耝咒之事是深宫中的禁忌,这件事触到了父皇的逆鳞,依父皇暴虐的性情,说不定不久后就会赐给他们一杯鸩酒,要他们自尽谢罪。
又或者他们在这里就被人暗中下了毒手,然后摆出个畏罪自尽的假象来惑众。
“对不起,皇姐。”明白此刻的处境,赵央歉疚地道歉。他明白皇姐是受了他的拖累才会落到这个地步。他恨死了自个儿的无能,什么事都做不了,要是他能讨得父皇的喜爱,也许父皇就不会不听他的解释了。
“不关你的事,是我多事,不该制造出时钟来让那些人有机可趁。”她安慰了弟弟一句,抱膝坐在床榻上,望著那扇透进光亮的窗子,想著她还能不能有机会见到戚敬元一面?
他们的两年之约或许再也没有实现的一日了。
想到这里她很不甘,她紧咬著唇,将脸埋在双膝里,这是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来,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助,眼泪染湿了膝上的衫裙。
以前遇过再多的算计她都能安然避开,但这次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戚府。
辰刚见聂宁还在犹豫不决,催促道:“聂叔,这事还有什么好考虑,尽快将事情如实禀告主子就是。”
他不懂聂叔在磨蹭顾虑什么,那盈雪公主是主子的心上人,发生这么大的事自然是要尽快将事情转告给他,好教主子得知这事,才能想办法营救盈雪公主。
“主子去见卫将军是为了与他商谈大事,不该拿这种小事去惊扰主子。”聂宁说道,他不希望让儿女私情影响到了主子的大计。
辰刚不满地道:“太子都被废了,盈雪公主也被关进了明光府等候发落,这还算小事吗?万一那皇帝不顾父女之情,盛怒之下处死她,到时候主子回来问起,咱们要怎么向主子交代?”
主子嘴上虽从没明说,但他们都瞧得出来主子很看重盈雪公主,要是就道样没了,也不知主子会有多伤心。
见他还在低头考虑,辰刚等得不耐烦了,索性说道:“聂叔要是不派人去说,那我亲自前去禀告主子这事。”说著就大步往外走。
聂宁将他给扯了回来,斥道:“你这急性子怎么改不了!你给我用用脑子,盈雪公主这事牵涉到晁国的皇储之争,万一主子回来也卷进里头,先不论会不会招来麻烦,对眼下咱们正在筹谋之事便十分不利。现下主子该将心力放在大事上头,不该分心去管晁国的事。”
辰刚被他骂得一时语塞,“这……难道这事咱们就不禀告主子了吗?”
“禀告自然是要的,稍候我会修书一封派人送去给主子。”说到这儿,聂宁再吩咐,“另外你潜入明光府,暗中保护盈雪公主,省得有人趁她落难时暗中下毒手。”
听见他的指示,辰刚咧著笑欣然领命,并自信满满地说:“我这就去,有我暗中保护,保管盈雪公主没事。”
第5章(1)
陉江镇。
看完聂宁派人快马送来的书信,素来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戚敬元神色陡变,下意识地提起脚步便想赶回晁国都城。
下一瞬,才想起正与卫将军在商量事情,这才重新敛起忧急的神色,看向眼前这名儒雅中透著股锐气的中年男子,简洁地开口道:“卫将军,聂叔来信,言道晁国宫中发生变故,我须得尽快赶回去。方才我们所商量之事,不知卫将军意下如何?”
他们已谈论了三个时辰,卫将军虽尚未明确地点头同意,但从他的神态里,戚敬元有九成把握他会答应襄助自己。
打从见到戚敬元,卫明威便已暗中在观察他的言行,想知道事隔十年,此人是否仍值得自己效忠,毕竟他想做之事非同小可,这可是牵动自己手上的十万大军。
但从这三个时辰来两人的交谈中,他发觉戚敬元睿智聪颖,思路明晰、有条不紊,对治国自有一套经世方略,令他甚是佩服。
且方才他在看完手中书信后,分明忧心如焚,急欲离去,却仍能沉稳地按接性子,不急躁而行,更令他颇为赞赏。
他心下已决意襄助于他,因此言语恭敬恳切地回答,“就依您所言,末将等候您的指示共成大事。”他以末将自称,更加显示出自己的诚意。
得到他亲口允诺,戚敬元郑重地施礼道谢,“多谢卫将军。”
卫明威也慎重朝他回了一礼,“您无须这般客气,这是末将该做的。既然晁国宫中有变,末将就不耽误您,在此祝您一路平安。”
戚敬元拱手道:“此次因故未能与卫将军更加尽兴畅谈,殊为遗憾,待来日再与卫将军一叙,就此告辞。”
他没有再客套地多说什么,出了两人相会的一座私宅后,随即快马离去。
一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
“驾——”他不停地挥鞭驱策胯下马儿再奔驰得快一些,唯恐来不及赶回去。
赵知熙平时虽然宠爱赵盈雪,但他性情暴躁,又昏庸无能,发生那样的事,盛怒之下哪里还会顾得了什么父女之情。
管绍和紧跟在他的身后,与他一起星夜急驰赶路。一路上两人几乎只在进食时会停下来稍作休息,便又继续赶路,来时花了六日的路程,回去时依此刻的速度,怕要不了四日就能赶回都城。
由此也可见主子的心情有多急切,跟随主子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主子这般心急如焚,一路上紧盐的眉没舒展开过。
“主子不用太担忧,盈雪公主再怎么说都是晁国皇帝的女儿,这几年来他又一向对她宠爱有加,料想应不会处死她。”趁著休息进食时,管绍和劝道。
戚敬元神色凝重地摇头,“赵知熙此人虽然勇猛,但素来暴躁易怒,最禁不起别人的撩拨挑唆,一旦有人趁此机会再对盈雪姐弟俩落井下石,难保他不会赐死他们。”
先前聂宁虽然派了辰刚暗中保护赵盈雪,但他担忧的是觊觎皇位的那几个皇子,会利用赵盈雪姐弟落难之际,再编造一些是非来诬陷两人。
赵央虽被废了,但只要他没死,也许哪天还有可能再恢复他的太子之位,为免后患,最好的办法是趁此机会除去他。
吃完干粮,戚敬元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两人披星戴月地奔驰几天,终于在第四天清晨回到都城,此时恰好是早朝时刻,戚敬元匆匆回府换上了官服后,便直接进宫。
他晚到了片刻,朝会已开始,由于他迟到,被拦在殿前暂时进不去,这时殿内恰好传来赵知熙的声音——
“……赵央与赵盈雪品性不端、心性奸诡恶毒,从今起将此二人贬为庶人,流放边疆,永生不得返回都城……”
在外头听见此话的戚敬元,连忙高声呼道:“皇上且慢!”
“殿外何人喧哗?”赵知熙斥问。
听见他的问话,戚敬元急忙走进大殿,躬身施礼,“禀皇上,是臣,臣适才才赶回都城,因此来晚了。”
赵知熙见到是他,皱起眉头,“戚敬元,你不是告假半个月去为戚老国公上墓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
“臣接获消息,得知太子与盈雪公主的事,因此日夜兼程赶回来。”
赵知熙不悦地沉下脸,怒道:“若你是想替他们两人求情就免了!”
戚敬元不疾不徐地回道:“臣虽忝为太子太傅,但此番前来并非是为了要替太子与公主说情,而是有一事臣百思不得其解,恳求皇上能为臣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