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重要吗?我都不在乎了,王爷恼什么々”她放下碗筷,抬首看他,话说得直接。
那双沉静阵子依旧,但全身上下却带着一抹令人不敢轻慢的冷峻气势,明明不过十六岁,这份沉着,连朱靖都要自叹不如。
他怔怔的瞪着她,完全没了气势,男性尊严第一次感觉受伤,偏偏年轻的她竟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肃杀之气。
“认真说来,你我拜堂时,隔着一条喜帕,谁也没瞧见谁,洞房时,王爷则是在侧妃那里,天亮了,王爷就出征了,”仰头跟他说话太累,丁荷晴不得不站起来,“所以,我不认识王爷,王爷也不识我,就算你没休了我,我也会主动请求,咱们谁也不欠谁。”
“你救了我。”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无力。
她抿抿薄唇,“昨晚王爷也救了我,我们扯平了。”
“不可能扯平!你在鬼魅森林为我做的一切,比我昨晚为你做的多太多了。”朱靖怒火狂燃的暴吼。
丁荷晴却莞尔一笑,“那好吧,有些人没报恩就浑身不舒服,就请王爷抬五箱黄金来,当然,偷偷抬过来,我可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五箱黄金是我小小女子救了响当当的宁王的报酬。”
他有这么愚蠢?!他气得牙痒痒的,决定先不谈这件事,“你是替天行道组织的人,那名叫又欢的花魁也是?我的人曾见她从颐明园后门进去,约莫一个时辰才离开。”
他竟然知道又欢!但令她意外的,她并不担心他会对外说出这些事,自己对他竟然有这样的信心?“没错,她是,既然说开了,也请王爷将你的人从颐明园撤走,虽然他们很有礼貌的只待在四周高墙下,但我不需要他们保护。”她也不拐弯抹角了。
朱靖却是答非所问,刻意闪避她的要求,“昨晚是一个陷阱,那名道士是个假饵,没有二十个幼童处女之血的事,我会让这事的真相在市井间传开,免得老百姓惶惶度日。”
丁荷晴诧异的微微瞪大眼,“你早知道这是个假饵,才先一步在大皇子府守株待兔?”
“没错,这是我可能可以找到你的机会,但我不希望你出事,所以我跟苏晨光在那里守了六个晚上。”他的口气转为温和,他费尽心思才找到她,不是为了跟她争吵。
她轻咬下唇,“哥哥知道我是谁了?”
“我还没跟他说,我想先跟你谈。”他一夜无眠,偏偏苏晨光还在他那里窝了一夜,碎念她有多厉害等等,直到清晨才离开。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丁荷晴下了逐客令。
朱靖直勾勾的凝睇着她,他还有好多话想跟她说,但她看来有些疲累,“好,我让你先处理事情,处理完后,好好睡上一觉,我晚一点再来看你。”他的口气能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她不由得获眉,“你可以不用再来,我们早就没关系了,当然,你要是给了黄金,咱们就两不相欠。”
他看着她,突然想起她跟他谈休离条件时曾说过,钱可以多多益善……他勾起嘴角一笑,“你要多少,我都会给你。”
这家伙突然想当凯子爷吗?她不解的看着他,没想到他突然将她搂进怀里,她愣了一下,正要推开他时,他已经放开了她。“谢谢你,我真的很高兴找到你。”
他的笑容是那么动人,他的口气那么愉悦而坚定,让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朱靖笑着离开,打开门时,两个贴耳偷听的丫鬟差点没撞向他,但见他笑容满面,再往里看,主子的反应……嗯,两道柳眉皱着,但神情有点困惑,有点傻愣,这种表情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
稍后,朱靖坐在马车内,随着马蹄轻踏,他阖着双眼,脑海中想的全是丁荷晴。
在鬼魅森林里,她冷静处置他伤口时的眼神;她将紫叶草放入口中咀嚼,细心为他上药的动作;还有,要离开森林前,窜上窜下的为他指引出路,他更无法不去回想,她在书房时,要他起身让座,自己执笔与他谈休妻条件的各种神态……
从未有个女子,能在他面前如此自在,不虚伪矫情,不痴笑爱慕。
从未有过女子,还是一个不知长相的女子,身影能够盘踞他心海不去,可以让他牵绊忧心,甚至让他不在乎她的年纪长相,只想陪着她。
但他看到她了,他想拥有的更多了,他要得到她的身与心。
他深吸一口气,眸中浮现笑意,虽然绕了一圈,他让她从他身边逃开了,但他再次找到她,他就能将她再次留在他身边。
夏季来到尾声,就要进入秋天,宁王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进颐明园,除了不为外人知的五箱黄金,还有一柜柜可以消暑的冰块,连冬日要用的昂贵金丝炭也一箱箱的送进去。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颐明园的人严守口风,但商家中总有长舌的,不过几日,这事儿便在大街小巷慢慢传了开来,在老百姓仍在议论杜京亚事件、几日前在大皇子府差点抓到替天行道组织杀手,还有那什么道士炼药就是为了抓替天行道组织的陷阱等等的余波中,再添上新的话题。
“宁王这是在对前王妃示好啊。”
“不会是回心转意,要再续前缘?”
“有可能啊,前王妃生得那样漂亮,心地又那么善良,王爷一定是后悔了。”
京城街道上,老百姓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着。
于是,有见风转舵的人,在挣扎几日后,在某个初秋的上午,一大家子堂而皇之打着亲人名号,再度来到颐明园。
这一次景宁侯府已早早派人来,确定丁荷晴一早就跟两个贴身丫鬟到近郊的观音庙上香,这才乘轿而来,打算大捞一笔,至少,冰块或金丝炭总能要个几箱,他们就不信丁荷晴会到他们侯府去讨回来。
然而人心就是贪啊,老侯爷等人再次置身颐明园的金碧辉煌时,放眼望去,厅堂内随便一只花瓶或盆栽,甚至古董古画,件件都价值连城,实在无法不心动。
“我们侯府不是要办一场秋宴吗?府里欠了一些摆饰,就跟荷晴先借个几样,等宴会结束后再差人送回来。”老侯爷眼里全是贪婪之光,手里也开始指来指去,“这个好,那个也不错,啊,那个摆桌上更好。”
陆大总管心下虽不喜,却不能赶人,瞧他们将主意打到了那些高价饰品及盆栽上头,他实在无法再忍下去了,“我家小姐不在,还是请各位……”
“不在又如何?她不是姓丁吗?自家人的东西拿点来用,又有什么要紧!”老侯爷狠瞪他一眼。
侯爷夫人也不理会陆大总管,想到另一件事,迳自说道:“宴席那天也不知是冷是热,万一秋老虎的天气,冰块是不是要准备几柜?但若是天气太冷,也得备个金丝炭。”
她笑容满面的又将脑筋动到前几日才送来的冰块跟金丝炭上头,还把自己当颐明园的主子,吩咐园里的奴仆就要去搬。
陆大总管可不依,脸色丕变的上前阻止,“万万不可,老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