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坐在金銮殿上的是一脸喜色的清明帝,他笑呵呵地随着铃鼓声点头,笑看文武百官和来自各国的使臣齐为他祝寿。
今日是他的寿辰,原本坐在他身边的人该是一朝国母,可是身为皇后的季秋容却无此殊荣,前摄政王乔灏正慵懒地斜靠椅上,坐的跟皇上一样高,姿态也比他更尊贵,懒懒地斜睨底下的一干众臣。
一张紫檀百花长案几摆在两人面前,上头有各色佳肴,貌美宫女数十在一旁伺候着。
皇后与太子坐在皇上下首,神色淡然,楠木长几上稍微少上几样的酒菜,但仍丰盛。
而后依序是十几名妃位高或受宠的嫔妃,及稚嫩的小皇子,梨花白矮几上的菜色不错,不过比皇后等级略差了一点,可是多了小孩子的软食和零嘴,哄皇子开心。
各地官员和外国使臣则分坐殿堂两侧,三、五人一桌,夜光玉盏美酒满杯,不停歇地举杯恭贺。
「吾皇万岁万万岁,臣等祝圣皇万寿无疆,松柏长青,岁岁年年有今朝,国富民强安四邦……」
「好,朕欢喜,喝酒喝酒,众卿与朕同乐,饮酒要痛快,喝!不醉不归,朕准你们三天免上朝。」看到众臣齐心,清明帝高兴地举杯一饮。
「谢皇上恩典。」百官齐声谢恩。
不用上朝当然要尽情畅饮,宫中美酒可是贡品,除非皇上赏赐,否则一般人想买也买不到,是极其珍贵的极品,一斛千金。
难得有机会品尝自是不放过,你一杯、我一杯的互敬,酒不嫌多就怕知己少,一肠子通到酒缸里,三杯入肚就成了自家兄弟,你我一条心。
「三日免上朝,好大的恩惠。」这皇帝当得挺悠闲。
一道凉凉的男音骤起,皇上持酒杯的手微抖了一下,险些溅出杯中酒液。「皇兄,朕生辰嘛!
偶尔放松放松不为过,别太苛责了。」
清明帝方登基时尚年幼,对政事一无所知也不上手,全赖当时是摄政王的乔灏严厉的教导和不遗余力的督促,花了近十年的心力才调教出稍微象样的明君。
虽然仍有弊案,国不均富,僻远地区还有不少穷县贫镇,不过比起先帝时的长年征战已有见长,至少百姓有饭吃,有屋遮风避雨,不用再挨饿,流离失所。
可是也因为管得太严了,清明帝对长自己多岁的皇兄相当畏惧,敬畏如父,只要威远侯轻咳一声,他就有如惊弓之鸟一般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没做好一个好皇帝。
其实当年他也不想当皇帝,一心求他皇兄饶过母后,让他母子团聚,免去他生母因毒害先帝,谋杀前太子而被贬为民的罪名,至少尽到为人子的孝道,他愿让出帝位令有贤者承继。
但是乔灏太恨马皇后的冷血绝情,不仅逼得她沦落为乞,还强迫清明帝一定要坐稳皇位,他自个儿退居辅佐之位,让一心为儿子谋划的马皇后悔不当初,她的儿子的确如她所愿地当上皇帝,可惜她却当不了位高权重的皇太后。所幸数年以后,乔灏恨意减少,让她在僻静寺庙里带发修行,以赎罪愆。
「皇上是一国之主,你说了算,免朝就免朝吧!兰州饥荒、淮南一带洪水泛滥成灾,你何不食肉糜、歌舞升平。」反正他才是君王,百姓饥饿,洪灾严重与己无关,何必多管闲事。
一件件的灾情听得清明帝有些脸色发白。「朕马上派人去处理,绝对耽误不了百姓们的生计,若是翊儿能替朕分忧解劳就更好了……」
一只小手从长几底下偷偷摸走一颗寿桃,因为几高人矮,底下人瞧不见威远侯和皇上中间还坐了一名八岁的孩子。
季秋容却是冷冷一笑,「威远侯好大的威风,一句话就震得皇上面上发白,胆颤心惊,请别忘了你已不是摄政王,而是闲居在野的腾龙皇商,朝中大事自有皇上定夺,威远侯勿再插手,以旧权势凌圣驾。」都已经放手了还想横加干涉,说他无意于皇位谁相信。
「皇后,少说一句。」面对早已无夫妻情意的皇后,清明帝的语气重了些。
面容端肃的季秋容不减气焰的横眉。「皇上,臣妾不忍心见你老在威远侯淫威之下受辱,我朝臣子能人辈出,不乏才华出众者,皇上若能善用之,何尝不是国之福分。」
难道只有乔府那小子足堪大任,其他人皆不堪重用,一朝祸福全系在一人身上。
「说得好,皇后娘娘倒是有见解的人,一心为皇上设想,那么就请你推举几位贤能,我好瞧瞧你的蕙质兰心。」乔灏脸上带笑,随意地一扬手,神情自若。
她眼底一冷,听出他话中的嘲讽。「譬如太子,他文韬武略皆不在话下,潜心读书,修习武学,是不可多得的皇家龙儿,定能为皇上分担一些责任。」
「喔!听起来很不错,皇上你认为呢?」沈元嵘若能一枪挑起十个蛮夷兵士,他马上捐出全部家产助他平夷。
这皇后……唉!真会给他找麻烦。「太子乃一国储君岂能任意离京,再说,皇后别把皇儿看得太重了,他那三脚猫功夫,我看一出京就被人撂倒了,别让他白受罪了。」
「皇上……」他居然当众拂她颜面,不让亲儿有表现机会,他真有当太子是继承大统的储君吗?!
「换个人、换个人,换个皇兄能认可的能人,别一味地一头热。」她就不能学学端妃和雪妃吗?温柔得体又善解人意,不拿朝中事烦他。
「父皇,儿臣自认没有不如人的地方,你不放权让儿臣去尝试,儿臣怎能创一番成就令父皇刮目相看。」太子沈元嵘不服气的抢话,他认为自己非池中之物,定能一飞冲天。
其实他自知比不上样样强过他不知几分的乔翊,也不想去争,可是面对父皇长期的忽略和不被期待,心里多少有点不甘,毕竟他才是皇上亲生儿子,只要有好人才辅佐,他也不会做得太差。
而且还有母后娘家的支持,他们一致看好他日后的鸿图大展,他就算不济事也有人在背后撑着,才智不足自有良将贤臣补足。
「嵘儿,你敢到荒涝的灾区啃发霉的糙米,入山与虎狼同宿,布衣粗食无人伺候,睡无屋顶盖无被,脚下尽是流窜的蛇蚁?」有志气是很好,就怕有心无力。
「啊!这……没必要这么苛待自己吧!儿臣是太子……」前呼后拥,华衣美食,百姓们夹道欢呼,这才是他要的风光。
「翊儿做得到。」太子只能锦衣玉食供着,天资平庸的他太懦弱了,吃不了苦,容易受人摆布。
皇上的一句话让沈元嵘哑口无语,他确实不能跟乔翊比,那人根本是怪胎,有屋住就住屋,没屋住露天打地铺也无妨,吃要莲香楼,但蝎子、老鼠也能果腹,不用绫罗绸缎也穿得开心,一个人独来独往乐逍遥。
「皇上,太子才是你骨肉,乔翊不是。」皇后冷着脸说出他不愿面对的事实,他的儿子就是个庸才。
「……朕知道。」他可是相当惋惜,但没胆和皇兄抢子,不然他何须整天算计小翊儿,盼他「迷途知返」,帮小皇叔扛起肩上重责。
「臣妾知晓皇上的顾虑,不忍心太子吃累受罪,不过臣妾之弟元彻倒是不怕吃苦,皇上不妨委以重任,授与御史令牌行走全国,捉弊治贪。」二品高官,权力在握,外放官员岂敢不低头,收为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