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依旧是那件厚重的斗篷,她像地狱里钻出来的黑影,缓缓靠近南阁。
琴声自厢房里传出,道尽相思与惆怅,她驻足窗下,倾听良久,满是心疼。
一推开门,一股酒气,司徒容若一边独饮,一边顺手拨弄着短琴,流露出前所未有的颓废。纵使白日他还是那个白衣翩然、浅笑盈盈的和亲使者。
他看着她踱进门,眉心微凝,以为是自己酒醉后产生了幻觉。
“漪漪……”他对她伸出一只手,“你来了……你可知道,我有多……”
话未讲罢,她已经扑入他怀中,冰寒的气息沾在她的斗篷上,传递到他周身,使他打了个寒颤,骤然惊醒。
“你……”他惊觉怀中的娇躯是真实存在的,“真的是你……”
“难不成你以为我是鬼魂?”他难得的惊慌,庄涟漪不由得笑了。
他猛地推开她,退后一步。“臣失仪,请公主恕罪。”
“硬要跟我这么生疏吗?”她并不动气,因为她知道,过了今夜,他永远也不能避开她。
微微一笑,她径自坐到他的床侧,斗篷褪去,露出一头披散的长发。
曾经,她也像此刻这般,长发随意散落着,与他一道乘船南下,就像晨起恩爱依偎的小夫妻。
第9章(2)
他望着她的柔亮乌丝,日光里闪过一丝隐动,亦想起那段回忆,半晌无语。
“你放心--”可残酷的事实闪入脑海,他忽然敛容道。
“放心什么?”她挑眉浅笑。
“太子……终究娶不了杨三小姐。”
呵,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惦记着这事?难道她的美丽这么不诱人,才让他如此分心?
她故意好奇地问:“为什么?”
“北狄要求绛玉公主和亲,以平战事,然而,绛玉公主心中另有他人,且性格刚烈,和亲之事终不会成的。和亲之事不成,战争势必爆发,太子若为了国家和平,势必要与公主修好,不敢娶那杨三小姐。”
即使事关自己,他仍分析透彻,真难为他。
“所以你才答应做这和亲使者?”庄涟漪看着他,巧笑倩兮道:“名为和亲,其实暗地里不知做了多少手脚。”
他亦莞尔,“绛玉公主另有心上人,且风亦诚也一路跟随而来,我岂忍心拆散这段大好姻缘?”
“难道,她已经跟风骑卫悄悄离开了?”庄涟漪一怔。
“此刻已经走得老远。除了我,还无人知晓此事。”他舒眉说:“原来肋人为乐,自己也会快乐。”
她明白,看到绛玉公主与风亦诚,他便想到了自己……所以,他才冒死相助。
“他们不奇怪你为什么帮忙吗?”
“我说是太子于心不忍,不肯连累妹妹,要我暗中相助。”他答得坦然。
“你啊你,”庄涟漪摇头叹道:“骗人越发不眨眼,也不怕南齐治你的罪!”
“就算南齐与北狄联合起来诛杀我,容若也无畏。”他不以为意的表示。
无畏?就为了她的幸福?
为了她……他真的连命都不要了吗?可是他不懂,离开了他,她怎会幸福?
“你不怕死,却怕我知道你是妓女之子--”她定睛凝视他,忽然道出他一直想隐瞒的事。
他浑身一震,僵立地望着她。俊颜惨白,一副被雷击的发骇。
“若,你不该是这样的人啊,”她叹道,“你一向无拘无束,为何要在意自己的出身?多少出身高贵的王公贵族、纨绔子弟,都不及你千万分之一。”
他垂眉,忽然涩笑,那神情,让她此生难忘。
而他的回答,亦让她一辈子刻在心上。
“从前,我并在不意自己是谁,”他道:“可是,自从喜欢上了你,我开始在乎。”
她喉间一窒,眼泪差点掉落。
“你以为我真想为官吗?我虽自视博学,却从不打算以此谋利,但那时候……那个时候……我想,或许成为南齐名臣,会配得上你。”他吐露真心。
那时候?在她回避对他的感觉,硬将他赶走的时候?
原来,那时他已经对她倾心,并早做了打算,为两人谋划一个未来。
“我以为两年了,你对令狐南就算再有情,也该淡了。”他轻声吐露一切,话中包含了他的真心及无奈,“可没想到,在棠州的时候,你那样惦念他……后来,表姐来找我,用我的身世威胁……你说,我怎么还敢跟你在一起?怎么能跟你在一起?”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与其等到有朝一日她厌倦他,不如在印象最好的时候与她分离。
“可我现在不能离开你了。”庄涟漪微笑抚住小腹,“我们的孩子,也离不开你。”
“……什么?”他怔愣,一脸难以置信。
“过来摸摸这,”她语调柔婉的说:“若,你该不会以为是我长胖了吧?”
他素来镇定的俊颜顷刻失控,再也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打量她,却又不敢碰她。
“坐下来,”她拍拍自己身侧,“把手给我。”
此刻的他就像个木偶,她说站就站、说坐就坐,一脸怔忡的他由她牵引着,大掌轻轻覆上她的小腹。
“感觉到了吗?三个多月了呢。”她轻笑。
司徒容若失神的点点头。
呵,他这傻瓜,能感觉到才叫奇怪!别说她是骗他的,就算真的怀孕,才这点大,他能感觉到啥?
“漪漪,我们有孩子--”他总算回过神来,双眸亮晶晶的,满是兴奋,“我们有孩子了?”
看来,他真傻了,反反复覆,怎么就只会说这一句?
“你现在还要把我推给令狐南吗?”她嗔道。
他慎重地捧着她的脸,身影映入她的瞳中,摇了摇头,“不,漪漪,我舍不得……”
她笑若春花,玉臂攀上他的脖子,极尽娇媚地说:“若,吻我。”
下一刻,强烈的气息笼罩住她的唇,那种熟悉的感觉终于回来了!
曾经,她以为已经失去,朝思暮盼,悔恨不已。
如今他回来了,她总算找到了此生的依靠。唯有与他在一起,她才能心安……
唇吻加深,两人情难自抑,喘息像燃烈的迷香,霎时充斥满屋。
“涟漪真的随你一起到永宁来了?”窗外忽然有人问道。
“小婿不敢欺骗父皇,公主此刻就在南厢--”令狐南的回答清晰入耳。
随后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房门被推开,来人看清了床上香艳的画面时,诗妃的惊叫声立即响起。
庄涟漪暗自笑了。
不早不晚,配合得天衣无缝,一切正如她所预料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狄皇盯着庄涟漪,再冷冷地扫向司徒容若。
门窗紧闭,闲杂人等被屏退在屋外,只剩寥寥数人,如在谈国家机密。
庄涟漪因阴谋得逞而得意的笑。
是她叫令狐南引父皇与诗妃前来,故意让他们看到她与司徒容若亲密的情景。
“你们……已经到什么地步了?”狄皇有些难以启齿。
“女儿怀孕了,”庄涟漪从容回答,“父皇以为到了什么地步?”
“你……”狄皇瞠目,几乎要昏厥过去,诗妃连忙上前搀扶。
“涟漪,你怎能这么不守妇道?”诗妃骂道:“何况事关国体,你要你父皇如何向天下交代?”
“仳离。”她道出筹谋已久的两个字。
“你作梦!”狄皇愤怒不已,抓起一只茶杯向她掷去。
司徒容若护在她面前,承受一切。接着肃然跪下,“一切皆是臣的罪过,还请皇上不要责怪公主。”
“你没有资格跟朕说话!”狄皇冷淡地转过身去,对令狐南道:“太子,你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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