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鱼一条一条叉上树枝,架上火堆,洗净手后,他收起画架,问道:“你和太子是什么关系?”
“呃,他、他爹和我娘,关系很,很亲密。”
阿凉一边拨着火堆一边翻鱼,鱼身上滴下的水在火堆上发出“滋溜滋溜”的冒烟声,他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极不自然,似乎羞于提及。
咀嚼着“亲密”或“暧昧”,麦正秋不再追问,拿起火架上的鱼串,翻烤起来。
两人坐在火堆边,听着“毕毕剥剥”的燃烧声,闻着渐渐浓郁的鱼香味,看着昏暗下来的天色,享受静谧的野外时光。
说起来,两个人才认识了不过一天而已,但在这个时刻,却似熟稔了很久。
从来不知道,两个初识的陌生人,相对枯坐,什么话也不说,也可以不觉得难捱。
“咕噜——”
煞风景的声音响起,阿凉擦擦嘴,直勾勾地盯着烤熟的鱼,唔,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
好笑地推开他越凑越近的头,防止他因嘴馋而烧焦头发,麦正秋将烤好的鱼从树枝上剔下,递过去。
阿凉想也不想就拿手接,滋滋冒油的鱼立刻烫得他哇哇叫,可是再烫,他也不舍得松手,情急之中,干脆绷开膝盖撑起衣袍将鱼扔了上去,然后小心地一手捏着鱼尾一手捏着鱼嘴,一边呼呼吹气,一边吃得眯起了眼。
真是馋猫!
看着他的吃相,麦正秋忍不住摇头。
他,果真仍是个孩子。看来,这一路上,他少不了要当一名“奶爹”,精心侍候这两个小鬼的饮食起居。
“梅儿,过来吃鱼了。”
唤了好几声,梅儿才磨磨蹭蹭坐到火边,先偷眼看看吃得正欢的阿凉,这才折了段树枝,叉住大哥递来的鱼,微侧过身子,小口小口地咀嚼。
梅儿的反常,麦正秋瞧在了眼里,不禁生出一丝忧虑。
小小女儿家的心思,他是懂一点的。如果没有太子妃一事,他会任她情窦初开。可是,没有如果。何况,即使没有太子妃一事,要他把心爱的妹妹托付给一个大孩子,他同样不放心。
吃完一条鱼,阿凉舔着嘴角,又直勾勾地盯上鱼架。
咕噜——咕噜——好饿——好饿——
于是,接下来,烤好的鱼一条一条落入阿凉的口腹。
直到他捧着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躺到麦正秋的腿上舒服地叹气,麦正秋才开始用他的晚餐,一堆鱼头,一堆鱼尾,全是阿凉吃剩的。
想他在南桑国也是人人景仰的人物,到了东来国竟然落到吃鱼头的地步,说出去,真是丢麦家脸面。
不过,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难不成东来国的水质特别好,为什么连个鱼头都比南桑的鱼肉还要鲜香?
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鱼头,一边顺手抹掉阿凉脸上沾的焦灰,免得他不老实地拱来拱去,蹭得他满身都是。
“唔,真好闻啊真好闻,秋秋,等你吃完了,我们一起洗澡吧。”
秋秋?一口鱼骨卡在喉间,呛得他咳嗽连连。
“你、你叫我什么?”
“秋秋啊,我最喜欢秋天了。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宵。秋秋,我给你念几首关于秋的诗词,你听了,就会喜欢秋秋了。我要念了,你听好。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看他吟得兴起,不忍拂了他的雅兴,不过是个称谓,他爱怎么念就怎么念好了。
不过,唉,秋秋,秋秋,这称呼,恐怕这世上也只有他会这样叫他了。
清风明月,星斗满天,天河水似流泻到了地上,在人间汇成一条星光点点的河。
站在河边好一会儿,麦正秋都犹豫不决。
从前在家乡时,他也时常和兄弟们一起泡澡嬉戏,可这一回,他怎么也没有勇气将自己剥得赤条条。
身后的阿凉,搂着他的腰,紧紧贴着他的后背,一边腾出一只手扒自己的衣服,一边催促他:“秋秋,快脱啊,蚊子,好痒。”
真没见过这么怕蚊子的人。不过,也确实如他所言,蚊子很爱吸他的血。三人围坐一处,很明显就能看到蚊子成群结队在他四周盘旋。
“如果是以前,蚊子早劈头盖脸吸上来了,幸好有你在身边,它们才如此收敛。秋秋,你身上的味道是最强大的驱蚊药。”
天知道,他左闻右闻上闻下闻也没闻出自己身上到底有何独特味道。
吃完鱼,阿凉就寸步不离他左右,十足十是个粘人的跟屁虫。就连他去方便,他都要跟。虽说他们都是男人,一同撒尿也无可厚非,可是,他也想拥有一点点私人的空间一点点个人的隐私啊,能不能不要跟得这么紧?轰他轰不走,只好点了他的穴,哪知一折返来,只见他脸上布满了蚊子,其状惨不忍睹。说来也真是奇怪,他一靠近,蚊子呼啦一下就跑得精光,留下一脸疱的阿凉,可怜兮兮委屈兮兮地望着他,泪盈于睫。一解开他的穴,他立刻就蹦进他怀里,两手攀住他的肩,两腿夹住他的腰,哭得惊天动地。
“呜,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去那么久,血都要被吸干了,呜呜呜,呜呜呜——”
唉,他也不知道蚊子会这么“狠”啊,如果知道,他绝对会不顾男人脸面,让他跟。
好不容易又拍又哄让他止了泪,他却提出要洗澡,于是,为了将功赎罪,他只好陪他来到了河边。
“秋秋,我脱好了,你快脱。”
阿凉紧搂着他的腰不放,一想起刚才被蚊子军队狂吸猛吮就心有余悸,好可怕,呜呜呜。
听到他又呜咽起来,麦正秋暗叹一声,开始动手脱衣服。当是他欠他的,他认了,他还。
同样脱得只剩一条内裤,两个人,终于裸裎相见。
没了衣衫的阻隔,肌肤贴着肌肤,才知道,阿凉竟是这样这样软。
不同于他的高大坚硬,月光下的阿凉皎洁如玉,骨架纤细,皮肤滑腻,散下来的及腰长发覆在后背,宛若临波仙子。当然,条件是,如果不看他的脸的话。他的脸,俊美无比,却分明就是男人的脸。他的胸,平坦得甚至不如他的胸大。常年的习武和田间耕作,使得他练就一身肌肉,胸肌一鼓,俨然能见一道“乳沟”。阿凉,没有。
“好痒,你帮我挠。”
抓着他的胳膊,阿凉在他胸前扭来扭去,手使劲伸向后背,抠、抓、挠,好痒。
即使没有“乳沟”,任那样柔软的“娇躯”在自己怀里一蹭,麦正秋也不禁绷直了身体。
真是见鬼,他竟然,竟然对一个孩子样的男人,产生了不该有的反应!
低咒一声,麦正秋箍住阿凉的双肩,阻止他对自己的“挑逗”,扳过他的后背,挠。
没见过这么狠的蚊子,隔着衣服也能将人咬出一身包,前胸后背,腿脚手臂,全是小红疙瘩。
怎么挠他也叫痒,麦正秋揽住他的腰,一块浸入沁凉的河水。
水面平静如镜,浸入时漾开一圈圈波纹,稍顷之后,复又恢复了平静。
“唔,好凉。”
白天虽然燥热无比,可到了晚上,冰凉的河水还是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麦正秋圈着他,让他靠得更近一点,不料阿凉却得寸进尺,两臂又缠上他的脖颈,两腿借助水中浮力,轻轻一抬就夹住了他的腰腹。完全没道理的,他身体的某个部件,突然就被激活。
真是见鬼,见鬼,见鬼!
一连串的低咒在麦正秋胸中溢开,想推开他,他却偎得更紧,挣扎的结果只是让他疼痛和僵硬。
怀中人儿一点没有意识到危险性,脸贴在他颈窝,舒服地喃喃:“唔,真好闻,脱光了也这么好闻,看来不是衣服的味儿,是你身上的味儿,真好闻。”
“阿凉,你不是要搓背吗?乖,下来,转过身去。”
推不开,只好哄。但求他不要再拿细嫩的脸颊磨蹭他敏感的锁骨。再这样下去,他会出糗,丢脸丢到东来国。
幸好,阿凉听话地撤下了双腿收回了胳膊,很乖地背过身去。
将他的头发撩到一边搭到胸前,麦正秋盯着他白皙的细颈和后背,迟迟下不了手。
这样浸在水中的半截背影,真像女人啊,让他给一个女人搓背,实在是没有经验,不知从何下手。
“秋秋,快,又痒了。左边肩胛骨那儿,好痒,快挠。”
挠挠挠,赶快泡完澡,离开这魅惑人心的星星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