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见她来,十分欢喜,一下子便捱了过来,几人将她团团围住。“什么风把二少奶奶吹来了?”旺财笑问。
“我路过,想说很久没见见大伙儿,所以便进来看看,大家都好吧?”
“托你的福,大伙儿都好,二少奶奶近来可好?”旺财才问,一旁的金福便用肘子蹭了他一下。
看他们眼底那尴尬中带着一丝同情的眼神,姜珛贞立刻意识到他们此刻心想着什么。看来,范雨棠跟歌妓水月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不过他们可不晓得,范雨棠都是为了她,才会这么做的。
“我很好,每天能吃能睡,瞧……”她嫱然一笑,“我是不是长胖了一点?”
大伙儿看看她,眼底竟有着怜悯。
“二少奶奶,那件事……你恐怕听说了吧?”旺财怯怯的问。
“旺财……”金福瞪他一眼,想制止他。
姜珛贞仿佛无事般,气定神闲地回道:“男人逢场作戏,我没那么小器。”接着她话锋一转,“二少爷呢?”
她不能再看着他们脸上那同情怜悯的表情,再这么下去,她真要觉得自己像个可怜的弃妇了。
“二少爷跟掌柜的在楼上,我去告诉他一声。”旺财说着,便要离去。
这时,有个身形婀妩,身姿款摆如桷,风情万千的音衣女子走进茶楼。
她一出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萎箱贞都忍不住对她行注目礼,心中还暗自惊叹:哇,她好像古画里的仙女!
“小哥。”女子走了过来,笑视着旺财等人,“请问范二少爷在吗?”听到她说要找范雨棠,姜珛贞心头一震。难道她就是传闻中的那名歌妓水月?
很快地,旺财等人的表情证实了她的猜测,他们全都馗尬的、不知所措的看着她。
“能帮我跟范二少爷通传一声,就说我在楼下等他吗?”水月不知眼前的女子便是范雨棠的妻子,神情自若地道。旺财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愣在原地,满脸涨红的看着佟袖珍。“旺财,这位姑娘要找二少爷,你快上去请他下来吧。”姜珛贞吩咐道。
百花胡同的女人找上门,她竟能平常视之,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她不知是自己大肚能容,风度极佳,还是对范雨棠有着绝对的信
旺财犹豫一会儿才应道:“是。”
水月见她发号施令,心想她身分应当不平常,于是好奇的端视着她。“请阅姑娘是……”
“我是佟袖珍,范雨棠的妻子。”姜珛贞平静而从容的笑答,“你是水月姑娘吧?”
水月不禁露出羞愧、馗尬又惊惶的表情。“原来是范二少奶奶,小女子真是有眼无珠。”她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范雨棠的妻子,更让她难以想像的是,她竟如此友善待她,让她更觉羞惭了。
姜珛贞也没再跟她说什么,只是气定神闲的银她一起候着范雨棠下来。
不一会儿,范雨棠下来了,看见妻子跟歌妓都在,脸上并无惊色。
姜珛贞想,应是旺财已经事先知会他了。
她们两人的相遇,完全在范雨棠的意料之外,若是别人,可能会觉得懊恼、馗尬,可他反倒认为这是个可以善用的机会。
“水月姑娘,有事吗?”他像是没看见佟袖珍似的,直直走向水月。
此举,教所有人都免不了一震,面露惊疑。
“范、范二少爷,我……”水月感到浑身不自在,“其实没什么事,只是我那儿有一坛上好的女儿红,想问你晚上……”
“盛情难却,却之不恭,我晚上会到。”范雨棠想也不想地回道。
“是吗?那?”水月有点歉疚的瞥了佟袖珍一眼,“那我等你了。”
“慢走,不送。”范雨棠淡淡的回道。
水月尴尬的朝佟袖珍点了点头,随即旋身而去。
目送她离去后,范雨棠转过身,淡淡地问向佟袖珍,“怎么来了?”
“我……路过。”不知怎地,姜珛贞觉得脑袋有几秒钟的空白。
她明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蓄意表现出来的,可为什么她的心却有点闷闷的、剌刺的、痛痛的?
那是假的,不是吗?他不是真的迷恋那美艳歌妓,他只是想欺骗所有人,尤其是范许氏,让大家以为他不爱她,而她已是失宠的下堂糟糠妻。这不是直的,都不是直的……
“我不打搅你做事,先回去了。”地想立钿远离这一切,远离他淡滇的眼神,以及所有人同情的目光。
“小翠,我们走。”
她离去的脚步快得小翠得气喘吁吁的小跑步,才能跟上。
她的胸口很紧、很闷,她不断的喘气、换气,却觉得自己好像快吸不到空气,突然,两行炽热的东西从她眼眶流出,灼烫着她的脸庞。
倏地,姜珛贞停下脚步。
“小姐?”小翠难过又生气的看着她,眼眶也红了。
她抹去脸上烫人的泪,深呼吸了一口气,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一切都不是真的。可纵使如此,她的心还是忍不住一阵一阵的抽痛着,而眼泪,也不听使唤的直直落下。
第11章(1)
范雨棠在故意营造负心假象的同时,也开始计划着对范许氏展开反击。
他虽然曾心心念念着要报仇,但自从爱上并娶了佟袖珍后,他确实真心想过要一泯恩仇,平静度日,可范许氏却不肯罢休,一再进逼,其至再度危害他所珍视之人。
以德报怨用在某些人身上是行不通的,范许氏便是其一。
他不能再隐忍姑息,他要拔去范许氏的尖齿利爪,夺走她所拥有的一切,让她无法再伤害他所爱之人
几日后,方叔脸色惨白,急急忙忙的跑到茶楼来。“不好了,不好了!二少爷……”
“方叔,发生什么事了?”范雨棠轻抚着他的背,替他顺顺气。
方叔抓着他的衣柚,两只眼睛泛着悲愤的泪。“二少爷,大夫人她、她听术士说醍醐居难以经营,范家家运不济是因为……因为二姨娘葬了个真龙穴,才会教你的运势强过大少爷,所以、所以她找人去捣毁了二姨娘的坟……”
闻言,范雨棠话不多说,迈开大步便跑出茶楼,一路往南城门的方向奔去。
范陈氏就葬在南城门外不远处,那附近有一处庵堂,范陈氏生前经常到那儿为范雨棠及他爹祈福,她十分喜欢那附近的景致,因此范雨棠便将她葬在那儿。他娘的墓碑被敲碎,坟遭挖掘,棺材被从坟坑里抬起撬开,而他娘的尸身已遭毁损,他娘虽己化作枯骨,但那身首异处的景况惨不忍睹。
瞬间,悲愤憎恨的泪水自他眼眶里涌出,他跪下的同时,泪水也思着落下。
范雨棠用力磕头,声声唤着,“娘,雨棠不孝,竞让你入土难安,遭人毁损尸身……孩儿不孝……”
他浑身颤抖,咬牙切齿,愤怒、悲恸溢满胸怀一
“娘,孩儿会替你讨回公道的,我一定会让他们得到应得的报应,以慰你在九泉之下。”他一边泪下,一边小心翼翼的将母亲已遭捣毁的骸骨一一归位,放回棺材
费了一番功夫,他终于将母亲的枯骨摆妥,然后徒手将她重新埋葬。
这一折塍,待他返回家中,已是天黑。
姜珛贞看他一身脏污,失魂落魄,不禁忧疑。“雨棠,你怎么了?”
范雨棠没有回话,只是神情茫然的望着她。
那日他在茶楼里故意与水月状似亲密,让她难堪离去之后,她对他的感情还是坚若盘石,他不知道她是不甘心,还是爱得太深了,但他知道,范许氏若连毁他人尸骨如此不道德的事都做得出来,恐怕再没什么事不敢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