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车身隐藏在密林之中
“怎么样?”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祁知语看着手提电脑问。
“预料之中。”特兰诺一边说一边收回望远镜跨进车,“明天行动?”
啪的合上手提电脑,祁知语仰起头,笑容慵懒却见厉色:“明天行动。”
“今天早点休息。”特兰诺说着,把一件厚厚的外套扔到祁知语身上。
拿着衣服抖了抖,祁知语看向特兰诺,他们正在A的眼皮底下活动,彻夜警备是必要的,可是特兰诺只是叫他“早点休息”。
“我们可以轮流站岗。”
特兰诺看着窗外,“你是病人。”
祁知语不再坚持。他本就属于伤口愈合比较慢的体质,腹部的伤口因为一开始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之后又立刻陷入激战造成恶化,虽然后来祁焱帮他重新手术治疗,但直到现在仍隐隐作痛。
盖上衣服靠在座椅上,全身一放松下来,那隐隐的痛虽不剧烈,却也足够让他浑身不舒服。
耳边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似乎是特兰诺在翻找什么。
“嗨,妖精——”
“我讨厌止痛片那种懦夫用的东西!”祁知语微微皱眉睁开眼睛,这才看清递到自己面前的东西,“这是什么?”
“牛奶。”特兰诺偏偏头,平静的说,“喝了会做个好梦,你妈妈说的。”
祁知语张张嘴,伸手接了过去,简易的纸盒包装,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准备的。
特兰诺已经扭回头继续注意窗外,用不经意的语气补充:“明天是恶战,我只是不想你因为睡眠不好拖累我。”
你没必要解释啊!祁知语的眼里闪现狡黠的笑意,没有把话说出来。
其实他并不喜欢冷牛奶,尤其是在这种天气。但是一盒牛奶还是很快被消灭完,将纸包装收拾好,祁知语整整盖在身上的衣服,一侧身靠进特兰诺怀里。
“嘿——”
“病人比较怕冷。”祁知语抢在特兰诺拒绝之前理所当然的说,成功地让对方把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妖精,”特兰诺看着窗外问怀里的人,“你一定要对付A吗?”
“他知道我的弱点,放任不管对我来说太危险。”祁知语回答,注意到特兰诺把他旁边的车窗摇上了。
“对那些知道你的弱点、可能危及你生命的人,你会选择先下手为强?”目光仍投向车外,特兰诺继续问。
祁知语沉默了数秒,然后回答:“是。”然后他说,“蝎子,其实……”
“其实我也是,”打断祁知语的话,特兰诺的声音在祁知语并不如以往平静,“对那些可能让我心乱的对象,我下手会比对其他人更干脆利落。”终于低头看向靠在怀里的人,“我会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你。你自己小心。”
这是威胁,还是关心的警告?
那语气,就像一般生活中有人要出门亲戚朋友关心的说“乘车小心啊”;可是那话的内容,却是:
——我会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你。你自己小心。
知道此时言语已经失去力量,祁知语闭上眼睛更紧的靠近他怀里,贪恋这暴风雨前最后的温柔。
“你杀人,通常都是只用一颗子弹?”
“杀人的目的只是要人死而已,我喜欢最简单有效的方式。”
不是,你只是太过温柔,不忍折磨对方而已!
祁知语在心里说着,笑容扬上他的嘴角,“蝎子,要不要跟我打个赌?”睁开眼睛,目光一如既往的妩媚动人,“我赌你没法看着我死去。”
“这个赌一点意义都没有。”特兰诺毫无兴趣的扭开头。
“我可不这样想。”祁知语撑起身体,直视特兰诺的眼睛,“我不是其他人,你自己知道。我是——”
掌心拂上了特兰诺的胸口,他贴近特兰诺的耳低语,“你的梦魇。”
“别对自己的魅力太有自信。”
“呵,”祁知语后退一点,拉开两人的距离,再一次深深看进特兰诺的眼睛,“不要欺骗你自己。何况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伪装成你的样子,若是你不想办法把这梦魇打破,往后的日子里,每一次照镜子,你都会想起我,你会越来越深陷,无法自拔。”
看着特兰诺垂下眼,祁知语靠了过去,“你不必答复我,只要记住我说的话,要打破这梦魇,不能用一颗子弹,你必须逼迫自己看着我一点点死去。”他在特兰诺耳边,用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充满蛊惑的声音低述,“而我赌,你做不到。”
***
A最近心情并不好,本来天衣无缝的计划,祁知语唾手可得,却在最后关头碰上了祁澜和祁焱。
休利摩卡已经被祁澜当着他的面带走,而面对实力远远超出自己的祁澜,A根本无从出手。
好在他很快再次探得祁知语的消息,那只受了伤的妖精并没有和他的兄弟们在一起,却待在那个普通人特兰诺的身边。
A不太敢轻举妄动,但仍在筹备周密的计划,只是没料到计划还在进行中时,祁知语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准确的说,是被那只蝎子送上门来的。
收到特兰诺发出的消息,A本来并不相信,可是面对如此诱惑,依仗自己远超出两人的力量,他还是按时到了特兰诺指定的地方,出乎预料的,祁知语真的在那里,美丽,安静。
“知语——”A俯下身去,看着被放在大纸箱中昏睡的人。带来的人手早已四下散开,却没有找到特兰诺的踪影。
“他真的把知语送过来求和?”仍然充满疑虑,至少眼前的人是真实的,A俯下身,刚想将祁知语抱起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骤然响起,爆炸掀起的巨大气流一直掀至此处。
猛烈的飓风过境,A刚刚站直身体,就听属下传来报告:“实验楼被炸毁了。”
“什么?!你们这么多人还看不住那只蝎子?”
怒吼声音还未落,一个悠悠的声音从A上方响起:“你的任务,好像不包括追捕女祭师和她的儿子们啊。”
一听这声音,A心一紧,猛地抬头,一个带着面具,身着黑袍的人,高高站在树干上俯视他。
“死神,仲裁者。”A的声音虚弱无力。先是和休利摩卡勾结想要对付祁焱,然后是祁知语,如果这一切上级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此导致试验基地受到重创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了。
“……与外人勾结泄漏我们的秘密,私自杀害机械师,追捕女祭师的儿子,还有这一次……”死神的头偏向还在连绵不断的响起的爆炸声,手中巨大的镰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死光,“裁决——死罪。”
***
由祁知语引开A,特兰诺与度假村内的雇佣兵周旋,在最短的时间内便接连炸掉了几处实验室。
雇佣兵的脚步纷乱起来,已没有人再管他的生死,特兰诺知道,这代表他们和A的雇佣关系,已经解除。
除了期限已到,只有一种情况下双方雇佣关系会被解除。特兰诺站在阳光下抽烟,看着周围纷杂的人群。
他和祁知语没有约定在A的事情了解之后该如何联系,解决了A,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他们了。
祁知语一定会来!他会伪装成这其中的一个雇佣兵靠近自己。特兰诺毫不犹豫的肯定,却没有刻意躲藏,甚至没有刻意去寻找。他只是靠在一旁,抽他的烟而已。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人穿过人群,逼近了特兰诺。
和其他雇佣兵一样的装束,压低的帽沿遮住了他的脸。朝着特兰诺,走近,然后,走远。
擦身而过。
他的步态优雅而从容,并没有回头的打算。走出十来步之后,他随意的从怀中掏出一管口香糖,抽出一支转了转,剥开糖纸扔进嘴里。
时间仿佛定了格,几个画面依次闪过,前景是特兰诺靠在墙边抽烟,背景是他的远去。
他掏糖,特兰诺看着天上的浮云。
他玩转着手中的糖,特兰诺低下了头。
他抛开糖纸,特兰诺的余光瞟向身后,淡漠,没有感情。
几个定格之后,是骤起的快镜头。
那个人突然开始狂奔,特兰诺一侧身边追了上去,杂乱的人群、残破的建筑,无数景物闪电般从他们身侧划过。那张轻盈的糖纸,在疾风中翻卷。
砰——
一脚踢开房门,屋内的人前倾着身子,大口的喘着气,正颤抖着掏出什么。
特兰诺没有丝毫犹豫,两步迈进,一掌将那人手中的小瓶挥了出去。
“啊——”那人急喘着,想要扑过去捡,刚要碰触到,一只脚无情的踩下,小瓶顿时粉身碎骨。
“先天性哮喘。我换了你的药。”
祁知语抬起了头,喘息着,美丽的脸上充满惶恐。
特兰诺站着,面无表情的低下头看着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这游戏,似乎是我赢了。”
治疗哮喘的药有很多种,特兰诺一脚踩碎的小瓶是喷雾剂,那是一种药效十分快的急救药,在哮喘发作时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让病情得到缓解。
“——而你日常吃的口香糖是另一种药,通过长期有规律的服用来控制病情。”看着跪倒在地上急喘的人,特兰诺亮出了手中的一支口香糖,“你很小心,口香糖的包装做得和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几乎一样,可是我发现每一支在包装纸的右下角都印有一个数字,很小、颜色也不清晰,如果不细心根本找不到。这就是你每次吃口香糖前都会先在手上转转的原因——每一管十片口香糖都按那个数字排列,你也按那个数字顺序吃药,每次吃药前通过检查这个数字来判断有没有人动过你的药。”
垂下手,特兰诺抽出了腰间的枪:“你太小心,反而有了破绽——我记得你吃药的规律,所以我知道按我计划的时间该换哪支口香糖。”换上了普金斯制的、能迅速诱发哮喘的毒药。
咔啦一声,祁知语抬起头,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的额头。
“我说过,会留一颗子弹给你。”
传闻中的蝎子王,是个举枪不会与拿起一只牙刷有多少区别的人。面对猎物时既不兴奋狂热,也不是冷酷无情,只是绝对的冷淡与平静。
祁知语看出了他淡漠外表下真正的灵魂,却没有因此改变他的行事方式。
他依旧是在不声不响中,观察、策划、执行,最后,举枪杀人。
祁知语的目光绕过枪口,看着那双波澜不兴的眼眸,无论那里深藏着怎样的情绪,他表现出来的,永远只是平静淡漠而已。
在祁知语面前,他的情绪只外泄过一次。
一次便击碎他的灵魂。
“呵,”已经失了血色的手颤抖着,握住那只枪管,祁知语那因喘息而显出不正常的潮红的脸上,绽开了笑容,“我……赌你……不敢……”
——我赌你没法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去。
特兰诺不动声色的保持着举枪的姿势。祁知语大口呼吸着,“我发病……很快……你——敢不敢看!”
最后几个字仿佛已经耗尽了他所剩的全部力量,祁知语的喘息更加剧烈起来,苍白的手无力的从特兰诺的枪管上滑落,他的头垂了下去。特兰诺面无表情的一收枪,一手钳住对方的肩一下子把他按倒在地。
祁知语被压着躺下,唇哆嗦着看着逼近他的冷漠的面孔。这暧昧、却是杀人的姿势。
他相信特兰诺是知道的,知道哮喘病人发作时,绝对不能仰卧,这压迫胸腹部的姿势,限制了胸腹式呼吸,更加重全身缺氧,会使死亡来得更快。
特兰诺按住他的肩,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看着他的喘息越来越剧烈,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死亡。
“啊——”除了大力的呼吸,他再说不出一个字。
特兰诺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看着那张精致的面孔在潮红之下呈现死亡的颜色,看着他的胸部急剧的起伏,看着——
突然注意到他的手偷偷伸进衣襟,特兰诺想也没想一掌挥了过去,甩开他无力的手,顺带着撕开了他的衣服。他不能让这妖精有最后反击的机会。
嘶啦一声,随着那衣服被扯开,特兰诺的神色猛地一滞。
没错,祁知语最后的筹码就在他的衣服下,可是特兰诺怎么也没想到,那不是冰冷的枪管、锋利的刀刃,不是任何的武器。
那只是——蜿蜒匍匐在他平坦结实的小腹上,一道长长的疤痕。
喉咙一下被什么哽住,抬眼望去,祁知语的脸上,呈现最后的笑意,眼帘缓缓合上。他的喘息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不是因为病情已经缓解,只是因为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知语——”
特兰诺一下把躺倒的人抱起,最后这一下,特兰诺知道自己仍是被这只妖精耍了,这妖精根本只是想让自己撕开他的衣服看那道疤痕而已,始终自己都是被耍的那一个。可是看着那张精致的面孔上,那令人恨得牙痒的笑容随着呼吸渐渐消散,特兰诺却只感到喉咙哽咽得——
想要哭嚎。
——扶住我的腰,先警告一下,别往上动,更别往下动。
——抱着我的腰和我贴得这么近的跳舞时你不该还能这么敏锐的觉察周围的动向、这么冷静而迅速的作出反应!
——该死,会留道很难看的疤。
他们的第一个吻,祁知语在众人面前,咬破舌头一口吻下,神气而霸道。那个吻没有更多的交缠,只有血腥的气味在蔓延而已。
特兰诺坐在地上,心神飞旋,听着怀里的人一点点恢复平稳的呼吸,随手将心脏起搏器放在一旁。
——这是个游戏。
——不,我从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我赌你没法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去。
——你,输定了。
特兰诺吐出一口气,听着靠在自己胸前的人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这是他出师以来第一次“杀人未遂”。他和这只妖精,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也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一见面就是生死碰撞,特兰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相信祁知语。
只不过他突然觉得相不相信已经无所谓了,就算着从头到尾只是个游戏,就算那只妖精从头到尾都稳操胜券,无论那只妖精想怎么耍弄他,都无所谓了。
那只妖精曾为自己做的一切,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都已足够。无论如何,自己对他已无法下杀手。
——真正的杀手都有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杀的人,因此他们只是杀手,而不是杀人机器。
他的老师这样告诉他,而他在最后关头顿悟,如此而已。
怀里的人动了动,似乎快要清醒了。特兰诺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烈,他下不了手杀祁知语,并不代表他就可以忽视祁知语所有的恶作剧,更重要的是,不代表祁知语就不打算杀他,尤其是在差点死在他手上之后。
“呃——”怀里的人发出一声轻叹,从昏迷中逐渐清醒的标志。
特兰诺突然起身,抛下怀里的人就想迈步,对方反应却更为迅速,急速出手一下把特兰诺绊倒在地,在特兰诺意识到祁知语其实早已醒来,一直蓄势待发时,后脑遭到沉重的一击。
“真不好意思,睚眦必报素来是我的行为准则!”
熟悉的语气让特兰诺突然觉得喜悦,尽管这是他陷入昏迷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黑暗中闪现一道白光,迅速扩散开来。嘈杂的嗡嗡声随之响起,慢慢转变成熟悉的世界中的鸟语风声。
特兰诺睁开了眼睛,后脑的钝痛让他锁紧眉头。一动,才发现双手已被绑住。
“醒了?”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特兰诺一扭头看见祁知语坐在一边翻阅着什么,一如往常的神情让特兰诺不知是该为他恢复如此之快感到“太好了”还是该为自己岌岌可危的处境担忧。
转头看看周围,发现自己正坐在他们开来的那辆车上,而汽车仍停靠在林间。
特兰诺靠的椅子一开始就被放下,这姿势让他躺着很舒服,心里感觉却正好相反。
呼——长吁了一口气,特兰诺转眼看向祁知语,而对方也已放下手中的东西,若有所思的看向他。
祁知语先开了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特兰诺耸耸肩,“有什么说的?”
“哈!”祁知语轻笑一声,开始翻找,一样样报名字,“心脏起搏器,静脉注射针,注射用药,喷雾剂——显然不是我被你踩碎的那一支……啊,这是什么?”看看手中的东西,转向特兰诺,眼里有盈盈的笑意:“呼吸道扩张器?Oh,宝贝,你带的装备比我还齐全。”
特兰诺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结果却看到车窗玻璃上印出的来自自己身后的笑容。
“嗨,蝎子,”祁知语一翻身靠过来,“你的急救知识学得不错,狠下过一番功夫。你——”他明亮的目光直看进人的灵魂深处,“一边准备杀我一边学这些东西时,想的什么?”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特兰诺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爱上我了。”祁知语用陈述的语气说,咄咄逼人,“而且,不是一天两天了。”
特兰诺偏开头,沉默。
观察着对方的神色,祁知语笑得灿烂。安静了一会,他再度开口,语气变得柔和,甚至有一丝不安:“我知道,你因为那天晚上的事一直生我气。”
“嚯,生气?不,我不生气,我只是想拧断你的脖子而已!”
“我——”咬咬舌头,祁知语继续说,“我那时觉得胸口很闷,我知道自己快发病了,所以急着把你赶走。”低下头,对上了特兰诺转回来的目光,“我那时太急了,有些口不择言。”
“太急了?”特兰诺重复。
祁知语轻吁一口气:“我不敢让你知道我有病,我难以想象你知道的话会怎么对付我。”
特兰诺没有出声,从先前普金斯的反应里,他可以理解祁知语在害怕什么。
良久,特兰诺说:“如果没有刚刚的事,你并不打算向我解释?”
“不,我想跟你解释!”昨天他已经开了口,他说“蝎子,其实……”,却被特兰诺打断了,“只是你根本不打算听,我知道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祁知语说着,垂下头,靠近特兰诺的耳边,轻轻的声音,并不如往常充满蛊惑,“现在,你相信吗?”
“相信,什么?”特兰诺反问,回想那一夜发生的所有,相信那不是一个恶作剧,代表太多的含义。
“一切。”祁知语低语着,让对方的心重重的跳了一下。他抬起头,“蝎子,我……一直以为爱情对我来说并不是全部,甚至连大部分也算不上。”
特兰诺注意到他用的是“以为”,“你这——算是表白吗?”
许久未见的优雅妩媚的笑容在祁知语精致的脸上绽开,目光扫过特兰诺的双手,转回他的脸上:“你……想跟我做吗?”
“你这妖精!”特兰诺低吼一声一伸手将那柔韧的腰身揽进怀里——绑着他双手的绳子根本没有扎紧,说话这会工夫已足够他挣开。
听着怀里的人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发出一声轻呼,特兰诺一翻身将他压在躺椅上,深深吻了下去。
急促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响起,与之前充满死亡气息的声音完全不同,这声音炽热的,情色交缠。
“呵,那天我教你跳舞,记得吗?”
“嗯。”缠着那柔韧如蛇的身体,特兰诺低头啃着他修长的颈上最诱人的突起。
“你——这笨蛋!”素来蛊惑的声音因为此刻的喘息更加诱人,“难道都没人告诉过你那些舞蹈动作都是由哪里演化来的吗?”
“现在知道也不晚。”终于明白那一天祁知语为何对他的淡漠那么生气,特兰诺发出低笑,努力掌控住怀里略显纤细却充满韧性与力量、似乎急欲甩开他的腰身。
一如那一夜的狂舞。
***
“特兰诺!你这是什么意思?!”急驰在城市大道上的黑色汽车里,发出一声怒吼。
吱——
一个红灯,汽车一下刹住,特兰诺扭头看着靠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人。
祁知语会生气是因为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被高高绑起,而特兰诺正马不停歇的开着车子往蝎巢疾驰而去。往常祁知语脸上露出这样深不可测的笑容总会给特兰诺敲敲警钟,可是现在特兰诺看着那张蕴含着深深怒意却还未完全褪去情欲色泽的面孔,却不由扬起了笑意。
这妖精要怎么闹怎么任性怎么折腾都由他去好了。这想法让特兰诺浅浅的笑容溢满宠腻的味道,却让祁知语非常不舒服。
“你到底在想什么?”
特兰诺没有回话,只是伸出手去揉了揉祁知语的头发,这好像抚摸小猫小狗的动作让祁知语更加不爽起来。
“喂——”狭小的车厢内无处可躲,双手又被绑住,只能任由特兰诺的手探进了他的衣服,顺着他的背脊慢慢滑下。
光滑的皮肤还带有一丝汗意,特兰诺的指尖顺着他完美的线条滑下,握住他的腰,一个刚好合手的弧度。
熟悉的触感让祁知语的呼吸不觉有些喘。
“妖精——”忆及这纤腰在自己怀中舞动的画面,特兰诺情不自禁凑过头去,刚要碰触到对方的唇,刺耳的喇叭声骤然响起。
一下子抬起头来,才发现红灯已经变绿。重新握住方向盘,车内的两人因这小小的插曲一时都没有说话。
此去蝎巢还有两天半的路程,特兰诺余光瞟过慵懒的靠在一旁的人,了解这只妖精的思维方式,他难得的安静让特兰诺提高了警惕。
“蝎子,“临近傍晚,祁知语终于懒懒的开了口,“其实,我和我大哥——”
一听到祁知语提到祈澜,特兰诺忍不住凝神倾听。
“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我一直有点刻意的躲着澜,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两年了。”祁知语看着窗外,说得不经意,“两年前,我生日……那天我们都有点喝醉了,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出轨。”
特兰诺转过了头:“一点点出轨?”
“啊,我记不清楚了。”祁知语耸耸肩,“我怎么知道我喝醉了会做什么。”
特兰诺面无表情的扭头继续开车。
***
恋爱中的人总是比往常来得愚蠢,所以素来冷静的特兰诺在坚持了一天之后,还是忍不住把祁知语拖去喝酒。
哮喘病人大多忌酒,只不过祁知语刚好不在此“大多”之列。
事实上,祈家老妈的教育方针之一就是:美人一定要会喝酒!
这句话完整的说是:美人不仅要会喝酒,更重要的是该醉的时候能醉,该醒的时候能醒。
所以几杯下肚就开始呈现醉意的祁知语,越喝越清醒,直到特兰诺趴下了,祁知语的眼睛反而一片清澈了。
“嘿——别以为能在床上压着我就代表一切了!”祁知语看看自己被缚双手,再看看醉倒的某人,挑起他飞扬跋扈的眉,“那也得我先让你上床才行!”
特兰诺一觉醒来,身边已经空了。断裂的绳索旁,是一枚锋利的假指甲,和一张留言。
“……我真正救急的药一直都在我嘴里,那时候,如果你真的一心只想杀我,我会用这枚指甲割破你的喉咙!……”
从头到尾,操控大局的,都是祁知语。只不过那天他并没有用到自己的急救药,他是主动地把生死,交给了特兰诺。
“……幸好,我们都没有那样做。……”
幸好,幸好两个人,在那种情况下,都没有执著于置对方于死地。幸好……
放下留言条,特兰诺看着蓝天,长吁了一口气,大步走了出去。
那上面写着:
“……now,gameis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