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长公主的脉象一直以来是结脉,但方才诊出革脉,脉息沉数细,反是有所变异之脉,女儿认为这反倒是有利于长公主的病情,教女儿不解。”这一点她确实无法理解。
中毒者一般会诊出代脉或结脉,但因为她熟悉长公主的脉象,只要脉息有丁点变化,她便能推算,而长公主一开始的脉确实是有中毒迹象,可不到一刻钟,脉息立变,教她摸不着头绪。
“柳院使,长公主的状况宄竟如何?”当今皇帝华重盛不耐地问道。
柳至衍随即上前躬身道:“皇上,长公主目前状况无虞。”
“是毒吗?”华重盛面露杀机地道。
“以其脉象看来,并非是毒,极可能是长公主在宴席上吃到了不适宜之物。”
华重盛看向一旁垂首不语的柳艾,口气不善地道:“柳院使,令千金在威镇侯府照料长公主一段时日了,今儿个中秋宴入宫随侍,岂会连长公主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不知道。”
站在华重盛后头的花世泽紧绷着脸不语,但见柳艾随即跪在华重盛面前,道:“皇上息怒,一直以来长公主阴盛寒积之征,民女不敢下重药,以外针内药并用而下,长公主已有所起色,然而今日晚宴恐有药膳,再加上民女所施药方,造成药效加乘,因而使长公主昏厥。”
华重盛微眯着眼,回想长公主今日进宫,气色确实比往常要好上许多。
感觉皇上怒意稍缓,柳艾才大胆再言,“不知能否请皇上差人告知长公主宴上所食用的药膳食料,好让民女确认宄意是何物造成长公主昏厥?”
华重盛沉吟了会,交代了一旁的贴身太监,随即再问:“长公主确实无恙?”
“回皇上的话,长公主确实无恙,民女一刻钟后会再施针一次,最多半个时辰内长公主便会苏醒。”
华重盛松了口气。“长公主一醒,立即差人通报。”
“遵旨。”
“摆驾。”
“恭送皇上。”一行人随即作揖,恭送皇上离去。
暖阁里几位太医在柳至衍的命令下,先行离开。柳至衍本是要留下,却在花世泽上前说了几句话后,神色微变地匆匆离开。
柳艾起身便幽幽地道:“侯爷暂且在这儿歇息吧,长公主一醒,我会先告诉你的。”
“真不是毒?”
柳艾顿了下,咬了咬唇。“理该是毒,但最终反倒是出了好的脉象,我怀疑有人以示警的手法,添了微量的巩固,而其毒有强心之效,反而对了长公主的病征,只是剂量微重,导致长公主承受不住厥了过去。”
“所以母亲确实无恙?”
“确实无恙,但要是再受一回,我就无法保证。”换言之,是要他尽可能地让长公主待在威镇侯府里养病。
她垂首等待许久,等不到下文,怯生生抬眼,就见他不掩怒气的目光正瞪着外头,而他的脸色异样的苍白,不及细想的,她探手诊他的脉,脱口道:“你受伤了?发生什么事?”
难怪她刚刚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原来是从他身上来的。
花世泽收回目光。“中秋宴上,有刺客夜袭,我分了点心神,受了点伤,不碍事。”
“不碍事我就不会闻到血腥味。”她查探他身上,就见右边肩胛处的衣裳被划破,她瞧了眼,见那伤口已经见骨,不禁拉着他到一旁榻上坐下,忍不住酸他一句。“都已经见骨了还不碍事,还真是铁打的汉子呢。”
桌上还搁放着太医未带走的药箱,她翻找着,找出干净的布巾和金创药,回头解着他的衣襟,一扯下,她的脸微微地烧红着。
虽说她是个大夫,但她从未诊治过男子,甚至根本不曾见过男子裸身,目光掠过他刀凿似的胸膛,赶紧专注在他的伤口上。
第八章后宫暗潮汹涌(2)
花世泽面无表情地任由她包扎伤口,淡淡开口问:“你可诊过皇子的脉?”
柳艾手上顿了下。“没。”
“昨儿个五皇子也发病了,呕吐、腹疼、高烧不退,虽说今儿个烧已退,然却呕出血来,你认为,这是什么毒?”
柳艾快速思索着。“很多毒都会引起这些症状,可是家父已说过,没有毒征。”指的是并没有出现中毒的脉象。
“你也认为不是毒?”
“宫中药材有所管制,想从宫外带入也不容易,可有先从御膳房着手?”
“皇子们的膳食是由后宫的厨房另备。”
“……那是否查过这其间接手过膳食的宫人?”
“膳食日日都由不同人准备,不同人送进各殿。”
柳艾听闻,头痛地替他拉妥衣衫,目光却不住地落在他的胸膛,干脆闭起双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宫中近来有人私语,正是因为皇上逆天登基,才教皇子遭此灾祸。”他哼笑了声。“简直是笑话,皇上登基是先皇遗诏,假得了吗?”
柳艾待脸上热度稍退,吸了口气问:“皇上登基后,可有换掉大批宫人?”
“当然有。”
“那么,就从有品秩官阶的宫人们先查,连内命妇也别放过。”
花世泽蓦地抬眼。“你指的是——”
“我大胆认为有人刻意在后宫兴风作浪,让后宫嫔妃为一已之私谋害皇子,制造混乱局面,让皇上疏于防备祁王。不知我如此猜测,侯爷认为是否太过?”后宫嫔妃为争宠,平常就已是龃龉不断,要是有人在耳边造谣生事,后宫想若出事端还怕难吗?
说穿了,后宫嫔妃就跟一般家宅后院的姨娘没两样,为了母凭子贵,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干得出来,她在柳府看多了。
花世泽目光如炬,不敢相信她竟能将朝堂间的情势看得如此透澈。
“至于皇子们身上的毒就让我来查吧。”这事不光是为了他,为了长公主,也是为了自己,万一真是柳葳那蠢蛋遭人煽动,她也得趁早善后,总不能让柳葳将那把火给烧到柳家身上吧?
“……你想要什么?”
柳艾笑了笑。“侯爷未娶妻也未纳妾,对不?”她想,她在这个人面前也不需要太过伪装,横竖最难堪的模样都被他瞧见了。
花世泽微扬起眉。“所以——”
“明年我就及笄了,我不希望让嫡母随意找个人配了我,所以……”要她自个儿提亲事,实在是太出格,但只要当作交易就好。“我希望侯爷可以纳我为妾,主动上柳府表明纳妾之意。”
花世泽噙着似笑非笑的笑意,难以置信她竟大胆地自主亲事。
“侯爷,这是一桩交易,对你有益无害,绝对不会有任何损失。”怕他不允,她卖力鼓吹着。“要是纳我为妾,长公主有我照料,侯爷就能心无旁骛地进行手上的要务。”
“听起来,我似乎占了你很大的便宜。”
“谁要我是个人微势薄的庶女呢。我呢,并非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只是太想离开柳府,逃脱我的命运。”柳府后院姨娘争斗,可怜她连姨娘都没有,从小就得看人眼色过活,为了活下去她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其中就以医术与骗术最为精湛。
她学医,是为了有一技之长,而骗术,不先骗过自己,如何骗别人?她骗自己可以过得很好,她骗自己什么都不要,只求活下去,久而久之,她就真的只为活下去而盲目地活。
如今有机会可以为自己真正地存话着,她为何不争。
“威镇侯府不会是个好选择。”时局正乱,天晓得往后会如何。一旦皇上有了差池,威镇侯府将会首当其冲,而身为暗卫之首的他,何时会出事,任谁都说不得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