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灵当然也感觉到了对手炽热的目光。
看来昨天败在她手下的和亲王并没有沮丧和愤怒太久,也或许他请教了高人,今天的棋走得似乎比昨天更具威胁性了。不过,她丝毫不担心。
昨晚,她同样将与王爷下的棋复盘后与小夏对弈至深夜。她要小夏执黑,她则持白试图“挽救”王爷的败局,结果得到很多启发。在揣摩中,她隐约捕捉到了王爷下棋时的思路和风格,他其实是个很厉害的棋手,唯一的问题是他太急于求成,这是她可以利用的地方,因此今天她有了比昨天更大的信心。
一开局,弘昼就感受到她情绪上的稳定和自信,不由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美丽的五官平静安详,落棋时神情自若,投子布局比昨天更为从容,这让他的心稍稍乱了一下,但他很快想起昨晚悟出的棋路,心神重归安稳。
今天他执的是黑棋。当看到白子仍然随随便便落下时,他汲取了上次失败的教训,丝毫不敢抱怠慢之心,集中全力认真地走每一步棋。
棋到中盘,双方的厮杀再次趋于激烈,黑棋不断被提,王爷丢地失子,费尽心机仍未能捞回一子。
这次,他的抵抗只比昨天多坚持了一个时辰,当确认无法挽回败局时,他的脸色已变得青白,俊眉拧成了结,但他仍然很有风度地起身向对手致敬。“姑娘技高一筹,本王佩服,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明日此时,你我决战棋盘!”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他转身穿过怔愣的围观者出了门。
他绝对不愿相信、不愿承认自己又输了,可那是事实,他一千个、一万个不甘心接受的事实!
愤怒和沮丧中,他发誓一定要扳回最后一局,要征服那个女人。无论棋盘上的结果如何,他一定要征服她,让她臣服在他的膝下!
等着吧,傲慢的姑娘,等着接受本王做你的第一个男人!
带着愤怒又虚妄的决心,他狂乱地踏上了王府豪华的大马车。
在他离去后,“小夏姑娘”也迅速上了楼,可是围观的人群仍聚在院内议论不休,为明日荒唐王爷与棋艺花娘的最后对决下赌注。
即使当伙计们礼貌地将这些情绪激昂的人们请离了小夏姑娘的小院,各种各样的猜测和议论仍在四季楼的其他地方、在京城的街道术衙内蔓延。
确实,和亲王的再次惨败大出公卿士大夫们的意料之外。风闻王爷下棋一向霸气凌厉,可是却被一个青楼花魁连败两局,如果最后一局再输,别说得不到一夜风流,就连面子也将被丢光光。
当然,大家都知道一向古怪乖张的和亲王从来不顾惜面子,也不在乎世人的言论。可是,天下还有什么事比目睹无所不能、无所不为的荒唐王爷大败于一个花魁更富有刺激性呢?
更何况,这场棋艺相争的结果还牵扯到与美艳无双的清倌小夏姑娘共度良宵的韵事,这更给明日的决战增添了绮丽的色彩,大家都想知道这场对决最后将鹿死谁手,更想看看从不循规蹈矩的王爷是否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于是,百无聊赖又极好猎奇、窥人隐私寻乐子的贵族士大夫们,都在焦虑地期待着和亲王爷与棋艺花娘最后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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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当四季夫人看到人满为患的庭院时,真不知该喜还是该愁。今天能进得门来的都是达官显贵,谁都得罪不起。因此,她除了让姑娘、伙计们尽心伺候好各位爷儿们外,还请来工匠,将院子里的围栏、石屏一一拆除,增放了更多的桌椅,增添了轮扇,以便让众人到时候能看得仔细,看得开心。
晌午过后,小夏姑娘院里已是座无虚席,外围的人也将所有空间挤得水泄不通,尽管轮扇被旋转得飞快,但仍无法替院里的热气降温。
与其他人急切兴奋的神情相比,两位当事者却十分平静。
今天弘昼晚到了,当他在月亮门边看到拥挤不堪的人群时,只是不耐地挑了挑眉,然后目不斜视地盯着已经在棋盘前坐好的红色身影,沿着一路上人们让出的小道大步向前,对那些毕恭毕敬的“王爷吉祥”之类的问安声不屑一顾。
“姑娘准备好与本王共度今宵了吗?”盘膝坐下后,他邪气地逗弄对面垂首端坐的女子。
台阶下传来暧昧的窃笑声,子灵又惊又羞地感到脸上一阵火辣。
她没想到他一来就当众羞辱她,不由生气地想:他是故意想扰乱我的心神!
怒火瞬间在心头爆发,她愤怒的眼神扫向他,警告道:“王爷请自重!”
而面对她的怒目低斥,四周一片寂静,弘昼也像被人打了一拳似地僵住了。
好熟悉的眼神,好熟悉的声音——带着怒气和羞涩、惶恐和不屈,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又是在何时听过这样的声音?
他在脑子里迅速回忆着,却是一片茫然。
众人的反应和他的神情让子灵意识到身为花娘,自己的言行越界了。同时也心惊地想起前两次与王爷下棋,自己跟他说的话不过三五句,每次都是轻声细语没显露本色,如今忘记掩饰只怕会引他的怀疑。她可不能让他想起他们四个多月前的奇异相遇,在这个时候再节外生枝。
她已经决定今天是她在四季楼下的最后一盘棋,因为昨晚深思后,她相信无论输赢,这位王爷都不会放过她,因此离去当是最好的脱身之术。
于是她很快就垂下眼睫,做出温顺的样子说:“奴婢失礼了!只要王爷赢了这盘棋,奴婢自当伺候王爷。”
尽管她迅速收敛起锋芒,但弘昼还是在心里留下了疑问,可是因棋局当前,他只想赢得这关键的一盘棋,顾不上细想。因此他点点头,淡淡说道:“姑娘记得承诺就好。”
随后,两人最后一场较量开始了。
今天王爷执的是白棋,他希望先走的优势能带给他好运。他绝对不能输,昨晚他不仅再次研究了棋局和棋谱,今晨还拜过神明,祈求得到神灵的保佑,因此今天他虽然感觉到无形的压力,但还能克制住焦躁情绪,冷静对弈。
由于双方都将这一局棋看得很重,也都准备得很充分,因此棋盘上的争斗从一开始就十分激烈,不仅下棋的两人每出一子都得思索良久,就是看棋的人也都摒气凝神,看得专注。
时间悄悄的流逝,这局棋直到日头西坠,双方的麘战仍难分胜负。
当晚霞将庭院染上金黄时,子灵的黑子终于断了对方的大龙,自此王爷的白子不断被提,几次补子均告失败。
被这盘绝妙棋局吸引的众人都知道,胜败揭晓的时刻到了!
看着难再接起的大龙,弘昼苦思一阵后深知前景渺茫,终难逃败局,不由大感气馁,咽下愤怒的叹息,他投下手中的棋子准备认输。
“喵呜——”
就在王爷投下棋子时,一只花猫尖叫着跃过棋盘,窜进棋桌后敞着门的屋内。
不少人发出惊呼,怕猫儿搅乱了棋局。
子灵同样在猫儿跳来时大吃一惊,幸好猫儿几乎没有碰到棋盘就跃了过去,因此她并不着急,只是随意看了看王爷刚刚投下的白子,却面色大变。
与她相反,刚才还面如土色的和亲王爷却笑容可掬地宣布。“本王赢了!”
“赢了?!”
除了子灵,所有观者都以为他气糊涂了,可是没有人敢质疑他。大家都往棋盘上看,子灵更是难以控制地说:“怎么可能,你只走了一步?”
“可就是这一步救活了全盘。”王爷笑嘻嘻地说。
这时,众人也看清楚了,王爷最后投下的那枚棋子看似无心,却正扎在子灵黑子的软肋上,切断了黑棋的生路,从而改变了全局。
投子认输是很让人难受的事情,尤其是输给了他——这个既让她恼怒又让她惦记的男人!可是在绞尽脑汁无法挽救后,子灵再难受,也还是很有风度地模仿他前两次的表现,起身对他屈腿行礼。“王爷棋高一招,小女子认输。”
狂喜!从未预料过的狂喜伴着做梦般的感觉刷过弘昼的全身,他轻飘飘地想大笑,可是他没有。他只是稳稳地坐着,望着她说:“我要我的彩头!”
子灵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直往脑门冲,她的脸涨得通红,眼睛起了红雾,身子也难以控制地颤栗。她真想大喊一声:见你的鬼去!
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否则必定坏了四季楼的声誉。她努力稳住自己,视而不见地看着棋盘说:“王爷会得到该有的彩头!”
芹芬跑来扶住她,她仿佛寒冷似地抱着双臂往楼上走去,四季夫人紧随着她。
众人不时向王爷表示祝贺,但他只是随口应着,眼睛却注视着棋盘上那枚决定了他胜利的白子。他清楚地记得,就在他投子认输时,是那只猫适时跃过棋桌,将他手中的棋子碰落在他没有想到,却是反败为胜的关键之处。
他发誓,这是天意,是神明听到了他的祈祷,派遣猫儿帮他赢得了这盘棋!
“王爷,请您随奴家屋里坐。”沉思中,笑容依然甜美的四季夫人来请王爷,但她手中那块花手绢儿舞得不那么欢快了。
但看到自己正被引入棋桌后的房间时,敏锐过人的和亲王立即冷笑道:“为何不上楼,难道嬷嬷是彩头吗?”
“欸,王爷又笑话奴家了!”听到院子里的客人笑声一片,四季夫人矫叹。“王爷明知彩头是姑娘,还打趣奴家?”
“那嬷嬷何不请本王上楼取彩头呢?”王爷状似无知地问,脸上的笑容因浸染了火红的晚霞而更加魅惑人心。院内的男人们笑得更大声,也更暧昧了。
嬷嬷用手绢儿轻压额头,格格笑道:“王爷真是急性子,放心吧,您如今赢了棋,自当照规矩得到彩头,可今日棋逢高手,姑娘不累王爷也累了吧?奴家这是让姑娘们伺候爷歇息吃饭,等歇息片刻后,王爷自会得到彩头。”
弘昼心知她说的没错,这盘棋下得确实很辛苦,于是微微点了点头。
见自己一番话消除了王爷的不悦,四季夫人又转身对院内徘徊不去的客人们陪着笑脸说:“各位爷今儿看王爷和小夏精彩对弈,想必也乏了,都请到前头休息饮茶吧,姑娘伙计们自会小心伺候。”
听她这么说,各位有头脸的大爷们自然不便留下,纷纷在守候多时的伙计、姑娘们的诱哄下离开了院子。
弘昼随四季夫人进了屋,看到屋内已点上了灯,他轻松地躺在湘竹贵妃椅上休息,四季夫人让两个姑娘侍候着,自己先告退了。
两个女子轻巧地在他身边走动,为他送上芳香的茶果和美味的点心,还不时用丰满的身体碰触他,可他毫无反应地闭上了眼睛,心里想着楼上那位姑娘。
在她临去时,他看出她的沮丧和惊惶,对她也有丝同情,可是转念又想,身入这一行,就算她的棋艺再高,早晚也会成为男人的玩物。与其让别人先得到她,自己凭竞争赢得她的初夜,成为她的第一个恩客又有何不可?如此一想,他便觉得心安理得了。
“王爷,您要奴婢替您擦擦脸吗?”娇滴滴的声音并没让他张开眼睛。
“嗯,随便。”他闭着眼懒懒地回答,心里依然在想今日的棋和他的彩头。
当感觉到毛巾在脸上停留的时间过久,鼻息里的脂粉香味太浓郁时,他缓缓地睁开了眼。
眼前是两个姿色不错,体态袅娜的女子,她们正一边一个地围着他,一人手捧毛巾,一人端着盆。
见他睁开眼睛,替他擦脸的姑娘立刻对他挑逗地一笑,转而擦拭他的双手。另一个则马上放下盆,端来切好的水果片,亲自用象牙签挑起送到他嘴里。
他嘴角带着慵懒的笑容慢慢咀嚼着,品味着,阴郁而锐利的目光毫不留情的在这两个显然是为他准备的女人身上刺探着。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他似笑非笑地问,并翻手握住替他擦手的女人纤细的小手,指头在她的手背很不正经地摩挲着。
“侍候爷休息。”这个娇媚的女子更加靠近了他。
“给王爷解闷儿。”另一个也不甘示弱,将手中的水果再送入王爷口中,在撤回手时还大胆地抚过他的嘴唇。
“好好,果真是可人儿。叫什么名?”王爷的声音很低,听起来仿佛很快乐,可他的笑容让两个姑娘看着竟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温顺地回答。
“我叫小翠。”
“我叫红红。”
“喔,小翠——红红。”王爷依然靠在躺椅上淡笑。“两位姑娘想陪爷玩?”
两女不约而同地点点头,眼里的期待不言而喻。
“可爷我不想陪你们玩!”他猛地甩开小翠的手,声音丝毫没变,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但说出口的话却辛辣无比。“如果不想惹爷生气,就快快出去,去告诉嬷嬷,爷要的是棋艺花娘,不是野鸡!”
两个女人惊恐地扔下手中的东西,飞快逃出了房间。
弘昼则对着半敞的门冷然一笑。“哈,来这一手,当本王是三岁小孩啊!”
“喵!”一声优雅动听的猫吟传来,弘昼的目光转向站在门槛上仰头轻唤的肥猫。当他的眼睛与那对晶莹如珠的猫眼相对时,猫儿再次拉长声音欢快地叫了一声,然后很快就消失在屋外了。
虽然它来得快,去得也快,却将弘昼的坏心情一扫而空。是的,他有神助,他应该高兴才对。他耐心地躺回去,满心期待着他美丽的“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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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徐徐降临。
子灵坐在二楼房间里注视着窗外渐渐升起的明月,丫鬟和跟妈站在屋角。四季夫人双手扭绞着,在房间里转着圈。“怎么办,这要命的关头,偏偏三少爷去了玉泉山新茶楼……小姐既不愿逃走,又不让通报老东家,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嬷嬷别急。”子灵安慰她。“我说过我不能那么自私地逃走。这是我惹出来的麻烦,事情未果前,我不能跑掉让四季楼和我的家人承担后果。至于我三哥,今天不在更好,不然他那脾气得罪了王爷才真是惹祸上身。”
“可是,都这么久了,王爷对……小夏能应付得了吗?”
“正因为时间过了这么久都还这么平静,我才要你别急,不会有事的。”子灵颇具信心地说。
“没那么容易。”鸨姊儿皱眉道:“小姐不了解和亲王,他是识途老马,想瞒过他难呢!”
“识途老马?也许吧。”子灵幽幽地说。
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是她一手安排的,可当王爷和小夏真的按此进行时,她又觉得胸闷气堵,甚至有点后悔。可是已经出弦的箭,她能收回来吗?
她漠视内心的酸涩,讥讽地说:“在别的事情上,他也许很精明,但是面对美女……哼,嫖妓的男人都是一样的猪脑袋。”
“在任何地方都有例外!”门口传来低沉的声音,随即房门被推开,屋内的人全部被吓得跳了起来看着门口,仿佛那里突然出现了妖怪。
可那里并没有妖怪,只有满脸怒气的和亲王和他身后泪眼迷蒙的小夏。
“王爷?”四季夫人一声锐利的抽气声,然后身躯摇晃,似乎要晕倒。
跟妈赶紧扶住她,可她却很快就恢复了镇静,带着屋里的女人们一起在王爷面前跪下,伏地磕头,连声道:“奴家侍候不周,请王爷恕罪!”
“验货吧,本王可没有心情碰假货!”王爷一把将身后的小夏推到她们身前,厉声问:“她是谁?另一个小翠、红红?”
四季夫人赶紧扶住泪眼模糊的小夏。“你没事吧?”
小夏连连摇头。“王爷不要我,逼我说出这里……”
她们的对话更加激怒了王爷。“跟本王玩这一手,你们不想活了?!”
“不……不是的。”四季夫人连忙将小夏拉跪在她身边挡住身后的子灵,连连磕头道:“王爷请听奴家说……”
“说?还说什么?你已经说的太多了!”
他的声音不大,可他的怒气十分惊人,屋内的女人们都吓得不敢随意开口。
不顾惊惶失措和吓得几乎瘫倒在地的众女,他一个大步走到四季夫人面前厉声说:“本王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被人戏弄和欺骗,你这种李代桃僵的把戏,本王可不认为有趣!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要你的婊子兑现她的承诺,二是你的四季楼顷刻化为灰烬,身为主谋与参与者,你们和你们的东家统统得去蹲大牢!”
见他怒形于色,四季夫人再次磕头赔罪。“王爷息怒!是奴婢管理无方……”
“闭嘴!”弘昼一掌将置于案上的茶具瓷器扫落地上,一片惊人的破碎声中,他低沉的声音显得更具压迫性。“将那些解释留给你善于欺骗的婊子,你唯一该做的事是将她交出来!”
就在他说话时,他的目光始终盯在子灵身上。哪怕她换过衣服又始终低垂着头没抬起脸,但她和其他人都知道,王爷清楚他要的女人是谁。
感觉到他几乎要将她化为灰烬的怒目,她知道愤怒中的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为了不连累家人和无辜者,她勇敢地抬起头,却在与他炽热的目光相接时,身上窜过一阵颤栗,她不知道那是否是因为害怕。
来不及细思,她强自镇静地问:“王爷可知下棋之一诀乃‘攻彼顾我’。攻伐四季楼,毁了我们所有人,王爷又能得到什么呢?”
“你!本王得到你!”见她终于肯面对他,弘昼竟有种释然的感觉。
当发现那个美艳柔媚,却非他之所想的“假小夏”时,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她溜走了,他再也见不到她了!正是那强烈的失落感刺激了他受骗后的怒气。
“如果那样,王爷绝对得不到任何东西!”子灵冷静地说。
“难道这就是姑娘‘守信之人’的所做所为?”弘昼冷笑。
想起自己早先的承诺,子灵脸红了,急忙辩解道:“我并非失信,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未等她说完,王爷已伸手将她抓到身边,动作快得无人来得及做出反应。
被他紧紧抓住,子灵的心狂跳,但她仍然镇静地说服他。“嬷嬷那么做全是为了王爷好。”
“欺骗加戏弄是为本王好?你倒说来听听。”低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子灵大胆地说:“小女子素来以黑白棋子待客,从未侍寝过,对男女之事毫无所知,嬷嬷怕坏了王爷的兴致,因此有此安排,能否容她……”
“不能!本王只要所赢得的那份彩头!”他俯视着她,眼中突然闪烁着某种比怒气更原始的情绪,他转向地上跪着的人。“下去!你们统统退下!”
“王爷……”四季夫人还想求情,但被他锐利的目光吓退。
“下去!本王自会找你,届时你再解释所有的一切。”
不想再让已经被吓坏了的四季夫人受连累,子灵强打起精神安抚她:“你们去吧,我不会有事的,一夜很快就会过去。”
知道无法挽回,四季夫人带着一群人离开了房间。
房内只剩下他与她,感觉到与他过于靠近,子灵扭动胳膊想挣脱他的钳制。
以为她在反抗他,弘昼更是扣紧她。“是你亲口承诺的,你要反悔吗?”
“可是王爷总得让我歇口气,洗脸梳头吧?”子灵疲惫地说。
他不悦地看看她,确实,她虽然换掉了他们下棋时的那身衣服,伹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脂粉,高耸的发髻也还整齐。
“从下完棋到现在可是很久了,你在干嘛呢?”他纳闷地问。
子灵毫不避讳的说:“不就是忙着安排李代桃僵之计吗?可全白忙了!”
她的直言不讳让弘昼一愣,虽然他已经从“假小夏”的口中得知那些事,并为此气愤不已,可当她毫无城府地坦承时,他却觉得有趣,气也消了不少。
“那些点子真是你出的?”他没妤气地问。
“没错,是我要嬷嬷那么做的。”子灵一点儿也没想到她的坦白也许会给她带来灾难,还炫耀般地说:“小翠和红红可是楼里最漂亮的红牌喔,我以为你会被她们迷住。”
“她们是很美。”弘昼把玩着她的手漫不经心地说,心里却在想她的手好小。
“可是你却不喜欢她们。”她带着遗憾地说:“还有,你是怎么发现小……”她顿了一下,改口道:“发现隔壁的姑娘不是我呢?她跟我的身高体型差不多,连头发都梳成一样的。”
弘昼俊目一瞪。“本王脖子上顶着的可不是猪脑袋!”
“不敢,没人敢把王爷的脑袋当猪脑袋!”子灵怕他发怒,赶紧发誓。“您是和亲王,谁敢说您坏话,那是在找死!”
她的语言十分直率,表情也真实自然。弘昼惊奇又有趣地看着她,觉得这个女孩给他一种熟悉感,而她天真的个性也吸引了他,仔细想想,在他的生命里,还没有遇见过这样单纯的女人。
难道是因为从来没有侍寝过,她才不像一般风尘女子那般世故虚伪吗?看着她闪亮的眼睛,他好奇地想,她似乎忘记了不久前还在设法逃避他的事实。由此看来这个女孩对他的恶行恶状及怒气并不害怕,否则怎么会如此自然地跟他说话呢?
见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子灵略感不安地问:“王爷,你又生气了?”
弘昼没回答,反而问她:“你真认为上妓院的男人都是猪脑袋?”
他平和的语气让子灵没有顾虑地一笑。“大多数是那样,你不同意吗?”
“同意。”他点头,并注视着她。“你不怕我吗?”
“怕?干嘛要怕你?”子灵眨着眼,有点迷糊地问他。
“因为我赢了你,会是你第一个侍寝的男人。”弘昼提醒她,并很满意地看到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快速闪过恍然醒悟、羞涩不安和愤然不满的几种情绪。
子灵确实因他的提醒想起他正是坚决要夺取她的贞操,还威胁到她家人的荒唐王爷,而自己竟然跟他说得这么高兴,还像对熟人似的称呼他“你”。
天,她是怎么了?
“放开我!”她的笑容消失了,用力挣脱他的手。
可是他不但没有放手,反而将她拉向他。他要提醒她今晚他俩的关系,但并不希望她美丽的笑容和自然的神态消失。
“我不会放开你,起码今夜不会!”他搂住她,随即覆上了她的嘴,将她的所有感觉和呼吸夺走。
本来这是一个带惩罚性质的吻,可是当品尝到她的甜美时,他迷失了,第一次在亲吻一个毫无经验的女人时迷失了自己!
正想更多地攫取她的甜蜜时,她却扭动着头极力想逃离他的唇。
他自然不容许她的逃离,谁知她竟揪着他的耳朵,用力地扯他。
他迫于疼痛而松开了她,可还没来得及训斥,一个清亮的喷嚏迎面而来,带着星星点点的口水。
又一个破天荒的遭遇,他怒不可遏又备感狼狈。“你……”
“对不起!我忍不住嘛!”在他发作前,子灵歉疚地撩起衣袖,踮着脚擦拭他脸上的口水,一边不忘替自己脱罪。“王爷,这都是你的错,不能怪我!”
“我的错?”弘昼惊讶地问,若是其他人对他做了这样不敬的事,首先想到的是跪地求饶,可她却趴在他身上忙着收拾残局,忙着推卸责任。
“当然是你的错。你亲我,弄得我鼻孔痒痒,直想打喷嚏。你不放开我,又堵住我的嘴,要不是拉你的耳朵,你还不让开呢!”子灵发现这尊贵的、王爷的眉头又紧皱起了,她有点不安。“这事真的不能怪我,是你惹起的,难道不是吗?”
她再次解释,可他不说话,俊俏的脸绷得像木板一样,盯在她脸上的目光越来越明亮,她知道他真的生气了。可那又什么好生气的,她并没做什么啊,不就是在他脸上洒了几点口水吗?
再往他脸上瞟一眼,她心虚地想,对养尊处优的王爷来说,恐怕她的口水是大不敬的东西。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能补救!
“干什么去?”王爷抓住正想跑走的她问。
“那儿。”她指指墙边的木架,那里有盆水,他放开了她。
“坐下吧。”她拧了条毛巾回来站在他面前,让他坐下,再细心又用力地用湿毛巾擦拭着他的脸。
他猛地夺走了她手中的毛巾,吼道:“女人!你以为你擦的是地板吗?”
“我想替你擦干净也不对吗?”见他拒绝她,子灵觉得很委屈。“你真是很难伺候耶!”
她的话让弘昼的眉再次挑了起来,他自己擦了擦脸,将毛巾塞进她手里。“去把你自己洗干净,换上合适的衣服,不管怎样,本王今夜要你侍寝!”
子灵并不清楚侍寝的真正涵义。伹看到他面色阴沉,目光逼人,知道想与他轻松说笑地度过一夜是不可能的,不由忧虑地想:今晚可怎么熬?
她将手中的毛巾随意地扔在桌子上,转身往相连的里屋走。
“洗脸!”他命令她。
“屋内有水。”她头都不回地说。
“不许关门,我很快就进去。”
“不行,你得等我喊你才能进来。”这次她不仅站住,还转回身来看着他。
尊贵的眉毛再次傲慢地扬起。“等?你想让本王等候你的召见?”
他讥讽的语气让子灵的肩膀垮下了。“呃,我不是那意思……”
“行了,快去吧,本王今晚已经听够解释了!”
无论怎样威胁吓唬她,弘昼还是给了她比她实际需要还长的时间做准备。
稍晚,当他进门后,看到屋里的灯光够亮,可并没有看见她。
他心头一沉:这小妞不在,难道她又想玩什么把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