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为了不想弄脏手,他索性用脚顶开虚掩着的门问:「找谁?」
门外站着一个穿著套装的艳丽女子。
「魍魉在吗?」女子恭谨地问。
「他出去了,还没回来。」又是一个美人儿!鬼魅多瞟了她一眼,「你是……」
想不到魍魉这小子还真是艳福不浅呢?
「我是魍魉旗下台湾分部的负责人赵燕容。」女子简洁地自我介绍。
魍魉旗下台湾分部的负责人?怎么会?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人竟然曾是魍魉的军火库的台湾分部负责人?真叫人跌破眼镜!「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赵小姐竟然会精通武器!」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略懂皮毛而已,承蒙魍魉不嫌弃,才将台湾方面的业务全权交予我负责。」赵燕容回以谦冲的一笑。
「他知道你要来吗?」话声方落,他就已经自眼角瞥见魍魉的车子由远而近疾驶而来。
「他要我过来的。」要不,她怎么知道他们地狱鬼众的落脚处!
魍魉下了车,快步地走向两人,脸色不怎么好看。
鬼魅眼一挑,「赵小姐是来找你的。」打了个呵欠,他要回去吃他的早餐,然后睡觉。
「上来。」魍魉撂下话,脚下的速度未减。
赵燕容立即跟了上去。
魍魉领着她直上三楼的办公室,摆了下手,「坐。」
「这是上半年的帐册和……」她自公文包里取出厚重的活页夹。
他抬手阻止她,「我今天找你来是为了私事。」
私事?赵燕容精致的脸上浮现一抹困惑,却隐隐带了点期待,这是他第一次要和她谈及私事。
有没有可能他注意到她了?虽然他的长相属平凡之列,但是他恢弘的气度、沉稳内敛的个性却令她心折,而且成就非凡,他的事业版图遍及全球,除了没有英俊的长相外,这样的男人是女人梦寐以求的对象。
她相信他会是个好丈夫。
「你有男朋友吗?」魍魉陡地冒出这个问题。
他不希望他的请求造成她的困扰。
男朋友?难道他真的是……赵燕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没有。」她不自觉地屏息以待。
接下来,他会不会跟她说他喜欢她,要她当他的女朋友?
既然她没有男朋友,那么就可以继续谈下去,「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但是如果你不方便的话也不勉强。」
原来……是有事要她帮忙啊!赵燕容的心情难免有些落差,却还是强打起精神来,「你请说。」
魍魉沉吟了好半晌,才终于开口,「我想麻烦你假扮我的女朋友一段时间,可以吗?」
「假扮……你的女朋友?」为什么是假扮的,而不是他真正喜欢上她?她心里有些不满,但是转念一想,如此一来也等于给了她一个能更接近他的绝佳机会,心情立即转好。
看她默不作声好一会儿,他当她拒绝了,「既然你不方便,那就算了,我可以另外想办法。」
「不、不,我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可以假扮你的女朋友。」她连忙道。
「真的可以吗?」魍魉再次确认。
「当然可以。」她点点头。「假扮你的女朋友,我需要做些什么?」
「过几天陪我回去见我母亲。」他和绿竹的婚约不能一直悬在那儿不解决,他不能再耽误她的青春了。
女人最宝贵的青春是无价的。
见他的母亲?她努力掩饰心中的狂喜,「令堂是否希望你早日成家?」只要能认识魈魉的母亲,她一定会极力地讨她的欢心,拉拢她和她同一阵线。
抱孙心切的母亲最好收买了。
他没有否认。「那么一切就拜托你了。」
「我尽力。」是她的错觉吗?为何她总觉得他要她假扮他的女朋友不单单只是为了安抚抱孙心切的母亲,应该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才是,会是什么?
魍魉把心一横,当下决定近日内采取行动,这么一来,让绿竹亲眼瞧见他已有要好女友的事实,她应该就会死心了吧!
只是……为什么他的心却隐隐抽痛了起来?
***
「小姐,宫嫂,宫尹回来了!」前去应门的佣人一路呼啸到主屋。
也难怪佣人的反应如此激动,算算,宫尹有八年没回来过了!
宫尹——也就是魍魉不疾不徐地迈开步伐,而赵燕容则加快步伐趋前亲密地挽住他的手臂。
他先是不习惯地全身僵硬,随即强逼自己慢慢地放松下来,努力地让自己去适应她的碰触。
毕竟,她是他论及婚嫁的「女友」。
越来越靠近丁绿竹所在的主屋客厅,他的心跳也开始转为不规则跳动,忽快忽慢没个准儿。
见到她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楼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丁绿竹轻盈的身影犹如飞燕似地飞奔人魍魉的怀抱中。
「尹,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我们的约定还有婚约!」连日来心底的阴霾在见到他的这一刻一扫而空。
尾随而来的丁氏夫妇在瞧见魍魉身旁的美艳女子时,两人的脸色立即转为凝重,心里有同样的疑问——她是谁?
俞燕青的眼神里则有着不忍。
「妈、叔叔、婶婶、绿竹,我回来了。」魍魉轻轻地将怀中的丁绿竹推开。
她先是一怔,随即自眼角瞥见一抹干练的身影,「她是……」不经意触及女子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她的心彷佛挨了一拳。
他故意对丁绿竹转白的俏脸视若无睹,尽管他的心早巳揪紧,「她就是我这次回来的原因。」
「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眼前这个女人是他这次回来的原因?
那么,她呢?还有八年前订下的婚约呢?他置于何地?
赵燕容笑容可掬地伸出手,「你好,我是尹的女朋友赵燕容。」
女、女朋友?
丁绿竹震愕地瞪着魈魉,脑中霎时一片空白,没有伸出手去握住赵燕容的手的意思。
这就是她等了八年的结果吗?
「小尹,你怎么可以对不起绿竹?你们之间还有婚约,你忘了吗?」丁庆城微愠地开口质问他。
他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珍爱的宝贝女儿。
「我没忘。」
「那么你是想坐享齐人之福了?」丁庆城的怒人已清晰可闻。丁家的女主人黄絮贞亦忍不住发火,「事业还没开创,你倒是先染上了企业家的恶习,我们绿竹是何种身份,怎么可能和其它女人共有一个丈夫!」
魍魉强迫自己戴上冷漠无情的面具,直视丁绿竹眼底的悲伤,「我无意坐享齐人之福,所以希望绿竹能答应解除婚约。」
黄絮贞的声音微微拔高,「解除婚约?我们绿竹有什么地方不好、有哪一点配不上你,为什么现在你才要解除婚约?」
魍魉没再看向丁绿竹,怕自己会心软,「绿竹她很好,外表、家世、性情各方面都很好,不是她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她。」
他的回答让黄絮贞无言以对。
解除婚约?这就是他回来的目的?丁绿竹的身体微微一震,「为什么?」她的声音有些破碎。
他的心随着她话里的哀伤彷佛也因此碎裂开来,但是,有些话却不得不说。他探手揽住了赵燕容的肩膀,「因为我爱她。」
因为我爱她……他的话字字像利刃在她的心上划出一道道的伤痕,痛楚立即在她的四肢百骸进射开来。
在自己和她之间,他选择了赵燕容,为什么?
十多年的相处,难道他对她没有一丝情感吗?
为什么他非得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来叫她认清事实不可?
「如果……」她轻启朱唇,目光扫过一旁的赵燕容,想说的话全都吞进肚子里了。「赵小姐,很抱歉,我想和他私下谈一谈。」她自顾自地撂下话,随即使拉起魍魉转往书房。
他有些措手不及,微一怔仲间已经跨进书房内了。
他不应该和她独处的,不应该测验她的魅力,更不应该考验自己的自制力,一个细微的情绪失控都可能会让他前功尽弃。
他抽回手,冷冷的说:「现在可以了。」
丁绿竹的目光急切地浏览过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和颀长的身形,彷佛想一次补足这八年来的相思之苦,但是,多年不见,他回来却是为了和她解除婚约……她的眼睛又酸又涩,一股热气缓缓地袭上她的眼眶。「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的话一字字都刺痛他的心,但是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如果我的行为伤害了你,我很抱歉,但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感情是不能勉强的……「相处了十多年,难道你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她不相信。
「当然有,不过是兄妹之情。」
原本她还在为他的回答感到高兴,下一刻却立即被打入地狱之中,「我不要当你的妹妹。」盈眶的泪水随时都会决堤。
他希望她能放开胸怀去接纳其它人。「绿竹,条件比我好的男人比比皆是,你应该……」
她忍不住激动的打断他的话,「但是,他们都不是你。」
十多年的感情岂能说放就放!
魍魉深吸了一口气,无情地说,「早点认清这个事实对你我都好,我不希望燕容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就这么在意赵燕容的感觉,完全无视于她的伤心?
为什么他要这么残忍?
盈眶的泪水终于沿着她的脸庞滑落,「我不答应解除婚约,我不会答应的。」
她只要他。
他极力忍住想伸手为她拭泪的冲动,双手紧握成拳负在身后,表情淡漠地道:「我这次回来除了希望你能答应解除婚约外,另外一个目的是请求我母亲同意我娶燕容为妻。」
娶燕容为妻……她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脸色苍白若纸,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掉落。
见状,他必须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让自己继续坚持下去。
他取下手上戴了八年的订婚戒指,墨黑的瞳眸中掠过一抹深沉的痛楚,他将订婚戒指放进丁绿竹的掌心里,「我不会是你的幸福。」
他不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转身推开书房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只是每跨出一步,他的心也更痛了一些。
好痛!
置放在她掌心里的订婚戒指彷佛是烧红的铁,在她的掌心烙印出一个伤痕,刺痛了她的眼、她的心,霎时泪如雨下,她还记得当初他是如何为她戴上这订婚戒指的……
***
丁宅的客厅内聚集了许多受邀来观礼的客人。
宫尹穿著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丁绿竹面前。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个地步,他最初是寄望丁叔叔和丁婶婶能够让绿竹打消订婚的念头,怎知他们反倒被说服,并且开始筹划订婚事宜。
结果就是——「小尹,替绿竹戴上戒指啊!」
丁绿竹一身淡粉色的礼服坐在椅子上,足下蹬着一张圆形的小板凳,含羞带怯地仰着头看他。
事已至此,他也没得选择了。
宫尹接过一旁佣人递上来的订婚戒指,牵起丁绿竹戴着丝质手套的纤纤玉手,在众人的注视下,徐缓地将戒指套进她修长的中指上。
然后换丁绿竹替宫尹戴上戒指。
订完婚,所有的人全都移到前庭开始自助餐会。
「恭喜!」
「丁董,恭喜啊!」
「谢谢!大家请慢用。」丁庆城举杯回敬。
宫尹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偕同丁绿竹跟在丁庆城身后一一向举杯庆贺的宾客道谢。
他真的无法理解,订婚之前,他明明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讨论着他和绿竹各方面的差异,甚至也有人语带惋惜地叹道:「怎么把好好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呢!」
还有人道:「想不到这看似不起眼的小于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手段,轻而易举地就将丁董的掌上明珠拐上手了。」
但是,一转身却又堆上满脸的笑容来恭贺他们,简直虚伪得让人想吐!
「怎么了?」丁绿竹低声问。
宫尹摇了摇头,「没事。」那些没营养的话没必要让她知道。
「你好象不太高兴。」她感觉得出来。
「没事,我只是在想,丁叔叔和丁婶婶为什么会答应让你和我订婚。」他不着痕迹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她笑得可开心了,「我只需要列举出你的优点,再让他们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他们自然就会答应在你出国前让我们先订婚。」
睇凝着她唇畔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着映在她眼瞳里再平凡不过的自己,他迷惘了,她真如她自己所宣称的那般喜欢他吗?他真的有能力让她拥有那般幸福的笑容吗?
两人的差异这么大,引发闲言闲语是必然的结果,她真能毫不介意吗?
她今年才十六岁,心性仍未臻成熟,也许再过几年她又会喜欢上别人,将他遗忘了也说不定。
「走。」她眨了眨眼,一手拎起裙摆,一手拉着他往屋内跑。
「去哪里?」宫尹纳闷地跟上她的脚步。
她巧笑倩兮地回眸,「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虚伪的场面,我们没必要浪费时间耗在这里听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
他一愕,她竟然知道他的想法?「这样子……不好吧?」会不会对宾客太失礼了?
「没什么不好的,而且,我有话要跟你说。」丁绿竹拉着他来到她的房间,推开门。「进来吧。」
他抽回手,有些腼腆地道:「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好。」他长这么大还没进去过女孩的房间,而且,孤男寡女的,总觉得有些心虚。
「干么?我的房间里又没有怪物,你怕什么?」丁绿竹轻笑了一声,她当然知道他在顾忌什么,「我相信你是正人君子,更何况你现在已经是我的未婚夫了,不会有人说话的……」她自眼角瞟见他仍是一脸为难的神色,只好退而求其次,「大不了,我们把门开着,这总行了吧!」
闻言,他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她身穿淡粉色的礼服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飞扬的裙摆划出一道优美迷人的弧度,「好看吗?」
宫尹的脸忽地一红,不自在地撇开脸,「很……很漂亮。」
「谢谢!」他害羞的模样让她想笑,「我现在十六岁。」
他纳闷地抬眼,自小一起长大,他当然知道她现在十六岁了,她没有必要特意提起。
「女孩子的适婚年龄在二十四、五岁,我希望你最晚能在我二十四岁的生日当天回来,然后开始筹备婚礼。」她对自己的未来有明确的规划,也给了他充裕的时间去创业。
他不置可否。
丁绿竹探手取下颈子上的金项链,「别动。」
「你要做什么?」
她靠近他,将那条她最爱的项链戴上他的颈项,「我要你把这条项链戴在脖子上,只要看到它就会想到我。」
她身上的幽香令他刷红了脸,「这……这是女孩子的项链!」他全身僵硬,不敢乱动。
男孩子身上戴着女孩子的项链看起来肯定会很可笑。
「我不管,不许你拿下来。」她蛮横地抓住他想拔下来的手。
望进她无比坚决的眼中,显然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叹了口气,他不得不答应,「好、好,我不拿下来就是了。」
「真的?」她一喜。
他无奈地点点头。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她喜孜孜地在他的脸颊啵了一下。
宫尹脸上的红潮直到三小时后才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