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你怎么才回来?”厨房掌勺师兄焦急又语带抱怨地说。他等他回来可足足多等了一个时辰。
“十八师兄,路上耽搁了许久,师兄不要怪我。”楼冠苦哈哈着一张脸,低头将两袋买来的食材放到一边。
“我哪里会怪你!”十八师兄肉饼脸上立刻笑呵呵,“我只怕师傅怪罪,今天家里有贵客到,师傅可等着厨房能烧一桌好菜让客人满意哪。”他说着,双手已经开始忙起来。
“贵客?”楼冠帮衬着将白菜从袋子里取出来,“哪里来的贵客?”他心中想,莫非他写的信那么快就到爹手里了?也不对,沉沙帮离允州城来回要三天时间,不可能爹立刻派人将他拎回家。
楼冠耸耸肩,爹派来的人绝对不可能会成为师傅的贵客,大哥虽然一派官架子,但要劳动他的脚,那是用一千两黄金也买不动他一步的。只要不是爹派来的家人,什么贵客不贵客的,他一点都不关心。
“啪”的一声,楼冠将白菜尽数丢进水里。
十八师兄怎会知他心中想什么,一边切菜一边自言自语着:“这位贵客听说是师傅的亲戚,师傅哪里来的亲戚?不是说从小到大只有一个人吗?师傅当我们是傻瓜,他说的话总有前后不对称的地方,咱们听过也就算了,唉,当徒弟的就是这个不好,师门在上,师傅说什么都得应承什么,我当了这么多年的掌勺,只因为师傅说只吃我烧的菜,可我真不想烧菜……”十八师兄说话的速度与下刀一样快,说的话与锅里的白菜一样多。
楼冠几乎想掩住耳朵,偷偷溜出去算了。
师傅说什么都得应承吗?哈,他可不是,他进沉沙帮三月之久,可从不觉得应该惟师命是从——当然,如果师傅肯多教他一招半式,他也是愿意的啦。他心里偷偷说。
可是,沉沙帮不像他想的那样,当初他遇到师傅惊见师傅那一手“平沙落雁”当下立刻上山拜师。哪知道,师傅地道的也只这一招而已,三月过去,“平沙落雁”他已学到手,再待下去可没什么意思。现在每天他都无聊得四处找有趣的事做,只等爹派人来拎他回家。
楼冠掩着嘴,悄悄打了个呵欠。
十八师兄菜做得不错,却跟个厨娘似的唠叨个没完。
“说到这贵客,小师弟,你应该去瞧一瞧!”十八师兄话题又绕了回来,却是语带惊喜,眼带桃花。
楼冠被吓了一跳,“瞧?瞧谁?”十八师兄忽然凑近的脸,让他难以忍受,只得脖子往后仰,避开师兄脸上的块块肥肉。老天,若是做掌勺的到了师兄这把年纪非得变成这样的话,他宁可饿死也不下厨!
“自然是师傅的贵客,”十八师兄接过楼冠递上来的萝卜,飞速下刀,嘴里自然也不停,“师傅的贵客是位姑娘,而且啊……”他眼中闪着星星,又将脸逼近楼冠,“而且是位绝色美人哦,啊,我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姑娘,当真是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若是……啊,我真是多想了……”
楼冠假笑着不着痕迹地推开十八师兄手里的刀,刀锋对着他的脸,实在让他轻松不起来,“哦,是吗?”天仙下凡?倾国倾城的姑娘大多是红颜薄命,没什么好看的。
见楼冠不为所动,十八师兄横起了眼,“小师弟,你当真是和尚转世吗?”
“不是啊,我爱吃十八师兄煮的红烧肉,哇,太美味了。”楼冠一副崇拜的样子。
十八师兄果然笑眯眯了,“这是我最拿手的菜之一——不过,小师弟,你知道不,帮里的其他师兄师弟都跑去偷瞧去了,我还以为你也不会例外。”
“哦。”楼冠吐出一口气,惹恼师兄不是明智的行为。但他依然不动如山,手上却忙着将菜洗净。他对美色不感兴趣,感兴趣的只有——
十八师兄的话打断他的想法,“你今天一早下山,所以不知道,师兄弟们为了瞧一瞧她,都把过年才穿的衣裳都换上了。”
那是因为山上从来没有姑娘!楼冠心中嘀咕。
“最厉害的,贵客不但长得漂亮,她那一身功夫,连师傅都赞叹不绝哪——咦?小师弟,你干吗?”十八师兄眨眨眼,诧异地盯着抓住他衣裳的手。
“她功夫很好?”楼冠精神满满,双眼晶亮地期待着师兄的回答。
“师傅说的应该不会错吧?”十八师兄笑嘻嘻,“因为七师兄被她打得很惨!”他幸灾乐祸地说。他素来与七师兄不对盘,但他功夫不如他,气在心中,如今这位贵客姑娘可算帮他报了仇啦。啊,他对她的仰慕更多了。
楼冠现在没有兴趣去看十八师兄的仰慕之情,他只关心一件事,“现在她在哪儿?”
“谁?”十八师兄还未回过神。
“师傅的贵客!”
“在练武场,师傅让她与师兄弟们切磋武艺,可是我不相信有多少人能打得过她,嘿嘿,连一向以武功自豪的七师兄都吃鳖,我看只有大师兄可能还胜得过他,我猜他大概要在三百招之后才能打赢她,你猜呢,小师弟?”十八师兄做着假设,想要寻个人来印证时,身旁早已不见了小师弟的踪影。
“小师弟呢?”他顶了张满是问号的脸,问厨房内其他师兄弟。其余二人手指一同指向门口,“走了!”
一阵烟的功夫就不见了,小师弟的功夫一向平常,怎么……
在场三人的脸上皆问号闪闪发光。
☆☆☆
连七师兄都打不过她?
楼冠脑子里这句话一直在闪,他快步走着,心里也飞快地在转动着心思。
美貌如天仙他可没兴趣,但是她的武功让他立刻对她产生好奇起来。
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江湖之中,武功能排在江湖前百名的多为男子,少有女子能挤进其中。而据他所知,这几位女子不是某派掌门,便是名门之后,且年岁已至四十开外。照师兄的描述,师傅的贵客当是年轻的姑娘,在二十左右的年纪拥有高超的武艺,他想不出来是谁。
“哎哟,你跑那么急干吗?”被楼冠撞到的师兄惊讶地看着这几日懒散的小师弟,“去哪里,小师弟?”
“九师兄?”楼冠眼睛亮起来,“他们还在吗?”
“谁?”
“师兄他们还在练武场吗?”
九师兄感兴趣地看着楼冠期待的眸色,他贼贼一笑,“小师弟,你也去看人家姑娘吗?还在还在,师傅也在——急什么?大师兄都还没出场呢——”
楼冠可听不见九师兄的咕哝,他飞快地奔到练武场入口,却反而慢了下来。
“好!”师兄们一阵喝彩声。
他缓缓走进里面,第一眼就看到一条白色身影在场中央飞转,身形灵活轻盈,恍若轻蝶般游走自如。
好身法!
楼冠心中赞叹。此刻与她对打的是三师兄,三师兄武功以稳扎稳打见长,但此刻他却瞧见三师兄出手比平时慢了许多,而且气息不稳,应当很快会败下阵来。而反观她,却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显然并未将三师兄看在眼里。
“楼冠!”师傅看见了他,朝他招了招手。
“师傅!”楼冠走到师傅身边。
“你来了正好,仔细瞧着,应当收获良多。”师傅指示他看,眼中有着惊喜和怅然。喜的是她的武功造诣如此之高,怅的是同出一门的自己,已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他瞅了眼身边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年轻男子。
三个月前,他在路上遇到楼冠,在他恳求下收他为徒,并带回沉沙帮。没想到,才两个多月,他的独门绝技“平沙落雁”已被他学会,虽然火候尚欠,但不出一年功夫,他这做师傅的就赶不上了。他初见楼冠,只以为是个略懂武功的年轻人,却未想到他的领悟力如此之高。可惜,现在他没什么能教他的,只能怪自己资质有限。
楼冠现在没功夫注意师傅心里在想什么,他的一双眼睛都放在眼前的姑娘身上。
她的样貌他瞧清楚了,虽不若十八师兄形容的夸张,但微黑的脸却自有一股吸引人的力量,身形略瘦,却仿佛蕴藏了无限的精力。
楼冠亮晶晶的眸子不舍得离开她。
“唉,我教了十来年的弟子,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师傅唉声叹气,但之中却也隐藏了欣慰,“老大,你去试试自己的功夫到底如何。”
楼冠耳中传进师傅这句话,不免略略惊讶。师傅显然已认定大师兄比不过她,所以才说让大师兄掂量自己的武功。
“师叔。”场中的女子说话了,她直直将目光投过来之时,在楼冠脸上掠过,浅笑道,“师叔想要累死清心吗?师叔的弟子功夫都不弱,即使清心功夫再好,也难以招架连番比试啊。”她话中对自己武功也颇是自信。
楼冠嘴角咧得更大。
“好好好,”师傅捋了捋胡须,笑道,“清心,师叔是太过惊讶了,未考虑到你的状况——不过,这是师叔的大弟子,你与他比过之后,就不用再比了。”他言下之意,是依然不放过她。
楼冠同意。他才见她使了几招,并未瞧清她真正的功夫,到底值不值得他照心中的想法做,他还需观察一下。
柳清心在心中叹息,“好吧,师叔,清心只有遵命了——大师兄,请!”
于是,又一场让楼冠看得精彩的比试于焉展开。
大师兄不似其他弟子,他是跟随师傅最久,也是得到师傅真传的弟子,自然将“平沙落雁”使得自然而且浑实,楼冠倒要看看柳清心是如何应付的。
“哗——”在场的师兄们无不发出赞叹之声,能让大师兄连连使出师傅的独门绝招,这位姑娘当真给他们的惊奇连连啊。
能让楼冠惊奇的,不是现在,而是在大师兄连续使出十一回“平沙落雁”之时。师傅的绝招不像别的招数,一招即完,它的重点在于你能否连续使出同样招数,并且后一次使远比前一次使更有力量。
“‘凤呈天翔’!”师傅惊讶地叫道。
楼冠张大了口,“那据说失传近百年的宝剑?”他赶紧看柳清心手中所握宝剑,剑发红光,略带飞翔之势,当真是凤呈天翔?
“不,真正的‘凤呈天翔’并不单指宝剑,而是剑与剑法的结合。外人只知宝剑乃宝物,孰不知只有剑而无剑法,那是一点用处也无,宝剑也只与其他普通的剑一般无二!但是,没有剑,光有剑法,那威力也不容小觑,自然,若两者结合,那自然非同小可……唉,她从哪里得来这东西?”师傅解释道,眼睛盯着柳清心瞧,惊讶之色不亚于楼冠。末了,自然叹息一番。学武之人大多对此等东西求之若渴,只可惜每人机缘不同,凡事岂可强求。
在场其他师兄们可能不知道,但楼冠对此等神器可是知道甚多。
相传当年江湖之中出现一位千年难遇的高手,他凭借一把剑横行天下,无人匹敌,最轰动的战役是在华山顶上,由江湖上四大门派四大山庄的掌门人齐齐出手,但在百招之后,却依然败在“凤呈天翔”之下,尽管从此之后那位高手消失江湖,但他的武功和他手上握的剑却一直为人所乐道。
百年过去,众人也放弃了寻求,但未想到今日他竟然瞧见了这罕见的宝物!
思想间,柳清心与大师兄的比试已经结束。
师傅上前走到柳清心身边,楼冠不由自主地迈动脚步跟了过去,“清心,你这……”他看着她手中的剑。
“这是假的!”柳清心笑了笑,“师叔,此剑虽相似于‘凤呈天翔’,但只是我师傅命人根据图纸打造的,而这套剑法,也是他老人家自创的剑法,并不是师叔所想的那样。”她说得诚恳。
“哦,”师傅朗朗而笑,似乎松了口气,将柳清心递上的剑拿来仔细端详了会,道,“果然是新铸的,我当真是看走眼了……”
柳清心轻轻笑着,抬手拭去额上细小汗珠。连番应战,她脸上现出疲惫之色。她轻呼出一口气,心中思想:果然师傅所料没错,唉,她当真不能再使出这套剑法,若是由此引来轩然大波,那么她的烦恼可就没完没了了。
暗暗下了决定,抬起头时,却瞧进一双深深望进自己眼里的眸子。
柳清心呆了呆。师叔身旁的这名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光直直,丝毫不避讳,也不退缩。他眼眸中闪动着晶亮,以及一些笃定。他在笃定什么?而他又看出了什么?她撒了个小谎,也自信编得圆满,无人看出来。
可是,他的眼神却让她犹豫,怀疑自己是否露了什么破绽。
柳清心一怔,回神再看他时,他的眼神依然灼灼,俊秀又带点孩童般纯稚的脸上,是熠熠光华。
她忙收回视线,脸颊微红,心头没来由一动。
他看人的眼神很直接,也很专注,仿佛世间上没有一件事能打动他似的。
“清心,你也累了吧?师叔可把你为难了,来来来,你先到房里歇息一下,沐浴一番,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菜,待回来我派人过来唤你。”
柳清心微微福了福身,“多谢师叔。”
“哪里哪里,”师傅一拍楼冠的肩膀,“你带她去客房。”
楼冠被这么一掌拍上肩头,浑身一震,仿佛才回过神,神情还有些呆滞。
柳清心掩嘴笑了笑,心头乱跳一下。
“师傅?”楼冠茫然问。
“你带清心去客房,别告诉师傅你不高兴啊。”他佯板着脸,口气略略严厉。
“是,师傅!”楼冠听明白了,自然高兴,忙作了手势,让柳清心跟着他走,“柳姑娘,请……”
“劳烦。”柳清心欠了欠身,与师叔暂别,跟上了楼冠脚步。
☆☆☆
走了一段路,楼冠仔细在心中酝酿许久。
柳清心跟随着他,每回抬头,都能看到他颀长的背影。他走路有些散漫,但却未让人觉得懒散,反而有种悠闲的感觉。他身上穿着的是师叔弟子穿的衣裳,那么,他是哪一位呢?根据师傅介绍,他门下弟子共有五十多位,以武功排上名的是二十七位,他呢,排在前还是后?又或者只是武功一般的人呢?
柳清心暗暗告诫自己,每回看一个人,总会看到他武功的深浅上头,已警告自己多次,但又故病重犯。世间之人,不会武功的如恒河沙数,怎能以武艺好坏来评判呢?重要的,还是品德吧?可是,长久以来根深蒂固的教导,一时之间又怎会短时间内改正?
柳清心咬着下唇,眼睑轻轻合上。
“呀!”她撞到一堵墙——哦不,是他的背,“抱……抱歉……”她低着头道歉,话语怯声声,与方才练武场上的她,判若两人。
“无妨。”楼冠微笑,眼眸中却有惊讶之意。他见她一人低首苦想,似乎烦恼着什么,便停下来等她,哪知道她忽然走了上来,撞到他。之后,她脸上泛起红霞,开口道歉,语气竟然带着羞涩。他初见她时,以为她是朗朗之人,没想到还有如此小女子的一面。
“柳姑娘,我是帮里最小的弟子,我叫楼冠。”他直接自我介绍。
柳清心一愣,抬首瞧他。他说话真是直接,让她不知该如何回应才是。
楼冠笑了笑,“柳姑娘?”
“哦……”柳清心赶忙垂首,以为他笑她眼睛直勾勾瞧着他,“对不起……”又微微红了脸。
“无妨,在下想请问,姑娘师承何门何派。”也好让他去拜师学艺啊。
“门派?”柳清心疑惑,“我并未属于任何门派,师傅常野游在外,应当没时间做一门之主吧?”除非她那自她学成之后未见过一面的师傅偷偷在外招收弟子。
楼冠惊讶,“你的意思是说,尊师只收了你一人为弟子?”那怎么办?虽然她说她使的“凤呈天翔”是师傅自创的,但他可不会被诓骗,她说假话的理由他明白,但他可不会放弃。
“是啊。”柳清心笑了笑,眼眸中流露出又好气又好笑,“师傅他老人家自从教了我之后,就一人跑去游山玩水,并发誓再也不教徒弟了,兴许——”柳清心腼腆一笑,“兴许是他嫌我太烦了吧?”
糟糕,跑哪里去都不知道了?
楼冠叹息,怎么办?
“我到了,”柳清心站在门口,看着定在身后,似乎很是失落的楼冠,她奇怪地瞧了瞧他,却对上他投过来的眸光,赶紧将视线收回,在打开房门之时,道:“多谢你领我到房间,我要进去了。”说着,朝楼冠感谢一笑,低头跨进房门,轻轻合上门扉。
楼冠站在原地好久,未从打击中恢复过来。过了一会,他才讪讪走向厨房。
“小师弟,小师弟……”九师兄叫嚷着拉住他,“你方才到哪里去了?”他焦急地道。
“没去哪里,”楼冠还是失落,“九师兄,你找我有事?”
“是是是,有事,你老家派人来接你了,师傅也已经同意让你回家。”见到楼冠眼睛朝他瞟过来,“怎么,你不信?”
“不,我信。”唉,到得还真及时,不过,如何该跟师傅说,他要脱离师门呢?每一次兴冲冲地拜师,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就为找个理由脱离师门而烦恼。从小到大入了五六十个门派,借口快被用光了。
楼冠苦恼着脸,在心中翻着旧账。
☆☆☆
“二少爷,你干吗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前来接他的楼器端详自己的主子好一会,总觉得此时的少爷与三个月前的少爷完全是两个人。那时说要拜师沉沙派时的少爷多么有精神,可是现在却蔫了一样,“二少爷,既然没什么可学的那里也不必留恋啦,下次再找一处功夫更好的地方就成了嘛。”哪一回还不是这样?他都已经习惯了,少爷不可能不习惯哪。
楼冠懒洋洋瞟了楼器一眼,他哪里会知道他心中的苦恼。眼见上乘的武功,却投师无门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啊,二少爷,你瞧,”楼器努力想调起楼冠的精神,“那里有个河滩,景色好厉害,我们先在那边休息一下成不成?也好让马喝口水。”
“厉害?”楼冠好笑地道,“小气,你又从大哥那里学来什么词了?”
“二少爷,请叫我楼器,”楼器板起脸。可恶,谁给他取的名?楼器楼器,小气小气,二少爷老爱拿这个来笑他。
“啧,”楼冠翻身下马,任楼器将之牵到河边,他就地躺了下来,手枕在脑后,道,“你的人与你的名一样,说说也不成哪。你要怪,也只能怪大哥了,要改名自然也去找他,别来怨我哪。”
楼器懊恼。唉,这是症结所在。楼家谁都知道真正主事的是大少爷,老爷只顾着自己的事,而这大少爷虽然老是笑眯眯的,但哪里会那么好说话?楼器他可不敢拈老虎须啊。找大少爷改名?呵,他宁愿被人叫小气一辈子!
“二少爷,”楼器坐到楼冠身旁,充满期待地说,“这次你在那里学到了什么好功夫?我瞧他们那些所谓的高手功夫都不怎么样嘛。”所以他就奇怪了。
“凭你的功夫怎么看得出来?”楼冠瞪了他一眼,“你应该多加练习,到时候大哥考你们的时候,不要被打得太惨!”
楼器一哆嗦,“二少爷,你不要再说了。”天哪,可怕的考验啊,一年一回楼家家人武艺大考验,总能让他们这一干下人差点被诅咒大少爷突然消失人间!
楼冠轻笑,“放心,我还是会帮你的。”
“多谢二少爷!”楼器稍稍放松,也学他躺了下来,面对蓝天白云。
“楼器,家里怎样?”三个月未回家,还真有些想念啊。
“都好啊,大少爷依然那么可怕,老爷还是大嗓门。”楼器说到这里,忽然翻身坐起,眼里闪动着有趣的光芒,“二少爷,我告诉你一件事哦,你可不能告诉别人,说是我告诉你的哦。”
“先说来听听。”楼冠闭上眼,感觉到日光有些刺眼。但,河边排排树木沙沙作响,空气中有股清香之气,此情此景,当真舒服。
“是这样的,你不知道啊二少爷,你离开这三个月里,家里发生好大一件事,不过大少爷没说话,我们也无所谓。”
“到底什么事?”楼冠已经怕了像十八师兄那样的多话。
“是老爷啦,老爷他啊——”
楼冠忽然翻身坐起,眼神凌厉地看着右后侧方,“跟我来……”他蹑手蹑脚地往右后走去。那里是一片树林,而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楼器好奇地跟在后头,脸上已经有些期待。跟着二少爷他真是高兴,经常可以出来玩不说,还能遇到精彩的事,这一回,是什么呢——
林中一片空地上,有人在打架,哦,应该说是打斗。
楼器躲在楼冠身后,探出一颗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前面看。
哇,好精彩,是一位姑娘家和两个蒙着脸的人在比剑。
“二少爷,那位姑娘好像力气都没有了。”楼器喃喃说道。
“是啊……为什么呢?”楼冠思考着。
“为什么?”楼器奇怪。
“她武功之高,那两个人不可能是她对手,但是……”但是眼前的柳清心却出手缓慢,身法凌乱,似乎渐渐不支。若没见过她出手倒也罢了,一般姑娘家功夫都不怎样。可是见过她的身手,他自然知道此时的她有些不对劲。
“哎呀——”楼器“呀”字出口,一半为忽然一个踉跄就要倒地的姑娘,另一半为了跟前眨眼不见的二少爷——哦,他在那里!
楼冠上前,拉着柳清心跃开几步。
“你没事吧?”楼冠低首看了看脸色有些不对劲的柳清心。
“是你啊……”柳清心虚弱一笑,“我没事,不过——”她秀眉微颦,身子一软,楼冠赶紧搂住她。
“你功夫不弱,怎会连这两人都对付不了?”他瞧了眼前蒙面的两人一眼。
那两人正惊诧于他的出现,懊恼之后,喝道:“这是我兄弟俩与她的事,阁下还是少管闲事,否则——”似乎想威胁,以达到喝退他的目的。
楼冠翻了翻白眼,“真是够糟糕的。”
“是啊……”柳清心勉强撑住自己,想离开他的胸怀,“他们在我的茶里下软筋散,若不是你出现,我恐怕……”她闭上眼,调整气息。
“原来是两个卑鄙小人。”楼冠哼哼道。
“你若执意介入,别怪我兄弟手下不留情。”那两人狠狠道。
“不留情吗?”楼冠佯装皱眉,见那两人眼露喜色,忽然咧嘴笑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他朝身侧抛了个眼神,“楼器,出来!”
楼器苦哈哈地来到楼冠面前,“二少爷……”完蛋了,他完蛋了。
“若想我以后帮你,你现在就要帮我!”楼冠气定神闲,掌握了楼器的七寸。
“是——”楼器没办法,受制于人的味道虽不好过,但比起大少爷来,他还是选择去打前面这两个不长眼的家伙,“来吧,谁怕谁?”说着,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冲了过去。
那一边打得如火如荼,这一边楼冠看着怀中似乎还很虚弱的柳清心,“你怎的与他们打起来?”
柳清心抬眼朝他投上一瞥,复又垂低了眼睑,缓缓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她说这一句,并不气喘,但她的身体却异常软弱。
楼冠托住她下滑的身子。
“你……能否请你放开我?”柳清心红了脸,细声道。被他抓住的手动了动,试图脱开他的掌握。
“你这个样子——”
“放我到地上吧,我好运功将毒给逼出来。”柳清心建议道,靠在他肩上贴着他衣裳的脸颊此刻已是绯红。
楼冠闻言,道:“好。”
盘腿而坐的柳清心,闭上了双眸,脸上红晕渐渐褪去,开始运功逼毒。
而那一边,只听“碰碰”两声,两名蒙面人已经倒地不起了。
“二……少爷,任务完……完成!”楼器喘着气,跑了过来。
“功夫越来越进步了。”他赞道。
楼器开心了,“她没事吧?”
“只是中了软筋散,没事。”
“哦……”楼器低头瞧着盘腿而坐的柳清心,“咦,”他惊讶道,“好眼熟……”
“你认识?”楼冠挑了挑眉。
楼器摸着下巴想了想,忽然叫道:“啊——”见楼冠警告地瞪他一眼,忙压低声音,凑近楼冠,小声道,“她是柳小姐,咱们城里住在城西的柳家大小姐。”没说出口的是,他为何会认得她。
“哦?”原来是同城的人。
“二少爷一年里头难得在家,自然不认得柳姑娘啦,她是柳夫人惟一的女儿,而柳夫人呢——呀!”楼器正想说下去,见到柳清心已经睁开了眼,忙住了嘴。
楼冠惊讶,“柳姑娘,你没事了么?”见她面色红润,眼眸清亮,应当无事才对。忽然间,心中松了口气。
“已经无大碍了。”柳清心后退一步,瞥见那倒地不醒的两人,“多谢你帮我,我不知该如何报答才是。”
“无妨,有机会再说。”楼冠笑着摇摇头。
柳清心点头,“那么,小女子欠你一次,自当记在心里……”说着,脸却又红了。
楼冠看在眼里,忽觉有趣,心中感到有些畅意。
“我得走了,保重……”
“保重。”楼冠拱手,见她福身之后,缓缓走到一边,牵起马匹,上马前行。
楼器看呆了,“哇,果然是美人唉……”他好笑道,“二少爷,人家都走远了。”心中偷笑,当自己的少爷已被美色所惑。
“啪”的一声,额头上吃了一记爆栗。
“你真是越来越不正常了,小气……”笑着,走向马匹。
楼器摸着额头,咕哝着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