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漂亮的小女孩被许多小男孩包围着,犹如众星拱月般,大家都争着当她的新郎,偏偏有人不感兴趣,隔了一小段距离冷眼旁观着,腿上还摆了一本标着注音的名人传记故事书。
这个小女孩即为丁氏夫妇捧在手掌心呵护备至的独生女——丁绿竹。
小男孩是丁宅里某个佣人的儿子,长相平凡,一点也不出色,只要待在一旁不出声,谁都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但丁绿竹瞧见他了。
她知道他的名字叫宫尹。
大家都很喜欢她,争着当她的新郎,独独他没有!
对于他与众不同的行径让她十分不悦,她伸出手越过其它人直指着宫尹,「我要他当新郎。」
「宫尹?」
「为什么是他?」
「他长得又不帅,为什么可以当新郎?」
「而且,我妈咪叫我不要跟佣人的儿子一起玩。」虽然他也弄不太懂原因,反正照着做就是了。
丁绿竹的指定引起诸多不满,抗议声四起。
被指定的宫尹似乎有些应付不来这急转直下的剧情,脸微微一红,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不玩。」
他压根儿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
没有料到他会拒绝,她先是一愕,随即不高兴地质问:「你为什么不要玩?是因为我不够漂亮,所以你不要当我的新郎吗?」
「不……不是的……」她很漂亮,笑起来像天使一样。
「那来玩呀!」她打断他的话。
「我……我要……念书。」他拿起腿上的名人传记故事书,婉拒了她的提议。
丁绿竹愤怒地排开众人,直走到宫尹面前,一把抢过他手上的名人传记故事书撕成两半,「现在可以陪我玩了。」
宫尹错愕地瞪着无辜被撕成两半的名人传记故事书,「你……你为……为什么撕破我……的书?」
她理直气壮地道:「谁叫你不陪我玩!」她无法忍受在他眼中区区一本书竟然会比她还重要。
「你……书是借来的耶!」书变成这样叫他怎么还嘛!
她手叉着腰,「我可以叫我爹地买很多本给你,只要你陪我玩。」粉雕玉琢的娃儿即使是骄纵蛮横也可爱得让人不忍责难。
他仍旧拒绝,「已经有那么多人陪你玩了,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并没有影响。」而且其它人显然并不欢迎他。
「我就是要你陪我玩。」她不接受拒绝。
宫尹弯身捡起被撕成两半的名人传记故事书,说话的语气不卑不亢,「对不起,我不想玩。」
他清楚地明白两人之间的差距,她是丁家的千金小姐,而他只是仆人之子。
「你……」丁绿竹恼怒极了,捡起脚边的石头就朝他扔了过去。
「砰!」
他闪避不及,那石头就硬生生地砸上了他左边的额头,发出一道响亮的碰撞声,刺眼的鲜血也应声淌了下来。
「啊!」
「流血了……」
「妈妈——」
突如其来的状况立即引起一阵混乱,尖叫、吓坏了的哭声此起彼落,而下绿竹则是傻了眼。
一瞬间,宫尹的半边脸立即染满了血,让人触目惊心。
反倒是伤患本身景为冷静,临危不乱,他不疾不徐地拿出口袋里的手帕接住伤口止血。
闻声赶来的大人们也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
不就是小孩子玩办家家酒吗?怎么会玩出血流满面的这一幕来?他们到底在玩些什么啊?
「小尹,你怎么受伤了!」看到儿子受伤的俞燕青惊惶失措的喊道。
由于俞燕青的丈夫早逝,为了扶养儿子宫尹长大成人,她使到丁家来帮佣,亦和儿子一起住在丁宅。
「宫嫂,别着急,我先送小尹到医院去。」先回过神来的丁家主人——丁庆城俐落地召来座车。
「我也……」俞燕青的眼眶泛红,泪水就要决堤。
「妈,我只是去看医生,一会儿就回来,你在家里等我们好了。」宫尹懂事地安慰母亲。
于是丁庆城抱起宫尹上了车直奔医院。
「小尹,伤口痛不痛?」在车上,丁庆城关切地询问。
不可否认的,血淋淋的画面让人胆战心惊,但是,宫尹的沉稳却更让他打从心底赞赏起来。
宫尹据实回答,「已经痛得没感觉了。」
丁庆城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你怎么受伤的?」
「我……我……」他不如该怎么说。
一道怯怯的童音陡地从一旁响起,「是我用石头砸伤他的额头的。」她向来敢做敢当。
「绿竹!」丁庆城这时才发现女儿不知何时也上了车。「是你用石头砸伤小尹的额头?为什么?」
「谁叫……谁叫他不陪我玩!」说到最后,残存的一丝愧疚远飓而去,她的语气转为气愤。
不陪她玩?就这样?「玩什么?」丁庆城的心中微微一动,似有所悟。
「我们本来在玩办家家酒,我当新娘,可是,宫尹他不肯当新郎,我很生气,所以才用石头丢他。」她气呼呼地噘着小嘴。
就因为小尹不肯当新郎,她便用石头丢他?
看着女儿倔强蛮横的模样,他才开始察觉自己和妻子都太宠爱她了,以至于让她养成如此蛮横的个性。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为了女儿好,他和妻子得改一改态度,好好地教育她,而不是一味地溺爱。
「绿竹……」
司机的出声打断了丁庆城要说的话,「先生,医院到了。」
丁庆城立即抱着宫尹下了车,快步地走进医院,经由护土的指引转进急诊室内。
丁绿竹则一路尾随着。
然而从额头被砸伤到抵达医院做完缝合手术,直到回到丁宅,宫尹都没和她说话。
***
宫尹躺在床上休息,不经意自眼角发现房门被拉开一道细缝,一抹小小的身影正从门缝中偷窥。
他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小姐,进来吧。」他撑起身体坐着,脸色有些苍白。
门外的丁绿竹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而人。
他摆了摆手,「请坐。」
丁绿竹虽然骄纵蛮横,心地却不坏,她并不是故意用石头砸伤宫尹的。
虽然如此,但她在床边的椅子上落坐后却高傲的开口,「都是你不好!要是你答应陪我玩,我就不会用石头丢你了。」
「这样是不对的,你……」宫尹发现她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在你的额头上砸出一个一样的伤口?」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额头,那一定痛死了!「不要!」
「为什么不要?」他望着她。
「那很痛的。」她瞄了瞄他缠绕着绷带的额头。
「既然你也知道很痛,为什么还要用石头砸人?」他又问。
「我……」她终于愧疚地低下头。「我不是故意的。」
宫尹一脸认真的劝道:「下次不可以再这么做了,知道吗?」
「嗯。」丁绿竹点点头。
这一年宫尹六岁,丁绿竹五岁。
***
「小尹,你要多多照顾绿竹哦。」
就因为丁庆城这句话,在学校内,宫尹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就会去找丁绿竹,份外注意她的情形。
就读小学的孩子最为别扭,对于男女关系划分得最清楚,经常都是男生一国,女生一国,各自为政,互不相干,就连牵手跳个土风舞也得隔着一枝笔或一把尺,彷佛对方有传染病似地。
早上,丁家司机开着车子载着丁绿竹和宫尹来上学,他们上同一所小学,只是年级不同,而宫尹总坚持一路陪着丁绿竹,直到看她进了教室,他才转头走到自己的班级;下课的时候,只要他没有事情要做,就会到她的教室外探视,即使只是看一眼也好;放学的时候,他也一定会早早整理好一切,背着书包等候她一起回家。
一开始,丁绿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也就没有反对他的行为,但是,被同班同学取笑数次之后,她开始别扭了起来,讨厌他的阴魂不散,更讨厌成为同侪的笑柄。
然而即使丁绿竹总是恶声恶气地赶他,他却始终不为所动地坚持到底。
又是放学的时候——「丁绿竹,你的男朋友来了!」有人眼尖的发现了宫尹的身影。
「哦!男生爱女生耶!羞羞脸。」
「将来丁绿竹要嫁给宫尹的!」
「你们不要乱说话好不好?」丁绿竹涨红了脸,薄薄的脸皮有些挂不住,心里是又急又气,冲到走廊上对他怒道:「都是你啦!我不是叫你不要来等我吗?你又来做什么?」
宫尹没有作任何表示。
「我们才没有乱说呢,你们手牵手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还住在一起呢!」
随即有人哼起了结婚进行曲,其它人也跟着附和。
丁绿竹气急败坏地叫,「我们才没有手牵手!」
「你以后是宫太太呢!」
「哈哈哈……」
而宫尹冷眼旁观,压儿就不把他们的取笑当一回事。
但丁绿竹却气得控制不了自己,冲口道:「他才不是我的男朋友,他妈妈是我家的佣人,没有地方可以去,所以住在我家,我们才会住一起,一起上下学。我才不会嫁给佣人的孩子。」
在场众人俱是一愕。
宫尹的眼神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彷佛什么事也没有。「是啊,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妥,怎么也拉不下脸来道歉。
那些话根本不是她的本意,都是……都是因为他们的取笑,她才会口不择言。
「知道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意外的温驯,没再理会其它同学的取笑,转身回到教室内收拾东西。
而宫尹则在教室外候着。
不一会儿,丁绿竹便背着书包出来,「走了啦!」
只见宫尹隔了一小段距离跟在丁绿竹身后,像个小保镖似地。
忽地,数名看似不良少年的高年级学生窜了出来,有男有女,挡住丁绿竹的去路。
她环视了一眼,没一个她认识的。「你们想要做什么?」
「听说你父亲是有钱人。」一名像是带头的男生拽拽地睥睨着她。
那又不关他们的事。「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难不成有钱也碍着谁了?
「挡点锒来花花吧。」对方忝不知耻地开口勒索。
「我为什么要给你们?」她傲然地反诘,丝毫不畏惧对方人多势众。
蓦地,其中一人伸手推了她一把,「你敢不给试试看。」
「啊!」丁绿竹猝不及地往后跌了去。
宫尹及时上前接住她失去平衡的身体,并且挺身而出将她护卫在身后,「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对方一见宫尹介入,立即有个身材较为高大的男孩上前威吓,「我们找的人是她,和你没有关系,你最好有多远闪多远!」
「勒索是犯法的事,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对方人数比他们多,身材也比他们高大,不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他们的胜算都小得可怜,不过,势单力薄的宫尹却依然无畏无惧。
「你最好让开!」高大男孩伸手揪住宫尹的衣襟。
「要是我不要呢?」他答应丁叔叔要好好照顾小姐的。
「那你就是自讨苦吃!」高大男孩的拳头伴随着话声扬起,毫不迟疑地朝他的脸招呼过去。
丁绿竹失声惊呼,「小心!」
宫尹旋即出手反击。
一场混战于焉开始……但俗话说:「猛虎难敌猴群。」宫尹以一敌多:就算他再怎么厉害,终究是寡不敌众,不一会儿,他身上立即挨了不少个拳头,逐渐屈居下风。
「你们这样以多欺少不公平!」丁绿竹从没和人打过架,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架,但是看着宫尹身上挂彩的地方逐渐增多,情急之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鼓作气地冲上前去想助他一青之力,脸颊莫名其妙地挨了一拳,让她往后跌了去。
「唔。」颊上传来的剧痛让她掉下泪来。
「打架了!」
「这边有人打群架,赶快去告诉老师。」
校园里这一角的混乱终于引起注意。
也许是心虚,也许是害怕被处罚,一听闻有人要去通报老师,对方一群人立即撤退,只留下满身伤痕的宫尹和丁绿竹。
「你要不要紧?」她急忙趋上前将他扶起。
他的脸上有多处擦伤和抓伤,嘴唇也淌血肿了起来,更甭提在衣服遮蔽下的身体有多惨了,「还……还好,小姐,你的脸?」一抬眼,他才发现她粉嫩的脸颊也肿了一边。
「只是被打了一拳。他们真是太可恶了,简直就是无赖嘛!」她擦掉眼泪,语气转为愧疚,「我刚刚那样子说你,你不气我吗?为什么还要救我?」
他的确是佣人的儿子,她并没有说错。
宫尹淡然地道:「你说的都是实话。」
闻言,她更觉得过意不去,「对不起,我刚刚只是气急了他们的胡说八道,才会口无遮拦,我……我没有其它意思。」
「我明白。」他探手摸了漠她脸上的红肿。「还痛不痛?」他答应丁叔叔要好好保护小姐的,却没有做到。
她摇了摇头,比起他身上挂的彩,她脸上的伤只是小儿科。
久候不到丁绿竹和宫尹的丁家司机转进校园里来找人,当看见两人狼狈的模样时,不禁焦急地问:「小姐,小尹,你们怎么了?」
「永叔,刚刚有一群坏学生拦住我,要跟我勒索,是宫尹救了我。」丁绿竹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小姐。」宫尹一脸愧疚。
她驳斥他的说法,「不是你的错,你一个人当然打不过他们那么多人。」
虽然宫尹长得很平凡,却很勇敢,年纪小小就散发一股男子汉的气概,一副誓死保护她的模样,在这一刻,她童稚的心起了波动,如小鹿乱撞。
永叔牵起他们两人的手朝校门口走去,不自觉地摇头,「我先带你们到医院去,再通知先生来处理这件事。」
现下的教育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连小学生也会勒索同学?将来还怎么得了啊!到了医院,由于丁绿竹的脸颊只是轻微肿了起来,没有破皮流血,所以只弄了个冰袋冰敷消肿。
而宫尹的脸上、身上倒是有多处伤痕需要上药包扎。
医生带笑地瞅了紧跟在伤者身旁的漂亮小女生一眼,「小妹妹,你可以到外面的椅子上坐着等,一会儿就好了。」
丁绿竹摇摇头,迎视医生的目光,「我要在这里陪他,不行吗?」
医生笑呵呵地回答,「行,当然行啦!」看他们的样子十足是可爱的青梅竹马,让人忍不住想逗弄他们一下。「这么担心你的男朋友啊!放心啦,他不会有事的,不过,打架可是不好的行为喔。」
她涨红了脸,「他……他才不是我的男朋友呢!」
「不是吗?」医生玩性大起。「不然,你为什么这么担心他啊?」
「我……我……那是因为他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红着双颊的丁绿竹更是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那……你喜欢他喽?」
她红着脸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