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颊微微潮红著,“你……没睡?”
“舍不得睡。”他说,“我想一直这麽看著你。”
她耳根一热,娇羞地将脸靠在他胸前。
“你睡觉时面带著微笑,怎麽了吗?”他温柔地问。
“我……梦见了爸爸。”她说。
“噢?”他将手绕过她颈子底下,环住了她纤细的肩。
“我梦见了小时候,我跟爸爸一起坐在那架钢琴前弹琴的景象。”她柔声地诉说著童年往事,“爸爸是个农村子弟,但因为热爱音乐而离乡背景到东京来,他在钢琴酒吧工作,利用空闲的时候去学琴,然後认识了我妈妈。”
他静静地听她说话,感觉她的声音像是镇定心神的音乐般。
“我妈妈是个钢琴老师,出身良好,为了跟我爸爸在一起,她跟家里断了关系。”说著,她轻叹一声,“可惜我妈妈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去世,要是她在,也许爸爸也不会那麽早就……”
“绯纱……”他眉心一拧,心中充满歉意。
“不,”她凝视著他,淡淡一笑,“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爸爸的死也不是你的错。”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无二总觉得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如果不是为了开发案,也许……”
“你也有你要做的事,有你想追求的梦……”她伸手轻抚箸他的脸庞,“你不也说了吗?不管是什麽样的梦,对作梦的人来说都是珍贵的。”
“绯纱……”
她将脸贴在他胸前,声线软软地说,“你知道我爸爸为什麽把店名取为Air吗?”
他微皱著眉,想了一下,“你告诉我吧。”
“他说音乐就像空气一样,看不见、摸不到,可是却不能没有它。”她一笑,“人没了空气就无法生存,没了音乐就会枯竭,所以空气跟音乐是他活著的两大元素。”
“你父亲有诗人的性格。”
“可不是吗?”说著,她突然有点感伤,“我……很想他。”
“绯纱……”他一怔,端起了她的脸,而她已潸然泪下。
他心头一紧,不舍地将她紧拥入怀。
“这两天让我把椎名的事处理完以後,我们一起去看看你爸爸吧。”他说。
闻言,她一怔,“你……”
“基於礼貌,我该跟他打声招呼的,不是吗?”
绯纱心里一暖,激动地撞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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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座,金汤匙俱乐部。
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无二慎重其事地将以京友禅妥善包覆著的金汤匙放在桌上。
“物归原主。”他说。
坐在他对面的绫子若有所思,睑上有一点点的惆怅。
伸出手,她将汤匙拿回手上。“我收到了。”她说。
“我去了一趟京都。”他直视着她,“也解开了心中的迷惑。”
她微微一怔,眉间抽动了一下。
抬起眼帘,她略带歉意的看著他,“对你及令堂,我非常抱歉。”
“不,我一点都不怪你。”他撇唇一笑,“我想我的年纪跟历练,已足以让我平静且冷静的看待你跟家父的事。”
“角川先生……”
“请别再叫我角川先生。”他说,“虽然你并没得到任何的名分,但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小妈。”
绫子心头一震,既惊又喜。
她没想到自己能得到他的谅解,她以为他会因为她跟他父亲过往的一段情,以及她利用绯纱对他进行小小报复的事而生气。
“叫我无二吧。”他诚挚地说,“就像家父跟家母那样叫我就行了。”
绫子一时激动,忍不住掉下泪来。“谢谢你的谅解,我……我真是……”
“家父说你是他最佩服的女人,不但独力抚养女儿,又从未企图公开真相伤害任何人。”说著,无二低头致意,“谢谢你考虑到家母的立场,一直保守著这个秘密。”
“不,是我闯进了令尊跟令堂的婚姻里,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而且……”她露出歉疚的神情,“我并非像令尊所想的那麽伟大及豁达,我……我心里不是完全无怨。”
他微怔,不解地看著她。
“虽然我从不後悔认识了他,并生下他的小孩,但身为一个女人,怨尤却难免。”她轻轻拭泪,“这二十几年来,我独力抚养女儿长大,其中有不少的辛酸及困难,是无法向外人道的,对於女儿在父不详的现实环境中成长所必须经历的攻击及讪笑,我一直觉得很……”提及女儿,她忍不住哽咽难言。
“绫子小妈……”他伸出手,握住了她微微颤抖的手。
绫子感激地看著他,“我为了一吐心中怨气而利用绯纱为难你,我实在不配让你叫我一声小妈……”
“不,关於这点,我才真的要谢谢你。”他一笑,“因为你‘从中作梗’,我才能遇上绯纱,对我来说,你是我们的恩人。”
她微怔,“你现在跟绯纱……”
他点点头,“她现在住在我那里。”
“是吗?”她讶异地瞪大了眼睛,然後放心的边哭边笑著,“那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是个好女孩,值得被你这样的男人爱著。”
“绫子小妈,”他话锋一转,问道:“我的妹妹叫什麽名字?”
她顿了一下,“奈步,丹下奈步。”
“奈步,很可爱的名字。”他一笑。
她蹙眉一笑,“她的个性可不像名字那样可爱,是个倔强又别扭的孩子。”
“我很想见见我唯一的妹妹。”他衷心地说。
“会有机会的。”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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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泽,天城墓园。
站在冢本连平的墓前,无二跟绯纱双手合十,低头闭目,诚心的默祷著。
墓碑上是一张冢本连平咧著嘴,开怀大笑的照片,此时看来像是在欢喜著他最宝贝的女儿绯纱,可以遇上一个愿意用生命守护她的男人。
祭拜完,两人坐在墓前的空地上,无二轻握住她的手。
“绯纱,”他深深凝视著她,语气认真且坚定,“回美国去吧。”
闻言,她一怔,“什……”
他温柔一笑,抚摸著她的脸颊,“回去把未竟的学业完成,那是你的梦,也是你父亲的梦。”
“无二,你……”她简直不敢相信他心里竟有这样的打算,而且选择在她父亲坟前说出。
“难道你不想?”
“不,我想,可是……”她眉头一蹙,“我已经没有能力回去把……”
“ㄟ,”他打断了她,笑说:“难道我供不起你?”
“咦?”她一震,惊疑地望著他,“无二……”
“学费或生活开销的事,你都不必担心,我会替你张罗好的。”说著,他轻捏了她鼻头一下,“你只要记得完成学业後回来就好了。”
绯纱当然知道他绝对有足够的能力供应她在美国的庞大开销,但她怎能接受他这样的帮忙?他是为了补偿她什麽吗?
“你不必因为我把第一次给了你而……”
他用手指轻轻地按住她的唇,摇头一笑,“不是因为那样……”
“那麽……”
“投资。”他撇唇一笑,“是我对你的一种投资。”
“投资?”她微愣,“是对未来可能成名的演奏家的投资吗?”
他摇摇头,神秘地一笑。
“那麽……你希望我以後在你的店里弹琴?”
“不。”他唇角一勾,“我投资的是一个老婆。”
闻言,她一怔,木木地望著他。“什……”
“绯纱,”他深情地执起她的手,“嫁给我,以後的日子就让我代替你父亲来守护你。”
“无二,你……你别冲动……”她惊羞地道。
“冲动?”他眉丘微隆,苦笑一记,“真是冲动的话,我会在床上跟你求婚,而不是在你父亲坟前。”
迎上他深情诚恳的眼神,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你不必现在立刻答应我,多久……我都愿意等。”他说,“真正的情感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我会等你从美国回来。”
眉心一蹙,她眼泛泪光。
“到时候如果你还是犹豫,我无话可说。”他低头在她额前亲吻一记,“我会让你看见我爱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