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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关系 第四章 作者:阿夸
    欢迎新一届学生的红标幅高高地悬在校园门口,下面涌动着一张张缺乏兴奋,甚至有些厌恶表情的青春脸庞,无忧无虑的暑假过后,等待他们的是压力不小的高中生活,没有可以结识的新同学,都是直升上来的旧面容,分班的变化也没有迎来什么新鲜感,他们对这个学校已经熟悉到足以在初中新生面前趾高气扬地撑着学长学姐地位。

    虽然是可以称得上青年的模样,但在家长们的眼里,这些小姐小少爷们终究只是孩子而已,需要陪着他们来帮助处理一些琐碎的开学手续。

    高中生江节也不例外,他没有父母相陪,但身边这个尽职的监护人李沐雨,和那些唠叨的父母比起来毫不逊色,从生活用品的购买到对他新一轮学习开端,毫不厌倦的叮嘱,已经使大少爷面露憎意,一脸的不耐烦了。

    “好啦好啦,你烦不烦啦,说上一百遍了,我都知道下啦!”他咬牙切齿地对着身边替他提着许多行李包、累得满头大汗的人直叫嚷。

    九月的天气,暑气正盛,面对离别的时候,就格外能使人心情焦躁。

    “好好好,那你把我的要求说一遍。”李沐雨抹着汗,累得直喘气,好久不运动的下场,止他感觉自己的确是老了,虽然也才三十多岁的人,竟这么不禁力。

    江节看不过去,趁他放松抢过几个包后,背书似地大声念叨:“不许打牌,不许抽烟,不许上课睡觉,不许每天看小说超过三个小时,不许每天打游戏超过两小时。要按时回寝室不许逃夜,钱卡的密码要记牢不许写在纸上,还有你的手机号码是……要牢记,在你回家探亲的两个月里,更少一个星期得打一次报告生活,不许偷懒,对不对啊,李老头?!”

    “嗯,不错,不过还少一条。”李沐雨认真地提醒他。

    江节帅气的脸上立即呈现一副要抓狂的凶恶模样,赌气一甩,把手里的袋子全扔在地上。

    “还有不许和女友在公开场合搂搂抱抱,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应该保持人身距离,是不是啊?李老头,你管得还真宽耶?!”

    李沐雨朝他头上扬了一巴掌:“现在管你紧是为你好,将来你就知道了,别不知好歹!把袋子给我捡起来!”

    江节横了快要发怒的人一眼,无奈地弯下腰去捡包。

    “江节!”身后传来一声悦耳的女声。穿着红色短裙的陈艳微笑着从校门口向他们奔过来。

    江节心里在叹息,脸上适度地向她挤出佣懒的笑容来打招呼:”你也到啦?”

    “真是的,早叫你随我爸的车一起来不就得了,不用扛东西啦,我爸有司机会帮忙的,干嘛还累伯父替你拿啊。”陈艳快人快语地数落了江节一通,让李沐雨听得挺顺耳。

    “瞧人家陈艳多懂事啊,真是个好孩子。”李沐雨打量着女孩子好模好样,青春银丽,想江节虽然放弃了何薇薇,但认定的这个也是不差的,他不由笑逐颜开。

    “没事没事,不必烦劳你爸的,我们俩就拿完了,东西不多嘛。你以后要多多帮助江节,不要让他皮哦。”忙跟人家女孩子客气,李沐雨有跟未来的自家儿媳说话的热呼劲。

    陈艳笑嘻嘻,挽住江节的手臂。

    “伯父,你还是和我第一次见你的那样的帅哦。”她知道这个年轻的伯父在江节心里的地位非同一般,适当地讨好他应该也能取悦江节,出身官家的她颇了解一点交际手段。

    李沐雨乐坏了,摸着头呵呵直笑:“是嘛,老了老了,瞧江节都这么大了。”

    站在一旁的江节听两人一唱一合,火气就在心头暗涌:你真当自己是我爸呐,老你个头啊?!看见女孩子就笑得跟花痴似的,真让人不爽。

    “你爸等你呢,快去吧,完事后我去找你。”江节指着停在不远处的车,抽开被挽着的手。

    “哦对,我爸还等着呢。”陈艳讪笑,吐了吐舌头,放开江节,“那我先走了啊,待会儿见!”她边跑边向他们挥手告别。

    “嘿,这女孩子长得漂亮人又好,死小子,你有福气啊。”李沐雨目送着她的背影,不由称赞上了,以一个父亲的口吻。

    江节心头的无名火快喷了出来,他知道自己没有发火的理由,但听到李沐雨的话就要忍耐不住地想发疯。“喜欢吗?!让给你得了。”他冷冷地回他。

    李沐雨听着这话别扭,玩笑话说得也太冷了吧?

    “咦,小子你又发什么火,我又没什么其他意思啊?!”

    江节明白,他也知道自己在故意扭曲事实罢了,可心中火烧火燎的闷着,不闹腾一下,他怕自己会焦掉。并不想老惹李沐雨生气的,一点也不想,可是……他怎么能再回到初见他时的那个小孩子的坦荡呢,现在的自己一点也不快乐,成长竟是如此让人烦恼的事,真是意料不到。

    “算了,不要怪我……”他叹口气,拎起包,“走吧,待会儿有好多人报名呢,挤都挤不进。”

    两人继续往江节分配到的寝室楼走。

    “小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高兴啊?”沉默地定一段路后,在进寝室楼寸,李沐雨突然低声问他。

    江节心头一跳,连忙摇头乾笑着:“没事啊,怎么了?”

    李沐雨上前一步,手搭上和自己差不多同等高度的肩膀,语重心长:“总感觉你越大就越没有以前开朗了,我知道有些事你年纪大了就不愿对我说,但是见你老板着个脸,我觉得心疼啊。”

    一句“心疼”差点让江节满腔的酸意直冲眼眶,他别过头提高着声音,尽量让它听上去轻松而随意:“没什么啦,李老头你别乱想好不好,你真是越来越老头了!”

    李沐雨无奈地笑“然喽,你越大我就越老嘛,操心的事就多一点,但都是为了你不要有什么事,最好还能开心一点啊。”

    江节忍住酸涩也跟着笑了,清亮的眼里狂野的柔情乍现:“老头,你果然越来越罗索了……”他三步并两步地提着包直往前冲去。“李沐雨,你快点啊,还要去缴学费呢!”

    李沐雨在轻快的脚步后慢慢跟随,望着前面修长的身躯,不可思议的感觉再一次重现,他竟和这个毫无关系的男孩子维持如此久的生活时间,一点点的亲密累积,像根越来越抽紧的绳索,让人无法后退,他已经认命了,不再去想是不是吃亏或者有没有必要,江节的一个笑容可以使所有的牺牲变得不是牺牲,而是一种享受。

    养儿初成,是不是所有的父亲都像自己一样,会感慨万千并焦急地期待他长大再长大,即使知道长大的结果可能意味着分开。

    他不老,但他现在觉得自己好像等江节的长大等了万年之久,辛苦而欣喜的等候,这种感觉和江节在一起的时候特别强烈,以至于他快忘了自己为人儿时是什么样子。

    除了寄钱回家,打电话时的问候都草草带过,感觉这东西要到了事在眼前才会特别清晰。

    李沐雨算算自从收养了江节后,自己已经有数年没有回家采亲了,工作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还是江节,他不知道怎么跟父母谈起自己会有“儿子”的经历,有点羞愧也有点隐秘的害怕,或许两老会理解他的做法,但江节始终是个奇特的身分,在他的生活中没有存在的理由,惶恐地害怕失去他的心情连自己都无法理清楚。

    在李沐雨心情复杂地进行两个月的探亲时,高中生江节的生活进人另一段过程。

    他第一天看到人学的初中新生时,不禁有点沾沾自喜,想起自己当初被李沐雨押进校门时,吵闹的嚣张程度令所有人都刮目相看,哪能和这些抽抽嗒嗒的小鬼相比。

    每年初中新生人学,总有几个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小家伙,会害怕地哼哪着流几滴没出息的眼泪,江节不清楚他们伤心的原因是不是和自己当初的一样。

    现在想来,当初的吵闹已经是别有涵义了,可惜那个手里捏着咸蛋超人贴纸的小家伙,怎么会明白自己的不高兴只由于不想离开亲近的人,而如今江节还是希望他最好永远都不知道。

    可惜人会长大的,有些东西会毫不留情的苏醒,让他疲于应付。

    就算每天在肚子里骂一万遍的“李沐雨,你是个大笨瓜”,是毫无用处的,李沐雨不笨,只是善良,给他的感情充盈而温暖,一如当初从不改变,只是接受的人开始不满足这种翠纯的施予,又不敢索取更多,于是越来越痛苦。

    就算每天在肚子里骂二禺遍的“江节,你这个大变态”,同样没有效果,心中那种从蒙胧到清晰再到深刻的感情,蜕变起来根本无法左右,让他为难。

    不过除去这个最大的困扰,江节高中生活开始得和预料中的一样波澜不惊并丰富多采。至于李沐雨临走前给他的那一堆禁令,没到一个星期他都犯了个遍,而且心安理得,反正那个家伙远在几千公里之外……令人伤神的距离。

    不喜欢两人相隔这么远,但他清楚李沐雨为他牺牲了很多,回去是应该的,李沐雨跟他解释过很多次,所以现在静下心来细想,江节也觉得听到李沐雨要回家时,自己的发脾气有点不像话,虽然对方没有生气。

    江节有时很恨知道自己不像话,还努力迁就的李沐雨,觉得造成今天自己这副德性的原因,他也有很大的责任,可怎么才能让他知道,他应该为自己的感情负起这个责任呢?

    江节在解高中日渐复杂的习题间隙来思考这个问题,常脑不从心,除了无法停止的想念,他稚嫩的理智基本是罢工的。

    对李沐雨无法言喻的种种,使江节在任何小说里看到“爱情”这个词都觉得心惊肉跳,因为他能读到的所有小说里,爱情只发生在男女之间,其他的都不能称之为“爱情”,而是变态。

    他明白,作为成人的李沐雨怎么会不明白?江节在百般无聊时,总是想像自己有一天向李沭雨告白,会不会把人给吓傻了?

    不过他大多时候部往好的一面去想,甚至会照着小说情节幻想着李沐雨吻自己的情景,觉得美好而惊心动魄,可是真实的李沐雨在面前了,他又无法控制地回到了小孩子的地位,那激动人心一刹那问遥不可及到令人灰心,就算两人近在咫尺,其实和相距数千里的差别并不大。

    当然,高中生江节对叫痛苦的玩意儿感触还不深,缘于他的幻想还停留在浪漫的蒙胧状态,所以李沐雨不在面前,反而能给他随时自娱一下的想像空间。

    譬如他在想念李沐雨的时候,就觉李沐雨一定也在想念他。

    还好这点是可以肯定的,因为他在一一违反的禁条里包括了给李沐雨打报告,所以一个周末的晚上,就在寝室里接到了李沐雨气急败坏的长途电话。

    两人按平时的谈话方式,一个不耐烦,一个事无巨细全数过问的模式聊了几句,要挂电话了,江节压在心头的思念控制不住全涌上了喉咙,虽然到嘴里也只是问了一句:“李沐雨,我想你,你想我吗?”

    李沐雨在电话那头笑呵呵:“你这不听话的小崽子,我才不要想呢。”

    江节就算知道对方是玩笑话也觉得委屈,直想扔电话:“不想我就不要来电话!”

    李沐雨顿了顿,叹气:“你怎么又生气了,我开玩笑的嘛。不想的话,怎么会要让你每个星期按时打电话给我呢,如果不愿意的话,我来打好了,只怕你又嫌我罗唆而已。”

    听这话,江节又舍不得放电话了,哼哼唧唧开始说孩子话:“李沐雨,你快回来吧,不要两个月了,我真的很想你,想死你了,我都快死了,都是想你想的。”

    李沐雨静默顷刻后又笑了:“你真是越大越像个孩子,这部是什么胡话啊?不要闹,每个星期打电话不要忘哦,别害我整天心神不定地惦着你。”电话挂了。

    江节心情好起来,他觉得李沐雨还是很在意自己的。是啊,想想李沐雨除了他江节还能有谁可在意的?于是,江节一脸幸福地继续去违背李沐雨的禁令,到隔壁寝室去打牌,杀他个天昏地暗,以弥补自己为李沐雨郁闷的心情。

    高中紧张的学习生活,也不阻碍身心逐渐成熟的少年少女们,继续在校园里演绎属于他们的情感故事。

    初长成的小帅哥江节脸上若隐若现的忧郁,成了他又一大倾倒众生的闪亮之处,这点让他哭笑不得,收到诸如“让我的热情扫去你脸上的阴云”之类的情书时,他常念上几遍,然后幻想这是李沐雨写的。

    他知道自己挺孩子气的,但想像不出李沐雨会怎么表达爱情的,因为他没有看见过,一次任性的大吵大闹让李沐雨再也不敢往家里带女人,直骂他是混世小魔王。

    那还是初三临近会考时的事。

    一天晚上,李沐雨带一个女人回家,两人坐在客厅里正聊得高兴,也不碍着江节什么事,可就是让关在小房间做题目做到烦躁的小少爷冒了火,他冲出来就向两个茫然无措的大人乱吼:“你们烦死啦,给我滚出去!”接着莫名其妙地把人家连着带给他的礼物一起赶出了门。

    这种不讲理的疯狂,差点又让李沐雨把他给揍了一顿,最后看在他要考试有心理压力的分上,没多计较。

    江节逃过皮肉之苦时,很明白自己在发什么疯,他只想告诉李沐雨:别让我看见你泡女人。他知道自己有时像个嫉妒的小泼妇,比陈艳还糟糕。

    陈艳对他收到的那些情书根本不放心上,在其他女孩子面前,她可以理所当然地扮演起江节女朋友的角色,以自己的美丽和聪明,大大方方地摒退竞争者们的觊觎,而江节面对李沐雨迟早要来的爱情或婚姻束手无策,除了披着孩子的外貌来发疯外。

    他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天真地告诉李沐雨:不要结婚,你是属于我的。何况现在觉得江节已经长大了的李沐雨,连个拥抱都吝啬给予了。

    江节的高中生活在外人眼里过得挺滋润的,学习没有带给他太多压力,可使他继续轻松地在足球场上尽情奔驰,而且常有漂亮的女朋友出入陪伴,让其他男生眼红到恨不得抽他两巴掌,谁也没觉得失去父母的江节比别人差在哪儿,他自己也不觉得,小时候的苦恼已经在心中完全淡去,这一切的改变他都毫不客气地归功于李沐雨。

    就像小时候常想的,李沐雨大概是老天派来帮助他的咸蛋超人,可就是没有想到,老天会让他对这个咸蛋超人的感情产生古怪的变化,而他更记得所有的咸蛋超人帮助完人后就会离开,他就不知道他的咸蛋超人会几时离开……

    两个月后,江节去火车站接李沐雨的时候,突如其来地得到了答案,或者说,答案离他不远了。

    人潮涌动的火车站,他本想着见到李沐雨的那一刻就要飞扑到他身上,让他知道自己有多想他,谁知从火车上下来的不只是李沐雨一个人,还有一个温婉得有些土气的女人,披着直直的头发,皮肤白皙,一副小鸟依人似的模样,站在替她拎行李的李沐雨旁边。

    江节一时愣住了,直到两个人站到他面前才醒悟过来。

    “江节,你好。”女人微笑着打量着站在眼前的帅小伙子,温柔地抚摸了一下他的头。

    李沐雨笑着向沉默的江节介绍:“这是我的远房表妹,我带她来找工作的。快叫张阿姨。”

    江节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张阿姨。”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不只是李沐雨的“远房表妹”,从李沐雨对她轻松亲切的态度上可以得出这个结论。

    张阿姨连忙应着:“乖,真是个好孩子。”

    孩子?对,他只是个孩子。

    江节前所未有地痛恨这个称呼,两个月来积压在心里的思念,本想在见到李沭雨时向他倾诉,而现在他只能活生生地把它们吞回肚子里去了,李沐雨笑呵呵的脸不再只朝向他,而定向着这个女人。

    江节在短短的数分钟里,突然尝到什么叫失去的滋味,让他脑袋一片空白。这次他无法像前几次一样,有足够的理由让这个女人离开李沐雨,事实摆明了也是不可能的。

    “张阿姨要和我们一起住段时间。”李沐雨笑着说,恳求似的看着江节。

    江节怔默半晌后点头,没有理由拒绝,虽然肚子里已经“死木鱼,烂木鱼”地开始骂上了,但他知道就算李沐雨对他说“张阿姨要和我结婚”时,自己除了点头还能怎么样?

    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和李沐雨实在离得太远了……他有种绝望的无可奈何……太难受了……

    “江节,你怎么了?”

    “江节?”

    “江节,你怎么哭了?”

    他听见两个大人紧张地放下手里的行李,手足无措地围着自己,他却无法看清他们焦急的脸,眼前一片模糊,然后液体熟热地爬满了脸。

    他放任自己重重地扑向熟悉的人,紧紧地搂着他:“李沐雨,我……想你。”让心钝痛的委屈等到涌出口却只能是这么简单的一句,死命地抱着被自己弄得分不清方向的人,真想叫出声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可惜,隔着肚子李沐雨怎么会知道他的心思,他只是好笑又感动地轻拍着在怀里哭泣的男孩的背:“不要哭,江节,我不是回来了吗?你在学校里受委屈啦?还是怎么了,不要哭啊?江节乖,这么大的人了,多难看啊,别哭哇,让张阿姨笑话了,乖……”

    江节怎么能不伤心?他拼命想念的结局竟是如此下场,幻想的美好破灭起来如此毫不留情。

    “回家吧,傻小子。”真是一个孩子啊,虽然已经这么大了。“让张阿姨给我们烧好吃的,我们爷俩都好久没聚在一块儿了。”

    江节红着脸点头,现在他才开始为刚才的行为害羞了,过路的人都会纷纷回头看一眼这个哭鼻子的小帅哥,带着善意的笑容。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他听见张阿姨笑着说。

    “没有你我会更可爱!”江节愤愤不平地在心里嘀咕。

    带点愤怒的委屈一直维持到晚上。

    临睡时,李沐雨拿着枕头敲开江节的房间,因为他的床让给张莉丽睡,说好了和江节挤一挤的,这小少爷却在他又累又困的档儿闹腾上了。

    “去去去,睡沙发去。”江节霸在自己的床当中不肯让步。

    李沐雨不知道他又在犯什么劲,摸着脑袋苦笑:“不是说想我嘛,今晚我们爷俩可以好好热呼热呼了,你赶我做什么?”

    “才不想你这个烂木鱼呢,”江节擦起腰,恼火地直瞪眼,“要不你和那个张阿姨睡一块儿去!”

    李沐雨吓坏了,连忙去捂江节的嘴:“你又说什么胡话,让人家张阿姨听见可不好,你这小子真是欠揍啊?!”

    无理取闹的小少爷抬起腿就踹人:“你把人家带回来不就是打这个主意嘛,你这个大色鬼!”

    李沐雨闪边上去,失笑:“我色不色你管不着,你又不是大姑娘,干嘛不让我睡啊?”

    江节顿时哑然,脸皮要泛红,他掩饰似的大叫起来:“我看你不爽,行不行啊?厂

    “那在车站里抱着我大哭,说想我的人是谁啊?”

    江节真的火了,脸涨得像红烧虾,张牙舞爪地从床上跳起来要和李沐雨拼命,李沐雨眼疾手快地把枕头往床上一扔,人立即往床上趴,任那小少爷咬牙切齿地推搡就是闭起眼不理。

    “李沐雨,你欺负我。”江节无奈地挨着墙壁躺下,嘀嘀咕咕。

    李沐雨乐了,转过身来伸出双臂把他拉近搂在怀里,揉他后脑勺的头发:“到底谁在欺负谁啊?一直在闹腾的人是谁啊?,,

    江节不能回答,他在温暖的怀抱里失去了思想,也失去语言的能力,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开始失去规律,在胸膛里兴奋而杂乱地跃动着。

    “睡吧。”他听见李沐雨低声说了一句,灯就被按灭。

    沉沉的鼻息挠着江节的神经让他无法安宁地人睡,他在黑暗中盯着近在眼前李沐雨的脸和嘴唇,它们散发着让人无法忽略的诱惑力。

    亲一下吧,他不知道的。江节听凭心深处欲望的叫嚣而无法抗拒,他也不知道亲吻意味着什么和会得到什么结果,只是躺在这怀里,就是无法克制的欲望炼狱。想亲近他,想……

    “李沐雨,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沐雨,你要负责……”

    “李沐雨,我可不可以亲你?”

    “李沐雨,我真的要亲你了?”

    “李沐雨,你不做声的话,我当你默许了哦?”

    他在心里呢喃着,缓缓地把脸凑近,伸出舌尖轻拭了一下那双嘴唇,像带电,吸住了,连着自己的灵魂贴上去的刹那,时间停止前进,呼息都没有了……

    江节不知道自己在享受偷来的甜蜜时犯了一个大错。禁忌是一种很脆弱的东西,不去碰触它,可以在心里留个安全的防守维持永恒,一旦碰了,欲望就会趁机不停地把它一点点地击碎,直圣把它的承受范围无限地扩大成一个黑洞,吞噬一切的理性。

    有了拥抱,就想要亲吻,有了亲吻,会向往抚摸,随着生理的觉醒,把单纯的没有具体举动的拥有,变成实质上的需求,来满足感情的空白。嘴唇碰触李沐雨的刹间,江节让自己找到了一个新世界,只可惜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里没有他想要的人。

    他小心地吻又小心地收回,然后躲在李沐雨怀里咬着舌头偷笑,还是像个恶作剧的孩子,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

    李沐雨睡得沉,全然不知道身边的“儿子”已经擅自用自己的行动重新定义了两人的关系。

    对于他来说,明天早上的阳光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告诉他生活的又一天开始了。他还得为生计奔波,因为有了这个拿胳膊搂着自己脖子的“儿子”,生活过早地进入了责任阶段,每寸每刻得准备为小家伙操心这操心那,耐心地等候他长大。

    对于隔壁房中睡在自己床上的那个远房表妹,其实江节的直觉没有错。

    李沐雨本是没有想到,回去还能碰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叫张莉丽的表妹,以为自己出去这么多年,对方肯定已经成家了,没想到也是个单身的大龄青年。

    李沐雨谈了关于江节的事,没想到她竟是同情起来,对他的态度也很温和,让他心里暗喜,毕竟年纪大了,找一个能接受江节的好姑娘不容易,当即表示好感,两人进展得很快。

    这次同行是在情理之中,张莉丽表示可以和他一起照顾江节,共同组成家庭。

    张莉丽的到来,让李沐雨的生活一下圆满起来,他觉得江节应该也会慢慢习惯,并喜欢这个家庭的成立,虽然它来得有点迟。

    “两个懒家伙,起来吃早饭了。”张莉丽轻轻敲了敲门,温柔地招呼他们。

    李沐雨连忙应着,觉得十分幸福,自己恍若是个结了婚的男子,有老婆有儿子,完全是一个美满的家庭。

    “喂喂,江节,起来吃早饭喽。”他摇着又准备睡懒觉的“儿子”。

    “不要……”江节翻个身继续埋头大睡。

    “快起来啦,张阿姨烧了好吃的早饭哦,不要让她等我们嘛,快起来,乖——”李沐雨又拖又摇又晃,总算让小少爷的眼睛眯开一条缝,没过几秒又要重新闭上。

    李沐雨凑近他耳朵哈气搔他痒痒,让他完全清醒过来,叫江节起床向来用这个法子最灵。

    今天的江节有些怪异,眼睁睁地看着李沐雨在他耳边吹气,表情呆滞地愣了半晌,突然“唰”地红了脸,甚至连耳根子都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他慌忙把头塞进松软的枕头下面,闷声大叫起来:“烂木鱼,你干嘛,讨厌啦!”

    李沐雨一脸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什么:“怎么啦?不就叫你起来嘛,张阿姨做好饭了,别让她等着啊?”

    江节咬着嘴唇想到昨夜的事,脸上的红色就退不下来,又不好意思让李沐雨看到,不禁窘得要撞墙,撒上脾气伸腿去赶人。“你快出去,快出去,我要换衣服啦,快滚!”

    “嘿,这死小子,一大早又吃错什么药了?!”李沐雨见他怪里怪气的,不过也没多追究,

    骂一句就摸着脑袋下床去了卫生间。

    江节听见开门关门人不在了,连忙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一边穿T恤换内裤套牛仔裤,一边叽叽咕咕地在嘴里骂着:“死木鱼、烂木鱼、臭老头子,我吃错药都是你害的,你将来敢不理我,我就我就……”骂着骂着就接下不去,兀自笑了,赤着脚走向窗口,对着外面的阳光深深吐气,又深深地吸气。

    “李沐雨,你知不知道啊……”承着阳光温热的少年一脸的迷茫,淡淡的苦涩在唇舌间泛滥,昨夜的甜蜜过去后的空虚竞拥有相反的味道。“如果你一直不知道的话,我该怎么办……”

    阳光柔和地抚摸着他焦躁的脸,却永远不会给他答案。

    “知道什么?:

    身后的声音让江节差点跳了起来。

    “死木鱼,你干嘛又偷偷地进来啊?!”

    李沐雨瞪他:“偷什么偷啊?!你磨磨蹭蹭地在这里看什么风景啊,大半天都没见人出来,

    你就不能给张阿姨一个好印象嘛,就知道一天到晚要孩子脾气。”

    江节在他的责备声中,嘴角泛起一个浅笑,笑容里带着溢出唇的苦涩,深沉成熟地让李沐雨一怔:这小子在鬼笑个什么呢?

    “快去洗脸刷牙,待会儿我们还要出去呢。”他推了推江节。

    “抱抱我,李沐雨。”江节突然拉住他的手不放,类似于撒娇地要求着。

    李沐雨奇怪:“你怎么了?生病啦?”

    江节绷起脸,立马放手转身就走。

    李沐雨笑了:“你这傻小子。”他揽住江节的肩抱了抱,感觉怀里的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早上起来冷吗?他用点力抱紧他。“你怎么越来越像个孩子?”

    不是责备的责备让江节不能回嘴,事实上他什么都无法说出口,如果能,他愿意回到与他初见面时的那个小学生江节,无忧无虑可以任意案求。

    “李沐雨,我好害怕……”江节低声地念了一句,把头靠在宽阔的肩上。

    “嗯?”李沐雨哼了个疑问的鼻音,怀里孩子略带忧伤的话让他有些担心。

    江节却不回答,挣开他的怀抱,侧头给他一个没有什么内容的单纯笑容。

    “我饿了,李沐雨,咱们去吃饭。”他放开他,抢先一步匆匆向客厅走去,那里正飘浮着饭菜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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