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怎么了?!”竞文老是心神不宁,而且经常失眠。自从翔凌一声不响地被调到地方新闻中心以后,他开始变得有点神经质,而且容易一个人胡思乱想。每当独个儿回到冷冷清清的家以后,他就会陷入沮丧的情绪当中。竞文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也不想去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平常对电视敬而远之的竞文,却开始看起电视新闻。
最近除了集体食物中毒、延宕不决的军火采购案和院会又爆发激烈肢体冲突这些新闻之外,到底还有哪些值得关心的事呢?难道……就没有人想看一点地方上的消息吗?
地方新闻一向都不太受重视,能排上晚间新闻大概就要偷笑了。不过,有时候,他还是可以见到翔凌的报导,但是过音的通常也都是总公司这边的记者,因为地方新闻中心缺乏人力,器材不但短少,品质也与总公司相差甚远,有时候只是看个带子也会刮带;所以地方记者只要采访、写稿,拍摄完画面再传回公司即可,新闻带的后制还是交由总公司记者来处理。因此,就算出现翔凌的报导,也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
无法解释地,就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就算只是再简单也不过地打声招呼也好……
无法解释地,就是想看看他的面容……就算他又露出那种没道理的笑容也无所谓……
竞文不懂到底是什么感觉,一直在撕扯著他的心,不过,他很努力地与这种无奈且痛苦的情绪低潮对抗著……他坚持底线,这是他和翔凌约定好的,除非必要,否则绝对不打电话找对方,以免影响彼此的生活。他知道自己够坚强,可以一个人独自面对困境,翔凌一定也在为了适应新环境而努力著,自己不能先认输!否则,一定会被那个家伙取笑的……所以,尽管想听听他的声音、想再见他一面……也要忍耐……再难过也要忍耐……
我才不要打电话给那个家伙呢!反正……反正他也没打来,不是吗?
竞文很困惑。明明才跟他分开几个星期呀!只不过几个星期没听到他那轻柔却又老爱装无辜的声音……只不过几个星期没见到他那足以融化冰山,但有时候却又惹人脸红的微笑……明明……才几个星期啊!我怎么……?
于是,竞文小小地退让了一步。
“是的!一定是因为习惯的关系!没错!我才不是在想那个家伙呢!我……我只是习惯屋子里有另外一个人存在罢了!”竞文猜想,自己只是因为不适应某个人忽然消失,所以才会生活规律大乱。就像减肥如果一开始就滴水不进,一定会受不了那样,所以,应该要一步一步慢慢来。
我应该要循序渐进才对。
竞文试著让自己慢慢习惯翔凌不在身边。他搬出翔凌柜子里的新闻侧录带,每天下班回到家,他就会一卷一卷地放来看;虽然不见得看得到人,但是,让屋子里充满他的声音,也让人好过多了。有时候,竞文就这样在客厅里看到睡著了。
会很苦吗?竞文曾经这么问过自己。其实不会。可以在他的声音里沉沉睡去,又可以在他的声音里悠悠醒转,是一件愉快的事,几乎跟看到灿烂的阳光洒在街上一样的愉快。
“竞文,你瘦了,”一天,立麒因为担心她这位不懂得释放情绪的大学同学,而特地约他出来见面。“……而且,你冒出黑眼圈了。”立麒紧抿双唇,看著竞文,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哦,是吗?”竞文漫不经心地搅拌著杯中的茶包:“也许是因为最近工作比较忙吧!”
“你……你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是不是有什么烦恼的事情?”立麒试探地问了问。还会有什么烦恼的事呢?也就只有那件事啊……其实立麒心里明白。
“哈哈!我哪里会有什么烦恼?!”出乎意料的,竞文爽朗地笑出声来:“这阵子家里少了一个讨人厌、专门惹麻烦的家伙,我高兴都来不及了呢!从现在起,我每天回到家都不必担心房子是不是被他烧掉了,而且我还不必帮他准备早餐,也不用受他的气,不用被他开玩笑,不用帮他种的花除虫,不用……”
“够了!竞文。”立麒看著他滔滔不绝地说著,她的心都快绞成一团了。她叹了一口气:“……你就说你想他吧!不要这样子……”
“我才没有!”竞文断然否认:“我根本一点也不想他!”
“看到你这样子,我很难受……”立麒低下头,突然红了眼眶:“其实,我根本不知道翔凌他会不会再被调回来……我也很想他……”
“你……你别哭啊!”女孩子哭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居然连立麒这种大剌剌的女生都掉眼泪了,实在把竞文吓得手足无措,他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
他真的慌了。可恶的郑翔凌!为什么你一走,大家都不对劲了呢?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和他一起租房子的……”立麒不顾脸上的妆,猛擦著眼泪:“我以为如果是他……你应该可以……”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别这样……”竞文抓住她的肩膀:“来,别哭了,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竞文顿了一顿,语气平缓而温柔:“……再说,你帮我找到了一位非常好的室友啊!”
“真的?!”立麒忽地睁大双眼。在那一瞬间,有一颗豆大的泪珠滚落她的面颊。
“是的,他……他……他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好,”竞文用专注的眼神看著立麒,他的脸颊微微泛红:“……我几乎找不到任何形容词可以来形容他到底有多好……”
“你喜欢他,对不对?”这个问题,立麒只敢在心里轻轻地问。她轻易地看出竞文极力想掩饰的情感,因为人的眼神不会说谎。她在他的眸子里找到了答案。
说完,竞文低头继续搅拌他的茶,立麒也没再追问什么。她知道竞文一定也在心中痛苦地质疑著自己的感觉吧!要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像徐竞文这么别扭不坦率的男人,去承认他对另一个男人产生了微妙的感情……挣扎,是必经的过程。
快四点半了,立麒还要回公司剪带子。
“今天下午,谢谢你陪我,”她站起身,把手帕递还竞文。
“没什么,我也很高兴可以陪你。”在竞文带著微笑的脸上,立麒确信,她看见了竞文眼中一闪而逝的寂寞。他,也需要一个人来陪,然而,很明显地,这个人并不是自己。
“过度忍耐,对健康是不好的,”她一笑:“还有,该紧紧抓住的,就别让它从身边离开。”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竞文淡淡地回答道:“再说,我的身体很健康。”
呵,果然是徐竞文啊!真是个迟钝又不坦白的男人!立麒只是笑著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