飞快地抱住林郁虹,颤抖的问道:「郁哥哥,那是假的,对不对?你没有要娶别人吧?你快告诉我是假的!」说到后来,他泪流满面,声音忽高忽低,彷佛已到崩溃边缘:「我听到的事是假的,你不可能这样对待我的,对不对?」
对于香雅思的质问,林郁虹微征了下,然后他语气严肃地道:「没有错,我要成亲了,日期就订在三天后。」
香雅思的腿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他无力的滑到林郁虹的脚边,林郁虹并没有扶起他。
香雅思的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他掩面大哭:「你骗我的,我知道你骗我的。」
林郁虹的声音仍听不出情绪:「我没有骗你,也没必要骗你,我就要成亲了,我想你可能已经知道是陈家的千金,不管是谁告诉你的,他说的是真的。」
香雅思摀住了耳朵,激烈的摇着头,「我不想听,我一点也不想听!」
林郁虹扯下他摀住耳朵的手,「你成熟一点吧!雅思,不管你接不接受、爱不爱听,事已至此,你要接受这一件事。」
「要我接受?」香雅思哭喊,要他接受是不可能的!「你明明管应我你不会娶小妾的,你说你要爱我的。」
「我这不是娶小妾,陈小姐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见到她,你还要叫她一声嫂子,更不准你对她无礼。」
「她是你的娘子,那你把我当成什么?」
「你是我心爱的人,我说过我爱你的心不会变的。」
「我是你心爱的人?」香雅思他边说边笑,听起来却比哭还伤心,「我还住在你们房间的隔壁,她若跟你谈情说爱时,我是不是要假装我一点也没听到?你跟她洞房的时候,我是不是要假装我一点不嫉妒她?」
林郁虹抓住他的肩膀,「我说过我会不得已为你做牺牲,相对的,我也要求你为做这么一点小小的牺牲,这是你亲口答应的。」
香雅思心如刀割,他好像在此刻才看到林郁虹脸上那林家特有的奸险、狡诈。
「这一切早在我回来前都安排好了,是不是?房间、誓言?我一直以为你跟其它林家的人不一样,其实你跟们都一样,你在心里同样的瞧不起我,你把我当成免费的男妓,等要够了,你就去娶别的姑娘了。」
林郁虹脸色一沉,林家的人有多下流,身为林家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香雅思伤心下的形容,让林郁虹的表情霎时变得阴沉,他指着门外,冷冷的声调让人明白他正在勃然大怒。
「那你要我说什么?雅思,我还没看过有哪个男妓要像你花这么多银子,而你在床上也生涩的令人觉得无趣,我若是养了这种男妓,还会觉得是赔钱货呢!你若觉后我对你还不够好,你大可大摇大摆的走出林家,我没有拦着你!」
香雅思泪如雨下,他的心在这一刻是真正的碎了,晚上听消息之后,他总还抱着林郁虹会向他澄清的希望,但现在知道自己在林郁虹的心里是没有地位的,因为他竟然要他走,还对他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他现在能走吗?香雅思看了林郁虹一眼,他纵然心碎了,还是深爱着林郁虹。
他哭着道歉:「郁哥哥,对不起,你不要赶我走,我真的好爱、好爱你。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的,我求求你不要成亲,好不好?我会比以前更听你的话,求求你,我真的不能忍受你跟别人在一起,要不然我一定会痛苦到死掉的。」
「雅思,你的爱能当饭吃吗?」林郁虹的声音更阴沉了:「我每年送你的东西、你身上穿的好衣服、每天吃的好东西、可以睡在安适的房间内、手上的戒指,若没有现在的富贵权势,你以我我能给你吗?雅思,这些东西你以为有爱就可以得到吗?爱值不了一毛钱,这是你唯一能给我的东西,那其它的东西你能给我吗?」
香雅思哑口无言,他无权无势,在林家寄人篱下,他唯一能给林郁虹的,只有他心里的爱恋及信任,但是那不能给林郁虹实质的帮助,林郁虹说的没有错。
林郁虹较为平静,显然他早已打算好了,「陈小姐是个大家闺秀,我想她不会对你太坏,你也没有子嗣的问题会威胁到她的地位;再说,我要在林家站得稳,还是需要她的帮助,她爹经营水道,我管酒业,结合之后,一家能够让你过更富贵的生活。」
香雅思征征的看着林郁虹,像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一样的看着,他的泪水还在不停的流,从他眼里看出去,林郁虹的身影模糊不清。
他不要富贵!不要好的生活!他只要林郁虹爱他一个人。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哪个对你有利,你自己清楚。」语毕,林郁虹转身离去,不再多说。
见他离去后,香雅思扑到了床上痛哭失声,身上还有着下午林郁虹啃咬他身体的痕迹,那时幸福的感觉现在就好像笑话一样;林郁虹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他,他根本就没爱过他,否则不会这样对待他。
但是,一想到要离开林郁虹,永远不要再见他,他办不到,他真的办不到;再说,他什么时候会死,他也不知道,在有限的时间内,舍不得离开林郁虹。
「我该怎么做?神子,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该怎么做?」——
香雅思无法吃饭,只能整天以泪洗面。
林郁虹没有再来看过他,因为林郁虹身为新郎倌,有很多事需要去办。
从彼此坦承爱意开始,林郁虹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冷漠过,林郁虹可能全心全意忙着婚事,早已忘了他的存在。
在第二次发病的时候,香雅思痛晕了过去,没有人知道他痛晕过去,思为这间房间没有人踏进来过;等他醒过来时,已经是华灯初上,林郁虹明日就要当新郎倌了。
神子曾告诉他,他只要发作三次,还没有得到爱人的爱,就会死去;而第二次与第三次发作的时间通离得非常近,看来他离死期不远了。
香雅思看着手上的黑戒,将戒指紧紧的贴在心口,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现在已经知道林郁虹不爱他,但是他仍深爱着林郁虹,只要能多一些时间相处,他就不能再失去。
忽然间,林郁虹对他所做的事,他全都觉得可以原谅,他只要最后一刻,能完成自己那小小的心愿就好。
香雅思擦干眼泪,赶紧坐在镜子前,梳着自己长黑的发丝,尽量不要让自己太难看,等弄好之后,他又在房间内翻箱倒柜,找出勉强可以替用的东西。接着,他走进厨房,做几样他非常拿手的小菜后,才叫下人去请林郁虹到他房间里。
他等了许久,一直坐立不安,菜已经变冷了,林郁虹还没有来。
就在他以为林郁虹根本不会来的时候,房门开了,林郁虹缓缓的走进来。
「郁哥哥……」
他迎了上去,拉着脸色不是很好看的林郁虹坐在椅上。
他夹了一些菜放在林郁虹的碗上,声音颤抖的道:「我从来没有菜给你吃过,你吃吃看好不好吃。」
林郁虹没有动筷子,但见香雅思眼泪又要垂下来,林郁虹才接过筷子吃了几口。
香雅思破涕为笑,「好吃吗?郁哥哥。」
林郁虹没有说好不好吃,香雅思拉住他的衣袖,将自己靠在他臂上。
「别对我生气,郁哥哥,我不吵也不闹了,求求你,不要再对我生气。」
林郁虹这才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香雅思抱住他的颈项。
香雅思诚挚的说:「我爱你,郁哥哥,我真的好爱你,你爱我吗?」
林郁虹简洁有力地道:「我爱你,可是这个亲事我一定会结的。」
香雅思的嘴唇扭曲着,但是还是扬起了一抹带泪的笑,「我不会再反对了,你怎样安排都好。」
接着香雅思拿出红烛跟两个酒杯,他倒满了酒;林郁虹看得出他想干什么,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香雅思颤抖的举起酒杯,「郁哥哥,你跟我喝交杯酒好不好,我们私下成亲就好了,我真的好爱你,我不能失去你,虽然这只是个仪式,但是这是我从小的心愿,我从小就希望能够嫁姶你,我们喝一下交杯酒就好。」
林郁虹推翻了酒杯,愤怒地道:「你到底在干什么?雅思,你怕你自己闹得笑话还不够吗?还是你真的疯了、傻了?」
香雅思急忙捡起被他挥落的酒杯,他着急得快要哭出来,「求求你,郁哥哥,我们只是私下喝,没有人会知道的,不会影响你明日的成亲,这真的只是我小小的心愿……」
林郁虹拿起他手里的杯子掷向墙壁,怒不可遏的骂道:「雅思!你搞这一套做什么,我是不可能跟你成亲的,你的脑筋若还清楚的话,就不会做这种傻事了。」
看着杯子碎成一片,就跟他的心一样,香雅思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了地流下,「我可以不要好的衣服、不要好的东西、不要睡在好的房间,只要你真心的爱我就好了。」他一边说一边哭。
林郁虹气得握紧拳头,「你到现在还不懂吗?雅思,我今日若是选了你,我就会被赶出林家,奶奶说能让之前的总管在这附近找不到事来做,绝对不是无的放矢,她有那个能耐这么做;我被赶出去之后,她岂会让我好过,她若没把我整的不成人形,会放过我吗?」
他扯紧香雅思的衣领,冷漠的目光透出火爆的情绪。
「如果她把我搞得只能当乞丐,你愿意跟我出去当乞丐吗?你愿意跟着我沿街乞讨十多年,直到她死掉,林家没办法恶整我吗?」
香雅思愕然之下,无法回答,两人对看许久。
突地,门被打开了。
林老夫人走了进来,她看到满室狼藉,她微愠地说:「你这样怎么成亲?你的喜房就在你隔壁,万一他明日夜里发起疯来,在这里胡言乱语、又哭又叫的,难保陈小姐不会听见。」
闻言,林郁虹青筋暴凸,但是他的声音很冷静:「来人啊!把香雅思押进柴房里,到后天早上之后,再放他出来。」
香雅思惊愕得无法反抗,他不敢相信林郁虹竟会下这种命令,他被几个仆役强押了出去。
在经过林老夫人身边时,她只是冷冷的看着满脸泪痕的他,「我早就告诉你,得趁着年轻漂亮,多为自己捞点好处,男人一旦玩腻,你可就没什么价值了。」
香雅思的眼泪干了再流、流了再干,他再怎么回头看,也只是看到林郁虹不曾转头的冷漠身影而已。在这个时候,他充份地体认到林郁虹一点也不爱他,但自己对他爱却太浓、太深,没有办法减少,在死之前,他还是没有办法恨他。
他掩着脸哭泣,哽咽地回答了之前林郁虹问他的问题:「我愿意,再怎么苦我也愿意。」他愿意为他吃苦,哪怕是当乞丐也无所谓,只要林郁虹是真的爱他。
林郁虹在听到他的回答后,用手扶住了额头,但他并没有回头,他皱起眉,彷佛心中有说不出的苦——
林家张灯结彩,每个门上都贴上了一个喜字。
一向严厉的林老夫人在今日也难得的展露笑颜,每个人都知道这场亲事,不只是郎才女貌的结合,是两个家族的合并;以陈家只有独女的情况看来,林郁虹与她成亲,等于是接收了她家财产一般,最大的赢家当然是林郁虹。
传言林郁虹将会是林家下一任的当家,如今他与陈小姐成亲,便更加稳固了他在林家的地位;看来,林家下一任的当家绝对是林郁虹,因为这场亲事办得既浩大又热闹,像是在召告林郁虹在林家的地位牢不可破一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家以后必定是林郁虹的襄中物。
今天,林郁虹的脸上并无笑容。
林老夫人淡淡地道:「去迎娶吧,等洞房过后,已成事实,香雅思就算不接受也得接受了,难不成没人可以依靠的人,还会笨得闹着要跟你分离吗?没有人会这么傻的。」
林郁虹没有回答,他坐上马匹,带着浩浩荡荡的迎娶队伍出发。
林郁虹才出发不久,就有仆役紧张的跑来禀告林老夫人。
他害怕的连说话也口吃了:「禀……禀老夫人,我今天送饭进去柴房的时候,表、表少爷……暴毙死掉了。」
闻言,林老夫人摔下茶杯,立刻就到柴房去查看。
果然,香雅思的尸体已经僵硬,表示是昨夜被关进柴房后没多久就死了。
第一次看见尸体的仆役吓得发抖,「怎么办?喜事跟丧事不能撞在一起,要不要叫郁虹少爷回来,择个日子再娶?」
林老夫人怒斥:「没用的东西!香雅思就算变成鬼,可他是什么下贱的出身,沾得了我们的身吗?破坏得了林家的好事吗?」
她忿忿的瞪着香雅思尸身,「这个香雅思好大的本事,连死的时候都要触郁虹的霉头,竟选在他成亲的当天死,你要让郁虹成不了亲吗?你做鬼也别想!」
她当机立断的下令:「把柴房封进来,谁也不准进去,更不准把这事传出去,等郁虹他们洞房之后,再宣布他的死讯就好,没必要为了这个下贱的男妓误了林家的大事。」
仆役吓得只敢点头,连忙把柴房重新锁上,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过他只想离柴房越远越好,以免被冲煞到——
林家席开好几百桌,还未拜堂,喜筵上就全是人潮,多数人都是为了跟林郁虹攀交关系而来的,但更多是邻坊邻居来看热闹、喝喜酒的。
林家这次因为为了显示盛大,办的是流水席,到场者皆可饱食一顿,所以吸引不少人来。
林郁虹带着迎娶行列接回新娘后,因为路途远了些,正让新娘休息,以便在吉时出来拜堂。
身为新郎倌的他出来招待客人,有不少人向他敬酒,他喝了几杯,虽不苟言笑,仍能看出在他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已可以跟林老夫人并驾齐驱。
「哼哼……」一个苍老的声音发出不屑的语气。
林郁虹冷冷的望向发声处,发出声音的人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他脸上的愤懑跟他脸上的皱纹一样多不可数。
林郁虹一时之间只觉得他面熟,并不认得他是谁。后来,他认出这个人是谁了,只不过这人在几个月前并没有老成这样,以他的年纪也不该老成这样,可见得他这些日子过得很不如意。
「我以为你早就病死在路边了!」林郁虹冷冷地说。
林郁虹说的得非常无情,因为他永远记得是这个混帐让林伯宏跟林仲业去欺负香雅思,若是他那一天晚来一步,香雅思一定会被那两个禽兽不如的混蛋给凌虐。
「还没看你死之前,我是不会死的。」林家前总管回答得如此刻薄,当然是把当被被赶出林家的事,全都怪在林郁虹的头上。
「哼!那我倒看看是谁比较早死!」林郁虹不想与他多谈,对于这种人,他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
他的年纪比林郁虹大,当然是他会比林郁虹早死的可能性大,他气得全身发抖,却拿林郁虹没有办法,但他却忽然色迷迷的舔着唇。
「香雅思很棒,对不对?我一看他用媚眼勾人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小浪蹄子铁定在床上淫浪得很,有天晚上我在门前听,他又叫又哭的求你饶了他,叫得让人火都上来了,真想狠狠的搞他一次消消火,他一定比妓院里的红牌还会服侍男人吧?」林家前总管不只出语猥亵,更好像情不自禁的朝自己的下身拍了一下。
林郁虹怒不可遏,若不是今天在自己的婚宴上不宜闹事,他早已将这个人撵出去。
「嘿嘿,我也知道你尝过不少甜头,林郁虹,他活着的时候是服侍你一个人,现下他死了,就算不动不跳,我也想试试那种销魂的滋味;若不是柴房被大锁锁着,守柴房的人死也不肯让我进去,我早就跟香雅思风流快活好一会儿了。」
闻言,林郁虹脸色大变,因为他听他他全然不敢相信的话。
「雅思死了?」
林家前总管笑道:「早就死了,那个守柴房的,还吓得不断烧香呢。」
「胡说八道!」但是从这人兴奋的目光跟不断舔唇的神情看来绝不是假的。
林郁虹呼吸急促,他放下酒杯,飞快的跑离筵席,还撞到许多人,就连在另一边的林老夫人都得出来他神色不对劲,她也站了起来。
林郁虹头痛欲裂,他的心狂乱地跳动着,他由原本的快走,到后面根本就变成是用跟的。
他到了柴房,果然,有人在门前烧香。
林郁虹完全失去理智的大吼大叫:「门的钥匙呢?给我,快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