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天不从人愿,又像是怕什么偏来什么,在她好不容易躬身猫腰退到了一丈外,眼看就可以钻过一道花墙奔回自己的猪窝时,砰地一声,她好死不死一脑袋撞上了雕花廊柱!
“嘶──”眼前金星乱冒,她额头痛到眼泪鼻涕几乎全飙了出来。
就在苗倦倦抱着痛极似裂的脑袋低低哀叫的当儿,一个凶狠的嗓音如寒刃般划破长空──
“谁?!”
现下趴地装死不知来不来得及?
基于保命本能,苗倦倦顾不得揉痛到爆泪的红肿额头,立刻跪了下来,头垂得低低的伏低做小,“‘奴婢’该死!”
耳边好似没听到脚步声,可是下一瞬那个低沉浑厚嗓音已在她头顶响起。
“意图窥探本王,哼,你好大的狗胆哪!”
她吞了口口水,头伏得更低了,背脊上冷汗狂窜,被那如泰山压顶般的凌人气势和锐利如箭的目光盯得浑身发软、发冷。“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无意间经过……请王爷明查。”
玄怀月盯着伏跪在自己脚下微微颤抖的娇小女子,一头乌鸦鸦的长发绾了个不起眼的发髻,单薄纤瘦得像是没几两肉的身子穿着简单的淡绿色春衫,就是后颈那一抹雪白颇有点意思。
“抬起头来。”他心念微动,懒懒开口。
抬?还是不抬?抬了怎样?不抬又会怎样?
不知怎的,她脑子里乱得尽是一堆有的没的,最后还是碍于形势,慢慢抬起头来,没想到才一眼,登时大大倒抽了一口气。
惊艳啊!
但见大老板生得一副浓眉锐眼、英挺俊朗的好美貌,身躯更是高大伟岸,自结实的胸膛到修长的双腿,那松松挂在宽肩厚胸窄腰上的玄色长袍仅微微拢住,几乎是半掩半露出那抹古铜色美好春光,以及极其霸气尽显的男色迫人而来……
啊!不行了不行了!苗倦倦及时捏住了发热的鼻子,堵住险些欢快奔腾而下的两管鼻血。
相较之下,玄怀月在看到她抬起头来的那张脂粉不施、素净鹅蛋小脸时,微生起的一丝兴致瞬间消散无踪。
唔,是青菜豆腐款的,没味儿。
“下去吧。”他哼了声,意兴阑珊地一挥手。
这么走运?
“谢王爷!”苗倦倦闻言大喜,忙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抓着钓竿,不忘匆匆磕了个头。“奴婢告退。”
……就差没有欢呼出声了!
玄怀月有些愕然地瞪着那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娇小背影。
“是以退为进吗?”他摩挲着下巴,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一闪。
拙劣!
想他玄怀月纵横沙场和情场十数年来,什么样男人女人、明的暗的伎俩没见过?故意假意教他撞见,而后故作闪躲地速速离去,莫不是以为这种欲迎还拒的戏码就能勾得他上心了吧?
他浓眉微挑,嗤之以鼻,下一刻毫不留恋地转身重回方才缠绵热烈的“床战”上。眼前娇啼欢语在耳,软玉温香在怀,他又怎会对那根淡而无味的豆苗儿有啥兴致?
凭这点子心计就想算计他,还早着呢!
心急火燎地溜回小纨院的苗倦倦,一进门就急急哇啦哇啦嚷道:“痴心,快快快,点香备酒!”
“怎么了?怎么了?”原坐在内间帮主子绣荷包的痴心闻声而出,手上的针线荷包还未搁下,一头雾水地睁大了眼。“主子,您、您额头怎么了?您鼻子又怎么了?”
“别管,我要谢天酬神先!”她满脸狼狈,却怎么也掩不住逃出虎口的喜色洋洋,钓竿随手一扔,迫不及待亲自动手搬起小桌子搁到窗台下。“昨天分配给咱们的青枣儿呢?还有其他零嘴儿呢?快快快,统统拿出来拜。”
“是,小主。”痴心虽纳罕,还是乖乖依言行事去了。
很快的,窗下小桌上已经摆放了甜酒、青枣、藕泥饼,痴心点燃了香递到主子手里,但见主子接过后身姿站得挺直,端正肃穆虔诚地凭香默默祝祷了起来。
第1章(2)
主子嘴里念念有辞,声音压得低低的,可痴心还是隐约听到了几句:老天垂怜、狗运亨通、有惊无险、吃睡不愁、一世安生……
主子这又是哪根筋搭错处啦?
好不容易待主子敬拜完毕,无比虔敬地将香插进小香炉里,痴心再也忍不住了。
“小主,您刚刚不是去钓鱼吗?”
“是啊。”苗倦倦双手合十拜完三拜,回过头来,嘴里含糊地咕哝,“谁知道钓到猪婆龙了。”
“咱们王府里还有养猪婆龙?那是啥?”痴心一脸惊骇。
“哦,南方那儿也有人喊作扬子鳄……咳,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她清清喉咙,赶紧顾左右而言他。
“喔,有有有。”痴心拿出一碟子百花糕。
苗倦倦踢脱了鞋袜,一屁股坐进铺着软垫的太师椅内,迫不及待拈起一片香喷喷的百花糕就往嘴里塞,面露喜色,口齿咿唔不清地道:“百花糕耶……唔,真好吃,哪来的?”
“王爷给的。”
“咳咳咳!”她被满口糕屑噎得一阵喷咳,险些呛死,瞪大了滚圆震惊的眼儿,“你,咳咳……你说什么?”
“小主,您怎么了?不要紧吧?快喝口茶顺顺气。”痴心吓了一大跳,慌忙斟来茶水喂她喝,一手急急拍抚她后背心。“您别贪急,这百花糕还有,王大总管说王爷新近得了个点心御厨,做了百花糕给大家尝尝,连咱们都分到了一大匣子呢!”
吁,原来如此。
“那就好……”她松了好大一口气。“咳咳咳……”
“您先喝口茶吧。”痴心安慰道:“小主,奴婢知道您自进王府两年来,还从未被王爷召寝过,虽是嘴上说得硬气,可想必心底也是急了的,虽说承宠的机会看似渺茫,不过您放心,奴婢一定会帮着您想法子在王爷面前──”
苗倦倦终于顺平了气,做了个深呼吸,神情无比严肃认真地搭着丫鬟的肩头道:“痴心,看着我的嘴,我、真、的、一、点、都、不、急!”
她可是混进来当米虫的,又不是当真疯了,还把自己扔进后院这数百名美人争宠战里当炮灰啊?
瞧瞧这后院里住着的都是些什么人、什么身份?
有万岁爷清皇远赐而来的极品美人儿,有啥啥王爷、啥啥公爷家的金枝玉叶,还有某某藩王的爱女、某某侯爷的亲妹,更有各家王公大臣的侄女、甥女、孙女什么的,再不济,也还有驰名漠北的第一花魁、江南绝代丽人歌姬、名门贵派的玉女掌门人之类的。
她一个小小通州七品知县家的小妾之女,若不是两年前,她爹趁着有幸跟知府前来参加王府年宴的千载难逢机会时,塞了红包让王府庶务三管家把她登记进王府姬妾名单中,在其他各方势力上贡“年礼”给王爷广充后院的如花美女队伍里,把她也混水摸鱼送了进来,要不,像她这款相貌虽秀美却不甚绝艳出彩的中姿美女,恐怕排队排上三千年也入不了王府大门哪!
想起她进王府的前一晚,爹爹的殷殷交代仿佛仍在耳边:“倦倦,你虽是爹的庶出之女,可容貌远胜你那些嫡女姊姊,爹的前途和官运就交到你手中啦,千万要使出浑身解数在王府后院中杀出一条血路,将王爷的心拢络到手,爹爹将来就靠你啦,知道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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