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深灰色的屋瓦一片片黏上去后,铁铮铮退后一步看着自己的杰作。
唔……还不错。
她槌了槌肩膀,好像做了很久了耶!现在几点了?她看了下表,老天——下午五点零三分了!她足足做了三个多小时,怪不得有些腰酸背痛……下一秒她又想起一件事——要打电话给贺觉翾。
深呼吸——再深呼吸。
怎么还是那么紧张啊?只不过打个电话却像是要上断头台一样……不行,还是好紧张,她打开手臂,开始做体操,一面做还一面死盯着手机看。
待体操做完了,她还是没放松下来,打求职电话都没打给贺觉翾紧张,她会不会太在意他了?拿着手机发起呆来。
小时候暗恋的对象出现了,好感是一定有的,只是……她会不会太在意了?想得太入神,没注意手一按,把设定好的号码送了出去。
嘟嘟响了几声后,贺觉翾的声音出现在电话另一头。“喂?”
咦?铁铮铮吓了好大一跳。通……通了!怎么办?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哪!“那个……”
“哪位?”手机荧幕上有秀号码,他当然知道是谁,他是故意的,这女人真鲜,支支吾吾的,打电话给他有这么紧张吗?看时间都超过五点了,他本以为她今天又不会打了。
对厚,她还没说自己是谁呢!“我铁铮铮啦。”
“铮铮啊,有事吗?”正巧,八卦王在他办公室。
铮……铮铮?他没连名带姓叫她欸,这种感觉好特别,像是彼此的距离又拉近了些。“你不是叫我要打电话给你?”
贺觉翾闷笑,真败给她了,她的思路真的很直,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也就是你根本不想打这通电话,是我逼你的喽?”
“不是、不是!我其实想听听你的声音,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打扰你?”铁铮铮说得很认真,有时候说实话不会比谎话难。
她看着墙上那排被她用线一枝枝串起,一字排开的玫瑰。那是贺觉翾送她的,她打算把它们制成干燥花。这辈子第一次收到男生送的花,即使只是演戏,感觉还是很特别。
“别的女人会,但你不同。”
她脸红了,红到连耳朵、颈项都染霞,这男人实在是……原以为他拿手的是任性的刻薄话,气死人不偿命的毒舌,没想到这种拨弄情弦,令异性脸红心跳的话他也一把罩。
“……”
“干啥不说话?”可以想像她涨红着一张脸不知所措的模样,贺觉翾脸上浮现笑意,真真正正的笑意。
铁铮铮是笨了点,可却也知道他不是那种会甜言蜜语的男人,就算会也该是对他以后交往的女人,而不是她这个现任伪女友。他会这样说话,表示他正在演戏。
若是演戏,剧情需要的话,再令人想吐,到河边挖耳朵的话都可以轻易出口。不过,贺觉翾的演技真的不错,恋爱中的男人他演来入木三分,不想当总裁,其实可以到好莱坞闯闯。“你现在在演戏吗?是不是身边正好有什么人吧?”
铁铮铮,你不笨嘛!“你说呢?”他偷颅了眼八卦王,呵……“偷听”得挺认真的。“信不信,我看得见你,你现在一定红着脸在说电话。”
“你、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一直都在你心里。”
轰!铁铮铮的心爆炸了!她……她很纯情的,禁不起一个低柔富磁性的好嗓子对她催眠着这样的甜言蜜语——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一堆男人省吃俭用的勒紧裤带,只为了打0204了,没有人抵抗得了由性感的声音所引发的幻想。
老天,光是想像他柔着表情对她说“因为我一直都在你心里”,她的骨头都软了一半了。
贺觉翾,你这造孽的男人!
有些后悔,方才为什么不启动手机的录音功能呢?这样她就可以再回味一次。好!下一次就这么做吧!
他会演她也会啊!“贺觉翾,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
“嗯哼。”
“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铁铮铮像着了魔一样,一口气说了两次喜欢。“小时候我还暗恋过你喔!”她的心跳得好快,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她在演戏吗?为什么感觉很奇怪?
大学时候,配合着室友玩愚人节整人游戏,她也曾去向一个学长告白,可那时她理智清楚、态度从容,不像现在,她有种分不清是在演戏,还是在真告白。
电话那一端是沉默的。铁铮铮想起贺觉翾说过前伪女友的事:心里没来由的苦涩起来,他的沉默像是无言的拒绝。
清了清喉咙,她强迫自己开口说:“哈哈哈……被我吓到了厚?告诉你,不只你会演,我也很会演哩!”赶紧找台阶下。
贺觉翾仍是沉默着。铁铮铮小时候暗恋他的事他知道,因为那本小笔记本。她真的是在演戏吗?方才她那一小段“台词”震撼到他了,直到现在,他的心还狂跳着。
他知道的铁铮铮,不是那种会演戏的女生,她的性子太认真、太直,“喜欢你”这句话不是她随意说得出口的。她说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他又为什么在震惊后,没有像之前那些伪女友告白时,产生想保持距离的抗拒感?
“喂……你……你说话啊!”
“这个周末,我们出去走走吧。”发觉自己不排斥和她亲近,他忽然也想知道,两人可以走得多近?
“真的吗?”
“怎么,你和别的男人有约?”
“没有、没有,除了你之外,没有男人会约我啦——”啊勒,她干么灭自己威风啊!好像她行情很差似的,是说,也没错啦!
贺觉翾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你还真诚实呐!”这个铁铮铮啊,明明就高个儿一个,可为什么他常常觉得她很可爱?
“说谎如果可以成为万人迷,我很愿意成为吹牛大王。”她的桃花是朵朵开,可老开错性别。
“是那些男人没眼光。”
“说得好!贺觉翾,还是你有眼光。”
贺觉翾脸上又有笑意。“铁铮铮,你还真不害臊!”
“难得毒舌贺觉翾会这样捧我,不陶醉一下就太可惜了。”顿了一下,她说:“出去走走,我们是要去野餐吗?我要不要准备吃的?你喜欢三明治还是汉堡?要不要带零食?对了,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放风筝喔!”
因为太高兴,她一口气说了好多话,一停下来才发现他都没搭腔,她……是不是太自作主张了?“那个……不好意思,我好像太多话了。”
他所认识的女人所谓的“约会”不外是上高级馆子吃大餐、逛精品店、百货公司,铁铮铮的提议出乎他意料之外,却很有吸引力。
“就依你的。”
“真的吗?”
“真的。”
结束通话后,铁铮铮的心还是怦怦跳!她好开心,原以为小时候那场童稚的小小暗恋只是美好的回忆,可重逢后她发现,中间空着那十几年像是不存在似的,她恋着他的心情接轨得自然,仿佛本来就该如此。
只是,小时候暗恋他,现在还是得暗恋吗?她叹了一口气。
啧!想那么多干啥?如果喜欢一个人只能喜欢一年,那在这一年中她只想努力的用快乐填满,而不去想彼此的缘份只有这短短的三百六十五天,快乐也过、伤心也是过,她可不希望一年过后再回首,什么愉快的回忆也没有。
她开始期待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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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赏脸,今天天气不错,太阳不算大,也有些风,最适合到沙滩上野餐放风筝了。
坐在休旅车上朝目的地前进,铁铮铮心情好到在哼歌,开车的贺觉翾也感染了她的好心情,偏冷的脸上柔和了许多。
一个吸在挡风玻璃上的公仔玩偶吸引她的注意,“这公仔很像你欸!”
“我的脸有这么臭吗?”
铁铮铮笑了出来。“你不说我倒说不出哪里像,哈,果然是脸臭得很像!”她把它拔了下来,有趣的把玩着。
贺觉翾心情不坏,不想跟她计较,看她爱不释手的样子就说:“喜欢就送你吧!”服了她,对一个公仔也能扮鬼脸。
“真的吗?谢谢。”
不过是个公仔,瞧她笑成这样。“你今天……心情很好?”
“看得出来吗?”是不是太明显了?偷瞄了一眼后照镜,老天,她笑得像只笨熊!她有些尴尬的敛了敛笑容。
“很难看不出来。”她真的很鲜欸,表情真多。比起小时候她那过于压抑的小老头样,他比较喜欢现在的她。
以前他觉得到户外郊游、带一堆东西吃吃喝喝很无聊也很浪费时间,可当同游者是铁铮铮,他总觉得每分每秒都有新鲜事,而且很期待,她能带给他的惊喜,所谓的惊喜也不过是一句话、一件事,一种心情……
铁铮铮索性大方承认,“我是心情很好啊!像重温了小时候去远足的感觉。小时候我最喜欢去远足了,因为那一天我爸会帮我带一些平常吃下到的东西,像饼干啦、糖果、乖乖……而且那天的饭包会特别大、特别好吃!”
贺觉翾想起她令人望尘莫及的食量,从后照镜看了一眼她放在后座的大竹篮。
“竹篮里装了什么?”
“三明治、潜水艇和水果。”
还好嘛!带那么大的篮子,他以为里头会放一只烤乳猪呢!啧!这女人真的连风筝都带了。
“为什么选择到海边?”
“这可是我的私人景点呢!”铁铮铮得意的说:“之前我骑着摩托车四处溜达,结果迷路了,原本是想到杂志介绍的海边玩的,没想到意外发现了那个地方,那里有椰子树和细灰白色的沙,又刚好是傍晚时分,景致真的好美,我还戏称那里是“台湾夏威夷”哩!”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
“是很——好!”
贺觉翾侧过头看了看她,她被看得不好意思,忍不住的摸了摸脸,她脸上有什么吗?
“你在看什么?”
“好像什么事情都能带给你快乐,像要到某个景点,结果却迷了路,这种事应该是教人生气的,或是气急败坏的到处找人询问、或打电话求助的吧?结果你还有心情欣赏陌生的风景?”
“我脾气又不像“某人”那么坏。”说到“某人”时还故意看了他一眼,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挑眉问:“我脾气有那么坏吗?”
“我又没说是谁,你干么对号入座?”她无辜的眨眨眼。
这丫头,越来越皮了!“说的也是,我想,你老板应该不知道你在他背后说他脾气坏吧?”
“噗哈哈……”原来贺觉翾也满冷的。她清了清喉咙,言归正传。“其实,我觉得迷路也是一种想法,不是吗?”咦,贺觉翾方才是在取笑她少根筋吗?她现在才想到。
“怎么说?”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常在想,如果把这“八九”换个角度来看,也许就没有那么多的不如意了。我爸以前常说,人要乐观点,人生就那么长,开心过是一天,不开心过也是一天,干啥和自己过不去?”
铁伯?是啊,从认识他第一天,他的身体状况好像一直都不太好。他真幽默乐观。“你爸爸很豁达。”
“他是我知道最好的人!”她蓦然想到一事,话锋一转,“之前你不是问我,我后来学了钢琴没?我虽然没学钢琴,可我有一台口风琴喔,我爸买给我的,那时他的身体已经很糟了,买了口风琴送给我后,他有些感慨的说,口风琴和钢琴没差多少吧?都有黑白键,然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跟我道歉,说他没能买部钢琴给我。”
“你没学成钢琴,不会遗憾吗?”买钢琴的钱是他给的,铁铮铮陪了他一年多的时间,虽生气她的欺骗,却也希望能帮她完成愿望。
“不会啊,口风琴很有趣,我很喜欢的,我学了很多我老爸喜欢的曲子,什么望春风、白牡丹、月琴、偶然……那台口风琴把我爱我爸的心情传达给他,我很感谢它的。”她不太会说好听话哄父亲开心,那口风琴真的帮了很大的帮。
有一种难以解释的感觉萦绕在贺觉翾胸口,是因为铁铮铮父女俩那种相依为命的亲情是他从来不曾体验过的吗?对他而言,即使是和他最亲的祖母,可能因为年纪和想法不同,总有着距离。
还是心疼铁铮铮一个人伴着病父的孤独无助呢?
如果不是性子使然,他不习惯和人过度亲近,他现在真的很想搂一搂她!
贺觉翾突然被这样的想法怔了一下。他和铁铮铮有那么亲密吗?居然会想安慰她?他是怎么了?心情太复杂混乱,这种厘不清的感觉令他烦躁了起来。
“车子开了好久了,到了没?”强迫自己自混乱中抽离。
铁铮铮往车窗外看。“唔……”
“别告诉我,我们——迷路了。”
“没有、没有,不过,我们开过头了。”
“什么?”
“因为这棵结了三颗椰子的椰子树在这里,所以,表示过头了。”
以结了三棵椰子的椰子树当地标?贺觉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大概一年前吧。”
“小姐,你难道不知道那三颗椰子有可能被摘了,或掉了,也有可能又结了一大串吗?你以为那三颗椰子会永远结在树上给你当地标吗?啊?”
“对厚——”
“……”无力!
“没关系,迷路也是一种玩法。”
原来方才那句话不是表示她豁达的人生观,而是为他打预防针用的!因为由她带路,随时有可能会迷路。
这女人实在是……贺觉翾有种误上贼船的感觉,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会让脾气爆了的事,他只觉得无奈又好笑,这些没辙的心情,好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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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跑!”
贺觉翱把手中的风筝放掉,铁铮铮拉着线拚命往前跑,风扬动了她的发,看到风筝在第二次落地后终于飞上天,笑容在她脸上不断的扩大。
他原本是注意着风筝飞上去了没,最后却不知不觉中直盯着她的脸看,习惯抿成一直线的嘴也在不自觉中轻扬了起来。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确定风筝飞上去后,她向他挥了挥手,然后故意掏出手机要宝,假装打电话给他。
“喂喂喂……风筝终于飞上去了,我方才在心中许了愿喔!如果风筝在第一次就飞上去,我就告白!可是风筝第一次、第二次都没飞上去欸,看来连老天都不帮忙。”
贺觉翮慢慢的走向她,“你方才嘴巴一直动,说了什么?”
“放风筝很好玩,你要不要试试?”
“你玩就好。要不要到树下休息?风越来越大,挟沙带土的打在脸上有点不舒服。”
“好啊。”铁铮铮拉着风筝跟在他后头,忽然一阵风吹来,有异物吹进了眼睛,她用手揉了揉,更不舒服了。
贺觉翾发觉她没跟上,一回头,看见她在揉眼睛。“你怎么了?”
“好像有东西吹进眼睛了。”她一直眨,眼眶红红的,刺刺的异物感还是在。
“我车上有生理食盐水,上车我帮你看看。”他伸手去牵住她手上的风筝,另一只手去牵她的手。
两人的手一触及,铁铮铮的脸都红了:心跳得好快!
她偷偷的看着映在沙滩上一前一后的影子。“好像情侣喔!”
“你说什么?”方才好像有听到她说话,是他听错了吗?什么情侣?
“我说……眼睛很不舒服。”
原来是他听错了。
上了车后,贺觉翾先用食盐水冲洗一下双手,这才帮铁铮铮检查眼睛,彼此的距离相差不到十公分。他专心的替她看眼中有无异物,发现踪迹后用食盐水冲出来。“可以了,应该不会这么不舒服了吧?”
“谢谢……唔——”离他这么近,她一双眼根本不知道该放哪里,鼻间满是他身上淡淡薄荷和古龙水的味道,那味道很……性感,会让人想化身大野狼,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意志也越来越薄弱——
因此当他说“可以了”,她立即如获大赦的想坐直身子,只是她动作太猛,贺觉翱动作太慢的结果就是两个人撞在一块,而且唇贴着唇……
一秒过去了、两秒过去了……铁铮铮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咦?咦!她的唇有……有在移动吗?是她在摩挲着他的唇,遗是他?啊——一定是她!她明白自己喜欢他,终于对人家饥渴到化身为狼了!
继拿书砸晕大总裁后,她又对人家“性骚扰”?太可怕了,她连忙往后靠,还来不及说什么,贺觉翩的手机响了。
贺觉翾接起,“喂,书纬?是。谢谢你了……”
是个女的。铁铮铮隐约听到了声音。
书纬?这女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