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她对梁维诺的爱没有一丝怀疑,她只是没想到,梁维诺竟用着比她所能想像的、更深刻的爱在爱着自己。
她没想过,一个男人可以这样爱着一个女人。而被他爱着的自己,感觉是那么的幸福,又那么酸楚。
她又想起,那天晚上他们吵架,她说自己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他,而他后来却说……是他瞎了眼才会娶她。那时的他,一定已经知道他终会失明吧?
Austin说,他早告诉过维诺,再拖下去的话,肿瘤会压迫到视神经,导致失明。
他竟为了要她甘心离婚而延后治疗……梁维诺真是世界超级大傻瓜!
不过,没关系!
幸好梁维诺这个世界超极大傻瓜,娶了她这个汪家尉口中的傻瓜笨女人。
他们一起傻、一起笨,他跟她都是傻到极点的大笨蛋,才能这样爱得好深好深,爱到心都痛了的地步。
梁维诺蒋向门的方向,他又闻到熟悉的香水味了。
“有谁在吗?”
蒋纬茵深深地做了个呼吸后,脚步坚定地朝他接近,来到病床边。
香水味更浓了,他已经非常确定不远处有人,这个人离他很近。
“到底是谁?”
纬茵拉着刚才Austin坐过的椅子,坐下来,然后伸出手,握住梁维诺的手。
“你看不见了。”
梁维诺瞬间僵硬了,不晓得该怎么反应。
“那天晚上我们吵架,我说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但我怎么都想不到,原来眼睛瞎的人是你。你需不需要什么呢?要不要喝一杯水?你看起来很需要喝口水的样子。”
蒋纬茵摸摸他的脸,不晓得怎么回事,她不需要刻意忍耐,眼泪就是不掉了。
她可以坚强,因为梁维诺会希望她坚强。她晓得这时候只要梁维诺开口,不管他想要什么,她都会找来给他。天上的星星、南极的冰雪,不管他要什么,再困难她都会为他找来!更何况,现在的梁维诺需要的只是她的坚强,坚强多简单!
“茵茵……你……你怎么……你……”
梁维诺词穷,完全不晓得该说什么。
他魂牵梦萦的人就在面前,可是他不要她在面前,他不要她痛苦、不要她为他哭泣啊!
老天,到底是谁乱了他的计划?
“我怎么会来?你想问这个吗?你记不记得,到桃园机场送你那天,你问我可不可以最后一次牵我的手?后来我回去,一直想、一直想,已经爱上新欢的男人,怎么可能还对旧爱这么温柔,像是眷恋不已、舍不得放手的样子?”
蒋纬茵语气轻快,像在讲笑话。
梁维诺却听得脸色阴郁,无言以对。
纬茵看着他的脸,感觉心真的好痛好痛!她的声音更轻了,继续说:“我开始怀疑,你会不会骗了我什么?好比你得了绝症啊什么的。那天你进海关后,等你走远了,我对着你的背影说‘梁维诺,我爱你……不管发生过什么事、不管你现在爱的是谁,我都爱你、我爱你……’。我想,如果你骗了我什么事,而我还这么爱你,那我们没在一起不是太傻了吗?没想到,竟然真被我猜中耶!”说完,她停顿了半晌。
“你想,我有这么聪明吗?”蒋纬茵见他不说话,又开口。
粱维诺还是不说话。
“我骗你的。其实我真的以为你不要我了。可是你进海关后,我对着你的背影说爱你的话,是真的。我真的爱你,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我都爱你。梁维诺,你这个大笨蛋。生病算什么?绝症又怎么样?”
纬茵伸手摸摸他消瘦的脸,很心疼,叹了口气,又说:“你不一定会死啊!如果换作是我病了--”
“不要诅咒自己!”梁维诺喝斥。
“好。”蒋纬茵立刻顺从。
梁维诺愣了半晌,又不知该怎么回应了。
“我送汪家尉去机场,他要回美国--”蒋纬茵继续说话。
“你跟他还顺利吧?”梁维诺打断她的话,问。
“我跟他其实没发生过关系,那只是演戏……应该算是吧。你把我气坏了,我想你可以跟别的女人,那我也可以跟别的男人,但我终究做不到。我的心很明确地知道,除了你,其他男人我都不要。”
“茵茵……你何必呢?”
“我们两个傻瓜,各自找了一男一女来陪我们演戏,以为这样就能把爱推得远
远的。这笔帐,我们就算扯平好了。”
蒋纬茵轻轻笑着,脸上充满笑,双眼却盛满伤悲。
“对不起,茵茵……”梁维诺叹息。除此之外,他还能说什么?什么都不能了。
“别跟我说对不起,你没对不起我什么。该说对不起的是下长眼的老天爷,不过幸好不长眼的老天爷还有点良心。对了,我还没说我是怎么找到你的,你想知道吗?”
梁维诺叹气,伸手想触摸蒋纬茵,却不能立即找到她。
见状,蒋纬茵的心抽痛了一下,立即自动将脸挪到他手边,握他的掌贴紧她的脸颊。
“你看,我连你都碰不到……”他苦笑。“茵茵,我已经瞎了,而且很可能就要死了,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不值得。”
他抽出手,转过头对着窗,不再向着她。
“你不要我诅咒自己,可是我真的想知道,如果今天是我躺在这张床上,你会觉得陪我是浪费时间吗?”
她希望他能回答,却等不到他的答案。
“我猜你的想法会跟我一样,觉得时间是我们彼此之间所仅剩的、最珍贵的宝贝,只想把握住我们能在一起的一分一秒。你活着也好,死了也好,都不会改变我爱你的事实。如果你看不清楚,我可以帮你看清楚。”
梁维诺看不见的双眼,流下眼泪,无法开口回应她。
“诺,就算你真的会死,我顶多大哭几天,然后我会好好地活下去,而且说不定过一阵子,我就可以爱上别人了,所以你真的不必担心我。Austin说,他不会低估人的生命力,你也不该低估了你的生命力。”
蒋纬茵把头靠上梁维诺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接下来的话,是说给他听,
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你可能会痊愈,不是吗?让我陪你,请不要拒绝我。”
病房内安静下来,没有人再说话。
梁维诺的神情挣扎,蒋纬茵却相当的安详。
他就在她身边,这一刻蒋纬茵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甚至连死亡都不能她让恐惧了。
梁维诺再也无法克制自己,他将手掌覆上她的头,温柔地发出声音。“茵茵,我很爱你……”
“我知道。那天我送汪家尉去机场,希芸刚下飞机,她问我,这算不算命中注定?后来我跟她找了家咖啡吧,她将你的状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当场摔破一只咖啡杯,在来美国的飞机上,也拼了命地在哭……”
纬茵忍住想落下的泪,拚命告诉自己不要哭。好一会儿后,她才能再开口。“我把所有的眼泪都哭干了,才敢来见你,才有勇气来见你。在飞机上,我一边哭、一边想,觉得我们一定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要不然我不会那么刚巧,在机场就碰到希芸,更没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来到你面前。”
光是想到也许有见不到他的可能,她就浑身哆嗦,好害怕。
“若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来到这里,我恐怕就不能像现在这样靠着你、听着你的心跳,告诉你我爱你了。为了这点,我还挺感谢不长眼的老天爷。这场病是有可能夺走你的生命,但却让我更进一步地了解到爱究竟可以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