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青撑着油纸伞直直地站着,脚下石板缝隙中注满的雨水倾泻出来,湿了他黑缎的鞋面。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雨声盖了过去:
“我答应他了,我要娶你的妹妹。”
面前的男人惊道:“什么意思!把我拉出来是为了说这个?”
彦青垂下脸:“府里正乱着,说话不方便。”
“怎么会!老头子逼你的?”
彦青点点头:“我答应了的,是老爷子的遗言。”
“那,我们怎么办?”
彦青迟疑着,好一会儿才说:“我若做了你妹夫,和你再在一起自是不恰当的了。”
“你是指——我们就这么算了?”
彦青又点了点头:“我对你不起。”
“为什么会这样?你怎么会答应!”振君一把执住他的手腕。
彦青的声音更低了:“凌老爷子许了我一份家产……”
“为钱?你怎么会为钱?青,我不信!你真是为钱?”
彦青喃喃道:“我缺钱。”
“我难道没钱吗?你若缺钱,为什么不和我说!”
彦青抬头望向他:“这笔款子数目很大,即使你拿得出来,我能要吗?我以什么身份要?旁人会说什么?”
“你何必介意这个!做了姑爷就能让你心安理得的拿凌家的钱吗?”
彦青咬了咬唇:“起码,起码拿得光明正大些。”
“好!说得好!我今天算是明白了,你始终瞧我不起,和我呆在一起窝囊,见不得光!是不是?若你早把这话提出来,之前你说要散时,我绝不会留你!”
彦青心里有千百个“不”要脱口而出,最终却只颤着唇,吐不出一个字来。
振君也没再说话,惨淡地笑着,伸手拂去了彦青长衫上飞溅着的雨珠,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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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老爷子的葬礼繁琐而冗长。
苏南人向来注重丧期,普通人家“七七”也都是要做足的,何况是凌家,更是每天翻着花样。府里没日没夜的人流扰攘,僧道念经,事情不论大小,都多了起来。平日里彦青还去米行看看,轮到“七期”也只得在府里呆着,帮着凌振邦宴飨宾客。
彦青已从那院子里搬了出来,原本就要换房间的,如今又担了“姑爷”的身份,与凤莲对着花园住更是大不当了。彦青也巴不得早些搬开,省得见了振君不知如何自处。
他却多虑了。那些天里,振君明知家里忙,还常常往外跑,从前玩得也晚,但总要回来休息的,现在倒连踏入自家门槛的次数都少了。
两个人都在互相躲着。这样也好。彦青想。
直到老爷子大殓那日,在人群中瞥见振君冷然地站着,似是憔悴了许多。
不禁一阵心酸。
叫着自己别再看他,别再看他。终又忍不住,抬头望过去时,他却已走了——
振邦走到他身旁,抱怨起振君的“大不孝”。彦青的耳内嗡嗡地叫,只说了一句:“你别怪他,错的不是他。”
振邦转过头用灰色的眼珠子盯着他:“这还叫不错?老爹大殓也只回来瞧了一眼,竟拍拍屁股就走了!也怨我从小最宠这个宝贝弟弟,看他做的那些荒唐事!”
彦青不语。
振邦又道:“爹的遗嘱多表了几份,已送了一份去你房里,你可见了?”看彦青点头,他接着说道,“小君的那些个家产先划在我的名下,等到他大婚之日再还给他。”
彦青点点头:“自是照着老爷的意思办。”
“还叫老爷?昨天可把爹坟头上的石碑都刻好了,上头明明白白地写着‘婿:沈彦青’呐!”振邦笑道,“你也该称我作大哥了。”
是啊,是啊。不用过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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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冲喜,振邦和老爷的姨太太们商量着把彦青和凤莲的婚事订在了“五七”过后。府里刚办完丧事,立即马不停蹄地为婚礼忙碌起来。一样是忙,后者总是吉祥喜庆的,又遇着大米丰收,做了几笔大生意,仆役们的口袋都满着,之前宅子里的沉闷一扫而空了。
那日,二管家兴冲冲地跑来请彦青:“沈少爷,厨房刚做了些桂花糕,拿来给少爷小姐们尝尝。大少爷正在厅里等您去呢。”
彦青原想不去的,又听二管家道:“大少爷还说了,有些婚礼上的事情要听听您的意思。”
只得去了。
凤莲也在,端坐在振邦身旁。
“这些日子,好吗?”彦青走近了问道。
她苍白的脸猛地涨红了,低声道:“好的。”
她的不好意思令彦青也局促了起来,只点着头:“那就好。”
振邦笑起来:“瞧你们,一对忸怩的小夫妻!几天不见,就不认得了吗?也别怪我,婚前本就不让常见着面的!”
待彦青坐定了,小厮把桂花糕端了上来,只是寻常的点心,却拾掇得极为精致。糯米糕很甜,吃在口中渐渐化了,只剩那些还未开放的桂花一粒粒地触在舌尖,透出丝丝苦味——
但,香得很。几乎使他有片刻的失神。
“沈贤弟,你算是入赘的,聘礼虽不能免了,也只是意思一下的。另外,你要请些什么人,把名单列了给我,这两天就要发喜帖了。”振邦道。
彦青想了想,道:“我的亲眷和朋友都离得太远,不用请了。只等礼成后,我再写信去告诉一声吧。”
振邦大概料想到了他与家中关系的漠然,也没多问:“好吧。照你的意思。你就回去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沈贤弟,你这不是装傻吗?当然是准备着把我小妹娶回去呀!”振邦说着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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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就在眼前,彦青还是照常去米行上班,每日努力地让自己更忙些,更累些,空不出一条缝来想心事。总要忙到天色暗淡了,才从米行里出来。
一个人在石板路上走着,余辉拖长了他的影子。
心口堵得慌。
他有点恐惧,就怕这漫长的夜路在他的脑子里割出条口子来,而哪怕只有一缕游丝溜了进去,也能让他的思绪立即脱缰。
“沈先生。”身后有人叫他,声音温温和和的。
他愣了愣,转过头来——眼前的人儿亭亭的身姿,盈盈的美目,一贯的风情。
“段老板。”他开口道,“好久不见!”
段小云走上前来:“沈先生,我是专程来找您的。”
“找我有事吗?”彦青道。
段小云道:“您有空吗?我们不妨坐下谈谈。”
“不用了。我很忙!有事就在这儿说吧。”彦青道。
段小云沉默片刻,道:“是关于凌二公子的,您听不听?您管不管?”
虽早就猜到他谈的定是振君的事,但听他这么直白地说出了口,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段小云侧过身,指着小街的尽头:“那儿有家茶馆,我们过去坐坐。”
这时茶馆里已热闹了起来,台上有艺人在说书,小二在堂里穿梭着兜售小吃,人声鼎沸。两人在沿河的窗边坐下,上好了茶。
“振君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彦青急道。
段小云端起茶杯来:“不喝一口?”
“有话直说吧。”
“好。”段小云落寞地笑了笑道,“他最近很不快,听我唱戏时也没以前的劲头了,整天喝得醉熏熏的,倒下就睡——沈先生知道吗——应是知道的吧。”
彦青望着杯中碧绿的茶叶沉下又浮起,茶水轻轻地颤着,开口道:“他还要靠段老板照应着。”
段小云道:“难怪二公子做梦时还说您心狠呢,如今见了,果真是心狠了些。”
彦青道:“我确实该担这‘心狠’二字。”
“好吧,本想替他劝您的,可您已把这话都讲出来了,可见我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彦青惊讶道:“段老板,你若是真的喜欢他,为何要来劝我?”
段小云嫣然一笑:“大概,我对他担的是‘心疼’二字。”
彦青苦笑一声:“好个心狠!好个心疼!”放下了茶杯,站起身来,“我先走了。”
“不送。沈先生保重。”
彦青走了两步,转过头来:“振君爱听《拾玉镯》,你多唱于他听吧!”
婚礼的那天风日清和。大家都说是个吉祥的好天气。
虽说城里已流行起新式的文明结婚,但古里镇上的人是不搭理的,繁文缛节全要照着几百年来的老规矩,一桩一桩地办。
彦青一大早就被叫醒,任小厮们七手八脚地将华服穿戴整齐,去灵堂里给凌家的先祖们上了香,又随二管家从侧门出府,在众多敲锣打鼓的杂役的簇拥下,来到镇口的河滩边上。
二管家解释道:“沈少爷,要累着您了。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入赘的女婿都要在这儿候着,到了吉时方能回府行礼的。”
彦青笑道:“不要紧,我等着就是了。”
本来么。就像演一出戏,旁人已把脚本写好了,自己只要串串场子,又有什么累的?
二管家道:“那我先回府打理去了。您等着,呆会儿舅爷会来请的。”
“舅爷?”
“不就是小姐的兄弟吗?婚礼上称舅爷的。”
彦青怔怔地:“那,谁来?”
“大少爷正忙得不可开交,大约是二公子来吧。”二管家答道。
“他!——他不是住在外头吗?”彦青惨白着脸。
二管家道:“昨晚已回来了。大少爷也没让他去招呼客人,正闲着呢,应是他做舅爷来接您的。”
竟是他?怎是他!在这种时候怎么见他?如何面对他?
曾在脑中反复想象婚礼上的情景,看见振君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要注意什么——可其实,他的心中从没想过振君会真的出席!
也正因为觉得不会成真,所以才敢想了开去……
可现在!
彦青在暖阳下打了个寒战,心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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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滩头商铺林立,无论是老板还是伙计,也都是平时生意上打过照面的,此时纷纷过来与彦青寒喧一番,说些吉利话,末了,还要加上一句:“沈先生好福气!”
彦青听得很清楚,里面含着的虚伪嘲笑要比真心多得多。他们眼中的他是什么?夹在一群吹吹打打的仆役中黯淡不快的新郎,一个小丑!望着人们嘻笑的脸庞,他甚至都觉得他们已知道了这个婚姻背后的秘密——
一个落破的男人。一个前路无望的女人。一个显赫的家庭。一桩龌龊的交易!
这种想法使他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他咬紧了牙,茫然地望向前方……
然后他看见了振君。
振君带着他一贯的微笑说:“吉时到了。”又对着彦青,“妹夫,我们回府吧。”
彦青听着他冰冷的语调,心尖也仿佛也冻着了。许久才开口道:“那么,劳烦二公子了。”
“不麻烦,我都成你二哥了。哈哈!”振君笑着,手一挥,让彦青先起步。
彦青默默地走着,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他熟悉这条小街上的每一块砖墙和每一片青苔,它们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回忆中。他还记得振君第一次带着他去看戏,从这里走过,那天,也是振君第一次向他调笑与试探,而他,第一次那么得惊惶失措……
旁边就是状元弄了吧。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目光却陷进了振君的眸子里,胶合着纠缠了片刻,他先移开了。
振君向前一步,和他并排着,低声道:“青,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彦青急步往前走,不敢吐出一个字。
振君赶上来:“我们可以离开这里,无论去什么地方!”
彦青停住脚步,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时,吹奏喜乐的人群也跟了上来,再没机会说一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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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邦候在凌府门口,一见到彦青他们到了,忙差人来在门口设的神龛上点着了香和蜡烛,叫彦青对着大门磕了三个头,又拿出一双新鞋来让他换。
“祖上的规矩,入赘的男丁要穿上了新嫁娘做的鞋才能进屋。妹夫,快穿上吧,小妹亲手做的。”振邦笑道。
彦青正要接过,却中途被另一只手抢先了。回头一看,是振君,不禁愣住了。
“我帮你。”振君说着,俯下身去,不理会所有人惊愕的表情,抬起彦青的腿,动作轻柔地给他脱去了鞋,换上新的。
彦青看着他弯下的身躯,依旧呆愣着,竟不知所措地任由他去了。
等到两只鞋都换好了,振君却迟迟不把手松开,反而越握越紧,死死地按住了脚踝。
彦青想挣开,却没有。他的脚被握在他的手里,就象整颗心都被他攥住了。脚踝上撕裂般得痛着,可心痛得更厉害。
他享受这种疼痛——
终于还是放开了手,抬起头来望着他笑道:“妹夫,我可真算是服务周全了吧。”
彦青象刚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喃喃道:“有劳,有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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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就设在凤莲的闺房里。由于凤莲身子弱,两人还是要分开住的,因此拜完堂后回洞房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凤莲俏生生地坐在床沿上,脸庞擦得红扑扑的,掩去了些许病容。
彦青心事重重,面对着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只静坐着,偶尔看她一眼,劝她先休息吧。
她却不肯,说自己常躺着,难得坐一会儿,也是好的。
终于等到外头宾客的喧闹声渐息,彦青起身道:“我先走了,你也早点睡吧。”说着,转身去开门。
却听凤莲哭了:“沈……不,彦青。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彦青走到她跟前,轻抚着她的头发:“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凤莲抬起泪眼:“你不怪我……不怪我不能尽妻子的本份?”
“我怎会怪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彦青安慰道。
心中则在默默地说,其实是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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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渐短,天气也转凉了。深秋终于降临在了古里镇上。
待城里大烟馆的代表们都到了,振邦在古里最享盛誉的酒家订好了位子,谈生意那天把彦青也叫上了。彦青虽对花面生意完全不感兴趣,但盛情难却,只得当了陪客。
在包间坐下,小二忙不迭地送菜单来,振邦大手一挥道:“各位先生一年来一趟也不容易,我做东的自然要好好招呼大家,店里的招牌菜一律端上桌来,大闸蟹万万不可少,给我挑最大最肥的!”
待小二欢天喜地置办去了,振邦又从怀中掏出一叠红包,分发给众人:“小意思!凌某我一向直,也不遮掩着私底下塞来塞去,大家都拿好了,也算是多年来惠顾我们凌家生意的小小回礼吧!”
众人捏着包得厚厚实实的红包,早已忍不住欢喜,笑道:“哪能算小礼?凌大少真是出手大方,生意的事好说好说啊!价格自是按您的意思,至于回扣嘛——”
振邦立刻道:“这个请放心,绝不会少了诸位一分一毫!”
众人又道:“多谢多谢!又吃又拿真不好意思!”
彦青在旁瞧着那众生相,还没吃上喝上,倒已红扑扑的脸,油腻腻的嘴,像是饱了醉了似的。等到热腾腾的大闸蟹上桌,双方已把买卖说定了八九分,吃起来更是肆无忌惮,好不开怀。
却听隔壁有人喝道:“这桌的菜呢!”又有小二陪礼的声音。彦青刚反应过来那是谁,已见门帘撩起,振君探进头来:“还道是哪位大客呢?我说嘛,竟有店家敢不给我面子,只顾伺候着这桌客人的,怕也只是我大哥有这般神气了!”
又朝彦青望了一眼,轻笑道:“啊,我妹夫也在!”
熟识他的人都打起了招呼:“是凌二少呀!真巧不是?”
振君笑道:“是巧。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说着又别有深意地望着彦青。
振邦开口道:“小君,既然碰着了,就一起坐吧。”
“不了,还有朋友在的。”
“一起叫过来吧,位子还空着!”
“不用了,怕是有人不欢迎我!”振君盯着彦青看,直把他看得手足无措,闷头喝酒。
众人起哄道:“谁敢?二少爷,哪会有人不欢迎您!”
“欢不欢迎,肚里自知。”振君笑道,“既是大家都不反对,我就把他们叫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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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过来的竟是两个堂子里的“相公”,略施脂粉,扭着腰坐下了。振邦皱着眉朝振君直瞪眼,振君却并不理会,只顾与他们调笑着。众人虽有些尴尬,也都装作相安无事,照吃照喝,偶尔望上一眼,吃吃地笑。
唯有彦青一人,悲从中来。也只有他知道,这是一场演给他看的戏。
何必呢?又何苦呢?
眼见着一道道菜陆续摆上桌,振邦热情招呼着:“这是‘芙蓉蟹斗’,那是‘出骨刀鱼球’,这家店的师父刀功极好啊!还有这个‘清汤脱肺’顶顶有名,用的全是青鱼杂,却完全闻不到半点腥。大家快尝尝!”
也不知振君他们在说什么,只听他们笑了一阵。一位“相公”伸出雪白的指尖戳着振君的胸口,娇声道:“二公子,您该多吃几筷这‘清汤脱肺’,我瞧这么多公子大爷当中,您真算是最最没心没肺的一个了。”
振君一把握住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揉着,回头问另外一个:“真的?”
见另一个也点头附和着,振君哈哈大笑起来:“那该是真的了。前段日子我总是对着别人挖心掏肺,把五脏六腑都给掏空了,如今空剩了一具皮囊,你们怕不怕?”
众人听见了,都笑道:“凌二少真是爱说笑!”
振邦道:“小君,你醉了,还是回家休息吧!”
振君不理不睬,笑容从脸上敛了去,只又念了声:“没心没肺。”
说罢,一杯酒下肚,眼眶湿润着再次望向彦青,半晌,又笑了:“我还是走开了吧,各玩各的,也自在些!”
于是和众人道了别,搂着两位“相公”去了。
彦青看着他的背影在门帘后逐渐消失,松了口气,浑身却如打散了筋骨,坐着也觉无力了。眼前晃动着一串串的珠帘,互相缠绕拍打着,噼呖啪啦地抽在他的心口上——
竟夺门而出!身后是众人惊讶的声音,什么也不管了!
一直追到街角,再没看见振君的身影,酸楚涌到喉间,背过身,对着墙角狠狠地呕吐起来。把刚从阳澄湖里打上来的,由最好的苏帮菜厨子烹调的两只又肥又大的螃蟹吐了个精光!
没心没肺?我才是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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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几天,烟馆里派出收罂粟的船队陆续停到了码头上。
米行终于迎来了每年最为繁忙的日子,杂役们要在装船前把花面从缸里倒出来,铺在竹匾中晾晒几天。这个时候,整个古里镇都会被浓郁的罂粟香笼罩起来,镇上的人们隐密地微笑着,计算起凌家大宅里的财产又丰厚了几分。
花面装船的日子终于到了,二管家请他到码头上去督工。
他开始和其他主子一样称二管家为“六子”了,自嘲般地笑了一声,想着这或许也是权力的一种体现吧。
虽然水路上已打点好,但以防万一,花面还是被装在了竹筒里,每十根扎成一捆,整齐地排放在船舱里。傍晚的时候,浩浩荡荡地朝北方开去了——
不需多少时间,这些罂粟面将在鸦片馆里被制成鸦片膏,不再是它开花时的红艳,也不是磨成粉后的白净,而是乌黑的,隐约泛出一层诱人的光。
彦青眩晕着,目送船队消失了,就像多日前送别姑母一般,含着一丝哀凄。风吹过他身畔,带来了有别于罂粟的另一种香气。
果然,在那场大雨后,桂花在古里镇的每个角落里怒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