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闻言,深吸口气,笑了笑,“有点意思。”
张萸才觉得这年轻人有点霸道哩!跟他交手很头疼啊,她看了看天色,“书呆再一会儿就要回来了,你要见他吗?”
“你喊他书呆?”年轻人瞪着她。
不行哦!这家伙管真多……啊,这天下确实没什么是他不能管的。
“闺房情趣,让您见笑了。”她故意道。
“……”年轻人像有些气闷那样瞪着她——欸?她希望那眼神里不是有一点嫉妒啊!
“他不肯见我。”最后他郁闷地道。
啐!方才态度要是好一点,她说不定大发慈悲帮他说服温颐凡哩。“如果您是来祝贺他,与他闲话家常,他应该会欢迎您;如果是来说服或说教的,草民还是建议您——放开双手,得到的更多。”她又拿出了为“信徒”指点迷津时的神棍笑容。
“要我祝贺他娶一个……”他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我做不到。”
这家伙真的很讨厌,但想想他也怪可怜的,她又替他倒了一杯茶,“人生在世,受困于权谋名利,找到一个真心人已是难得,您难道不是最能理解个中苦楚之人?真心希望一个人幸福,也会期待他找到一个真心人,不管这人是金枝玉叶,或荆钗布裙。我不要求您认同我,但是您至少该相信您的兄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也可以告诉您,我不会因为没有您的祝福,就动摇跟他走一辈子的决心。”
年轻人毕竟不是养在玉楼金阙却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对怎么衡量一个人的轻重,还是有几分本事。张萸确实也不是凡桃俗李,他只好道:“我说我祝福不了,但也没说我想阻止。”他闷闷地喝着茶。
第9章(2)
“其实呢,书呆就是不想以自己的能力做害人的事,您只要记得这点,我想他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知道。宫里给他的回忆不太好,所以我不会勉强他。”年轻人给了随从一个眼色,那随从将两迭以亮黑底泥金绘着并蒂牡丹的漆盒放在张萸桌上,泥金工艺虽不稀罕,但工匠手艺的粗细却有阶级之分,光是能用极细的金色线条制造云气,画出蝉翼一般的花瓣与虫翅,已是令人叹为观止。
敝帚居是不少这样的宝贝,托书呆的福,她这俗人也见识了不少。
“我知道他不会想要宫里的东西,这是我自己掏钱,让人从民间搜集来的,算是一点心意。”
漆盒各有四层,张萸好奇地站起来,“我可以打开吗?”
年轻人点点头,张萸打开漆盒,里头有一对千年老参,下一层是一对夜明珠,再下一层她已经不好意思看了——仔细想想,一个弟弟,因为哥哥不想见他,所以婚礼也没邀他,但某天一大早带着这些大礼,在兄长的店对面坐了一整天,嘴里说不认同她这个嫂子,但一开始不就是带着大礼来的吗?怎么想着想着觉得有点鼻酸呐?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破费……”
“那对我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称不上。”他哼了一声。
才想同情他一下,就原形毕露了,啐!
“要不,你留个信息给他?”张萸道。
年轻人正有些迟疑,不知道何时飞出去又飞回来的阿肥,嘴里衔着一封信,特地飞到张萸面前,大眼亮晶晶地看着张萸,好似在邀功。
张萸摸了摸阿肥的脑袋,阿肥还停在她肩上,蹭着她的颈窝卖乖。张萸看了一下信上写得龙飞凤舞的收信人名字,把信拿给年轻人看。
“这是你的吗?”她也不奇怪书呆怎么把阿肥叫过去咬信回来了,发生在书呆身上的事,还有什么是需要大惊小怪的?
年轻人一看信上熟悉的字迹以及他的字号,有些欣喜却也难掩紧张地取走了信,迫不及待地拆开读了起来。
能看得懂书呆的字,还真是兄弟情深。张萸忍不住想。温颐凡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不会写鬼画符,就是教书的时候。
看年轻人的表情,书呆应该没给他钉子碰,她也松了口气。最后他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那般,将信妥善收进怀里。
“我该回去了。请你转告他……”他顿了顿,表情有些别扭,“我祝福你们。还有请他放心,你说得没错,君无戏言,我希望正如他所说的,以后我们兄弟还能谈谈家事,我不会逼他做不想做的事。”
“敝帚居也随时欢迎你来喝茶。”张萸顿了顿,“自家人,卜卦算命收妖驱邪免钱。”她露齿一笑,年轻人翻个白眼,也有些忍俊不住地笑着离开了。
某人今晚特别粘人。
虽然,平常就很粘,但腻人的粘,跟缠死人的粘,还是有程度上的差别。
房里点上了某种迷香,张萸每次闻着不是四肢发软,由他宰割,就是欲火焚身,化身野浪女霸王……嗯,她合理怀疑臭书呆每天看心情决定今天谁在上面,她一定要找一天研究一下怎么区分他点的香,换她天天在上面!
在下面也不是不好,但失去主控权,被迫摆出一些很羞人的姿态,她会恼羞啊!
温颐凡以红绳将她双腿各绑在左右床柱上,以迭起的被褥垫在她臀下,张萸不得不以近乎倒挂的姿态仰躺着。
……
“臭书呆,滚开……”某人咬棉被偷哭。她好几天没压他了,都被压,恨!
温颐凡仍是由身后抱住妻子,屋内屋外,悬挂的、漂浮的、静立的近百盏烛火,依次地熄灭,直到点亮一室温存的,只剩圆窗外、银汉中悠悠摆荡的月沿。
他将脸埋在她颈间,听着她缓慢而规律的呼吸声,双臂好似连一丝隙缝也不想有地将她紧搂在怀里。
成亲后他总是想到好友信上的托付,好友过去不时开玩笑,要把张萸许配给他,他那时一直没当真;再见张萸时,倒是为了自己竟对好友的爱女产生妄念而感到愧疚……
他抚着张萸睡得似乎有点不安稳的脸颊,轻轻地安抚她。
他一向驳斥命运之说,并非不信命,而是万千众生际遇各有不同,同是皇帝命,经历也绝不会一致。张萸喜欢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是他们俩相似之处,即便是乞丐命格,积极与消极,向善与作恶,漫漫人生的经历绝不会相同,怎能用一个命格去决定一切?
但对于好友命中克妻克子之说,他也无法说服好友不当一回事,只能看着他一次次远走他乡,把一无所知的张萸丢在根本称不上家的空屋子里。好友最后的请托,是张萸命中带来的十八岁大劫……
他妄想以婚礼化解,似乎有些天真,但他也不相信只能就此坐以待毙。
他的上一世,她傻傻地从没退却过,她追着他有多辛苦,如今他想起来就有多不舍;那么这一世,轮到他追着她,就当他偏执成狂也好,有一丝希望,他绝不放手。
最初,没有人认为不对劲,直到陈大娘的儿子失踪了,陈大娘来找张萸。
陈大娘的儿子是到庙里送油香,之后没再回来。张萸问了是哪间庙,当下便有不好的预感。
怎么不是别间庙,偏偏是温书呆把尸魔的蛊送去给高僧净化的天一寺?这是巧合吗?
陈大娘哭哭啼啼地说着儿子失踪的消息时,邻人都忍不住好奇地来探问发生何事,这时才有好事的人说道:隔壁街李家的媳妇几天前也失踪了,听说也是到天一寺去上香,李大郎偏偏以为媳妇和人跑了,爱面子不肯说,但李家媳妇娘家的大哥指天立誓地说妹妹绝不会跟人偷跑,要李大郎去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