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最后一个碗,江逸洁爬上三楼自己的房间,随便冲了个澡,整个人瘫倒在床上,虽然很累却无法立刻入睡,心头像有只蚊子飞来飞去,吵得她难以成眠。
拿起那件豹纹丁字裤,她先是微笑,继而叹息,反正是不可能的恋情,何必替它谱上词曲?可是不知怎么搞的,她胸口就是闷闷重重的,好像被谁打了好几拳,呼吸都不顺畅了。
那个叫民生的男人,除了长得帅、高、不胖、有头发,还有种牵动她心弦的魅力。他不是自以为潇洒的情圣,也不是精虫冲脑的色龟,反而像个初恋少年般,眼神诚恳得让人想要相信,纯情真的还存在着。
但那又如何呢?她已经受伤太多次,不敢去碰一个遥远的对象,不是她没志气,而是多少学聪明了点,所谓“门当户对、条件相配”是有其道理的。
嘟噜噜~~嘟噜噜~~
手机声在寂静中响起,原来是柯安琳打来的,她们都是同一家门号,还办了优惠专案,聊起天来不用管时间。
“小琳,还没睡啊?”江逸洁强打起精神说。
“逸洁啊,我跟你说喔~~”柯安琳一开始就谈起自己的艳遇:“上星期有个傻瓜跑来我家收惊,还跟我买保险,摆明了就是要泡我,他长得还不错,人也满有诚意的,是难得一见的好货色!”
“是喔……这么好。”江逸洁羡慕极了,好友的行情最近是一路长红,不像她自己黑到发紫。
“难道太美丽也是一种罪过?我什么都没做,就是有人自动送上门。”柯安琳自我陶醉道:“可惜我现在有新欢了,没时间劈腿,我这个人有多专情,你最了解啦!”
江逸洁挖苦问:“哼~~你这个该死的小妖精,哪来的新欢?还不给我说清楚!”
“就是在轰趴认识的飞行员,他真的是开飞机的耶!还是国际线的副机长,如果我搭他开的班机,可以给我免费机票喔!”柯安琳自从和赌鬼老公离婚后,最看重的就是男人的“价值”,若没有一点经济能力,她绝对不给机会。
“故意讲给我流口水,真是的!你以前那个死鬼雄哥呢?没再来骚扰你了?”
“每个星期天他会来看柔柔,我都摆张臭脸,看他会不会被臭死。”
“听我弟说,他现在当货车司机还不错,没喝酒也没赌博了,最多就是玩玩小钢珠。”原本大家都是好朋友,可惜雄哥有阵子太堕落,才造成今天的遗憾局面。
“要死要活都是他家的事!我恨不得把小钢珠塞进他鼻孔,哼!”柯安琳提起前夫就有气,决定结束这话题。“对了,上次那次轰趴,你有没有什么收获?”
“有是有啦……今天还刚好碰到他……可是我超烦的……”江逸洁不知怎么说明,整件事都很瞎,瞎到她自己也难以相信。
柯安琳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还不给我报告?发生什么事我都要知道!”
江逸洁想了一想,简单说明来龙去脉,柯安琳听了连连尖叫,比当事人还兴奋。“哇~~啊~~帅帅帅!就是他了,不用怀疑!随身携带你的内在美,可见他多有诚心!”
“你也这么觉得喔?”听好友这么说,江逸洁也觉得心底暖暖的。
“废话!他事先又不知道会在豆花店碰到你,居然会把那件小丁放在他口袋里,我不用问三太子也能铁口直断,他对你就是一见钟情、朝思暮想,这款痴情郎你要上哪儿找?”
“可是他跟我差很多……在大公司当经理,常讲英文,应该是国外回来的,你知道就是那种ABC啦!”江逸洁拿出老弟的话来形容。
“很了不起吗?我们可是正港台妹,人人爱呀!”柯安琳完全不觉ABC有啥高攀不得。
“唉,我也不知道,再看看吧!”江逸洁并非对自己没信心,只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要如何有所交集?她连英文字母都写不完整,跟他不就像鸡同鸭讲?
柯安琳提议道:“这样吧!如果有进展的话,改天把他约出来,让我鉴定鉴定。”
“嗯!”她极需要好友的意见。
“柔柔在喊我了,下次聊,掰!”
电话被挂掉,江逸洁继续数羊、继续失眠,不知下一次恋爱何时会来?自己的第五任男友可能是最后一任吗?如此渺小的愿望是否能被老天允许?
爱情永远是人生难解的习题,不管第几次陷入都一样,只得继续苦苦的想、傻傻的笑,甚至还可能要酸酸的哭……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fmx.cn***
第二天中午,“祖传豆花店”接到一通奇特的电话订单——综合豆花十碗,有请“豆化西施”亲自送到“擎宇国际科技集团”。
“擎宇集团?”原本负责外送的江逸达,像只猎犬立刻嗅出奇特气息。“不就是昨天那个民生的公司?居然指定我们家唯一的一朵花外送,摆明了就是要泡妞嘛!”
“我不想去。”江逸洁闹起别扭,不知是矜持还是什么,总之就是怪怪的。昨晚睡不好,已经让她心情起伏不定,今天又接到这种订单,看来是别想平静度日了。
唉,民生啊民生,为什么你偏偏叫民生?如果你叫阿明、吉仔、豪哥、大头辉(她前四任男友的名字),事情不就好办多了吗?
江逸达故意要闹他老姊,挑起眉贼笑。“工作归工作,你不会这么幼稚吧?我前女友家订豆花,我还不是大大方方送过去,你比我大一岁,却像小孩子一样。”
“谁说的,我可是个大人!”她怎能被老弟看扁?问题是一口答应之后,又很想偷偷落跑,这种矛盾心情谁人知呀?
“你自己决定。”江俊勇不表赞同或反对,女儿都二十三岁了,再不独立怎么行?
“我没问题的!”江逸洁对老爸说,也对自己信心喊话,拜托,又不是没失恋过,谁怕谁?更何况根本什么事都还没发生。
就这样,在老爸和老弟的目送下,她骑车来到“擎宇集团”,望着那高耸大楼、气派建筑,再想到自己家的“祖传豆花店”,除了天壤之别,更觉渺小卑微。
不管了,反正她是为工作而来,就像这里的每个人一样,就算内容差很多,也没啥好在乎的!
高高地抬起头,她走向柜台,清清楚楚地说:“你好,我是外送豆花的,订货人是资讯部萧宇盛。”
“好的,请您稍等。”柜台小姐拨了通电话,态度不算亲切或冷漠,只是那完美的妆容、典雅的气质,让江逸洁自我感觉非常不良好!
原本她自认算是美女,但比起眼前这几位柜台小姐,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儿,难怪可以做公司的门面,她们简直可以去选美了!海盗男在这种地方上班,近水楼台先得月,何必随身携带她的丁字裤?难道就像小琳所说的,他对她一见钟情、朝思暮想?真有点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在乎她……
“请你搭电梯上去,十楼。”柜台小姐挂上电话后说。
“喔~~”还得搭电梯上去?江逸洁不是很愿意,但也懒得多说,既然来都来了,还怕这点小事?
电梯里,提着两袋豆花、身穿小可爱和迷彩短裤的她,跟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这里的员工似乎有志一同,男的必穿西装,女的必穿套装,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
哼!有什么了不起,她还是喜欢自己的打扮,这就是她的调调,没必要为谁而改变。
一到十楼,她认出那天来吃豆花的客人,正站在她眼前嘻嘻笑着,这位萧先生是常客,她以前总看他带老婆小孩来光顾,谁知昨天会带来一个让她心烦的“大人物”。
“多谢、多谢!”萧宇盛付了钱,接过两袋豆花。“你们店里的豆花真是一级棒,我非要让同事尝尝看,什么才是天下第一味。”
“谢啦!”江逸洁收下钱,转身就要离开。“那我走了。”
“等等!”萧宇盛赶紧挽留道:“别急嘛~~你跟我们经理不是情侣吗?至少也打个招呼吧!”
“不用了。”她转身走向电梯,幸好里面没人,她懒得再跟这里的人打交道了。尤其是那个叫民生的家伙,他似乎无所不在,即使看不到他人,也躲在她心中某处,真烦耶,什么都还没开始就这么黏。
电梯门即将关上,一双阻挡的大手出现了,还有一个急迫的声音喊道:“waitplease!”
“啊?”她愣住了,搞不懂对方说啥,只见傅至诚快步冲进来,就跟她同在一台电梯内,然后按上关门钮!这下好极,电梯里就他们俩,想躲也躲不掉。
这是两人第三次见面,看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派青年才俊的模样,似乎离她很遥远,那晚的海盗男变得文质彬彬,甚至有点高不可攀。
“Hello~~”他喘了几口气,微笑招呼。
“Hi~~”他老讲英文,害她忍不住也跟进一句。
密闭的空间内,两人各据一角,表面上保持安全距离,但那一夜的记忆不断膨胀开来,仿佛可以感觉到肌肤相贴的电流,让彼此背脊都一阵颤抖。
老天!她今天的打扮实在让人口干舌燥,傅至诚原本自认还算绅士,此刻却在脑中幻想着,要是剥掉她那件露腰小可爱,不知会是怎样的美景?平常看惯了穿名牌洋装的女性,他发觉自己对这类辣妹毫无招架之力。
“咳!”他先开口打破沉默。“豆花是我的助理订的,他可能想撮合我们。”
“喔……”原来他的助理这么热心,但他自己没有半点意思吗?
两人的视线交会,忽然又转开去,仿佛少男少女般羞涩,其实轰趴那晚他们又亲又抱,甚至脱光了衣服睡在一起,早就不算“陌生”了,到底是哪儿来的心跳脸红?
“对了,我还没向你道谢,那天幸好有你帮我找洗手间,后来我睡着了,你还留下来照顾我,我真的很感动。”他深深一鞠躬,心头满满的都是暖意。
“举手之劳而已,没什么。”瞧他如此诚意道谢,害她耳根都发热了。
“周末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饭好吗?”天时地利都具备了,再不行动的话,他无法原谅自己。
他终于进攻了!好客气的说法,没有半点轻浮,那双眼中只写着期盼和热切,她一时却回答不出来,很逊地摸摸头发说:“呃……这个……”
拜托,又不是没被人约过,害羞个什么劲啊!她在心底狂喊,正港台妹的名誉都被她毁了,要就说要,不要就拉倒,别这么扭扭捏捏的,蠢毙了!
“周六上午十点,我去你家接你,可以吗?”他进一步提出要求,尽管他以绅士自居,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很厚脸皮。
她很想说好,又很想说不好,他很明显是个高知识兼菁英份子,而她是只爱看漫画兼卖豆花的台妹,这样的两人真有发展的可能吗?她不是自卑、不是矜持,只是她还有点脑子!
“你不回答,我就当作你答应喽!到时见!”
他按下开门键,她才发觉原来他们还在十楼,他不给她拒绝机会,带着微笑立刻离开,就怕她会喊住他说不要。距离上次他约女性出游,似乎已有一千个日夜,他都快忘了这种紧张感,同时也觉飘飘欲仙,天啊,他是不是恋爱了?
江逸洁望着他的背影,说不上原因,有种即将陷入爱河的预感,而且是天旋地转的那种。
电梯抵达一楼,她缓缓走出大门、骑上机车,以时速三十前进,因为她全身发热又发软,好可怕的感觉,怎么办啊?一阵凉爽的风吹来,却更燃起她的火苗。
回到豆花店,她脚步仍轻飘飘的,把钱放进收银台,低低说了声:“我送完货回来了。”
江俊勇专心熬煮豆花没作声,江逸达看老姊像个游魂似的,开玩笑问:“你怎么一脸痴呆?心被偷走了不成?”
没想到,她瞪大眼,脸红得像番茄似的,立刻冲上楼去。
江逸达站在原地,呆了一下才笑出声。“哈,真被我说中了?”
爱神的箭射向何方?射向那少男少女的心坎上……不管是第几次恋爱,一旦爱上了,又回到那青春年少时,重温初恋无限憧憬……
转眼间已是周六,江逸洁从清晨五点忙到九点五十八分,慎重其事地洗头、吹发、选衣、化妆、挑鞋,花了几乎五个小时,终于大功告成。她不是要结婚、不是要拍沙龙照,只是要去跟可能是第五任男友的对象约会。
第五任!光是这三字就让她全身酥麻,不知是否能一扫之前四任的衰气冲天?五是个好数字,看“五五六六”那么红就知道了,但这团名有五也有六,难道还要熬到第六任,才会六六大顺、诸事大吉?
行了行了!她强迫自己停下来,这不是发神经的好时机,还是快对镜练习微笑,让那个讲ABC的海盗男一看到她就举白旗投降。
想到那天在电梯里,他诚恳的笑、柔情的眼,她就全身一颤,看来似乎是她会先投降,金害啊。
九点五十九分,她走下楼,她对工作中的老爸说:“爸,我今天要出去喔!”
江俊勇没应答,江逸达倒是冷笑了一声。“周末店里这么忙,你要去哪?约会?”他一看就知道,老姊今天特别打扮,艳光四射,简直像要去选美,而且要定了后冠。
江逸洁不直接回答问题,只淡淡说:“我已经拜托小琳,她会帮忙做我的工作。”
“小琳要来?”江逸达突发奇想。“那我干脆找雄哥来帮忙好了,我也想出去玩!”
“别闹了!你想让他们在店里吵起来?”她瞪了老弟一眼。
他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工作归工作、感情归感情,大家都是大人了,难道不能理智点?”
“你最理智了行不行?交过二十几个女朋友,每个分手后都可以跟你一起工作吗?”江逸洁忍不住要跟这个老弟抬杠,两人从小吵闹到大,没别的方法可沟通。
“那当然!好聚好散,再聚不难,这就是老姊你不如我的地方了。”江逸达非常有信心,凡是经过他调教的女人,都会变得成熟、识大体,谁叫他是这么的有魅力呢?整条夜市从八岁到八十岁的女人都会对他露出少女般羞涩笑容。
“聚你个屁啊!”她一点都不客气的吐槽老弟。
“你们俩抬杠抬完了没?”这时,一旁的江俊勇拿毛巾擦去汗珠,冷冷说了句:“要工作的就工作,要放假的就放假,当作没我这个老爸算了!”
眼看老爸发飙,江逸洁和江逸达这才收兵,不忘互相扮个鬼脸,哼!
上午十点,傅至诚准时开车来到豆花店门口,他带了一束花和一盒水果,先向江家人打招呼。
“你们好,我是上次来吃豆花的Vincent,这是我一点心意。”他事先请教过助理萧宇盛,对本地礼俗稍有了解,想要跟一个未婚女性正式交往,礼貌上得先征求女方家人的同意。
果然,江逸洁感觉到非常被尊重,就像一位真正的淑女,她值得绅士来接送,还对她家人亲切有礼,喔天啊,她都快飘上天了。
“哈啰~~民生~~”江逸达一边擦地板,一边呵呵笑,他要等着看老姊这次能撑多久。
江俊勇不发一言,继续煮他的豆花,儿女的交友情况他一概不过问,长这么大了该有自己的判断力。眼前这年轻人挺有礼貌的,但日久才能见人心,还得观察观察。
江逸洁接过花和水果,心底甜甜的,对傅至诚说:“民生,你别这么客气。”
要叫她正确说出Vincent,也是有相当程度的困难,天晓得她以前学的英文都溜到哪儿去了?事实上,她上英文课的时候似乎都在梦游。
“什么民生不民生的,没有一个好叫的名字吗?”江俊勇终于开了口,他认识的街坊邻居、亲戚朋友,都没这么难叫的称呼。
“呃……我叫傅至诚。”
“那就叫阿诚吧!”江逸达帮忙出了个主意,竖起大拇指说:“一听就是好名字,正所谓心诚则灵。”
“阿诚?”江逸洁喊了一声,又是一声。“阿诚!”
忽然间,ABC的咒语破解了,她跟他的距离拉近许多,反正都是地球人,人不亲土亲哪。
“好啊,我喜欢这称呼。”傅至诚觉得很新鲜,他有了个可爱的小名,而且深具本土气息,这是否表示双方又往前进了一步?
“阿诚,我女儿很天真,你不要让她掉眼泪。”江俊勇忽然有感而发,说完话就走向二楼,那背影有点苍老有点伤感。
傅至诚一愣,不知怎么回答,但他感觉得出来,江伯父想必很爱护女儿,就像他希望自己的妹妹能有好对象。同时他心中也做了个决定,他不能让他的公主掉眼泪,他有义务保护她纯真善良的心。
江逸洁眼角酸酸的,老爸说这种话真讨厌,害她都快哭起来了。不过这可是第一次约会,就算注定以后要哭,也还不用这么早吧?于是她拉住傅至诚的手往外走。“我们先走了!”
“慢走~~记得给我买土产回来,淡水阿给、新竹米粉、台中太阳饼,还有屏东的椰子水啊!”江逸达不忘继续搞笑,冲淡些许迷离气氛。
两人坐进车内,车子缓缓前行,十分钟内毫无对话,连要去哪儿都不知道,就是不断往前开。
江逸洁瞄了车内几眼,立刻判断这是台百万名车,果然他是个黄金单身汉,但这并没有带给她好心情,如果是台国产中古车,她还可能会放松些。唉,对象条件太好也是种压力,做人可真难。
刚才一见面,傅至诚就浑身一阵颤抖,现在和她独处在车内,他的眼睛更不知该看哪儿好,瞧她穿着低胸小可爱、亮片短外套、格纹迷你裙和厚底高跟鞋,完全就是要谋杀男人的理智,而他仅剩的理智不多,情况变得很危险,太危险。
“你……你皮肤真好。”他想赞美她,却言不由衷。
“因为常吃豆花的关系吧!”她耸耸肩,仍想着老爸刚才那句话,讨厌,她也不想老是在情路上伤痕累累,但谁能告诉她,该怎么辨认一个好男人呢?
他点个头,继续找话题:“呃……你平常都这种打扮吗?”
“这种打扮?什么意思?”她心中警铃大作,要是他敢嫌弃她的审美观,现在就可以结束了!
“这么的……这么的危险……”他想不出更适当形容词,舌头几乎打结。
“哈哈~~”她爆笑出声,因为他脸红了,超可爱的啦!她再次确认,他是个纯情贵公子,不知以前怎么会没被污染过,居然还有种少年人的腼腆,多么稀有而珍贵。
仔细瞧瞧他的打扮,跟她以前交过的四任男友都不一样,在他身上看不到花衬衫、打褶裤、凉鞋或金项炼,反而是白衬衫、牛仔裤和亚麻外套,还有一顶灰色贝雷帽,口袋挂着一副名牌墨镜。
他看起来很舒适、很帅气,但是把他们放在一起,似乎就是有哪里怪怪的?她也说不上来。
她提出一个最想问的问题。“你是不是在美国长大的?”
回到台湾后,他经常回答这问题,立刻流利道:“嗯:我爸妈结婚后就移民到旧金山,我跟我妹都是在美国出生、长大,不过我爸在台湾做生意,常要往来两地,后来我妹在台北开精品店,我刚好也被公司派来工作,我妈一个人太寂寞,就跟着回来了。”
“喔~~这样啊。”他们家听起来就是有钱人,她却没有钓到凯子的快感,反而觉得他们来自不同世界,意外交会也很难停留太久。怪了,怎么心情起伏这么大?就像搭上铁达尼号,已有预感要沉船,所以要抓住仅剩的美好……靠腰咧,这种感伤一点都不适合她。
她陷入沉默,他则继续发问:“对了,你家只有你爸和你弟?我好像没看到伯母。”
“我妈六年前过世了,肝癌。”
她的母亲一辈子辛勤工作,没机会享福,临走前只担心他们姊弟俩,要他们保证绝对不可以学坏。当年十六岁的弟弟差点没加入飙车族,而十七岁的她原本想办休学,就因母亲这句话,她继续念下去,直到五专毕业,虽然这学历也不算什么,至少是她对母亲的承诺。
“Oh,I'msosorry……”他很难想象那是多么痛苦的事,虽然他母亲对他有点过度关怀,但若哪天少了她的声音,他一定会非常失落。
他的遗憾却传不进她耳中,只让她产生反感。“不要老说英文好不好?我根本听不懂。”
“抱歉,我有时脑筋转不过来,一急就说出英文,以后我会注意的,也请你随时提醒我。”他很清楚自己这毛病,有些同事都不太敢跟他说话,就怕要比手划脚。
他直率的道歉让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想想其实也不能怪他,一个从小在英文环境中长大的人,可能思考的方式都是用英文,怎能要求他在短时间内改变?也许是她没信心,总觉得随时会有个导火线,引发他们看清彼此不适合。
但问题是,她为何言行矛盾,一大早就起来打扮自己?女人的心思呀,连她都觉得太难猜。
“那……”她犹豫了一下才问:“今天我们要去哪里?”
“我在餐厅订了位子,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去看歌剧,晚上到一家五星级饭店,一边吃饭一边听乐队演奏,还可以跳舞,你觉得如何?”
他想了一整晚才敲定行程,台湾的娱乐活动他不是很懂,上网查了许多资料,希望让他的女伴满意。毕竟男人的自尊要件之一,就是看到女人因他而微笑。
谁知他的女伴却深深皱起眉头。“歌剧?也是讲英文的吗?”
她只看过歌仔戏和布袋戏,从来没看过歌剧,还有他说什么五星级饭店、乐队演奏的,难不成要跳华尔滋还是国标舞?叫她跳钢管舞可能还简单些。
“放心,有字幕的。”他立刻保证。
“你都玩这么有气质的喔?”距离越来越远,他就在她眼前,却显得遥不可及,即使她可以叫他阿诚,但其实他还是民生。
难得一个不矮、不胖、没秃头的男人,主动约会她,送花又送礼,可爱到不行,但有一好就没两好,他根本像是个外星人,她又没钱可买太空梭飞去他的世界,也不想离开亲爱的地球。
惨了,她的表情似乎非常不满意?傅至诚发觉情势不对,忙道:“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重新安排,你平常都做些什么娱乐呢?”
“不用勉强,我想我们不太适合。”从家世背景、生长环境、穿着喜好、娱乐休闲,他们没有一样找得到共通点,她相信他是个有诚意的男人,也对他有小鹿乱撞的心动,可惜不是她所能匹配的对象。
“But……”他心一急,又溜出了英文。
这时刚好碰到红灯,车子停下来,她忽然想放弃了,打开车门,直接走人。
既然没有未来,又何必开始呢?很显然他们是两个星球的人,勉强凑在一起,只是折磨彼此。但为什么,她胸口会有种痛痛的感觉,眼睛还莫名其妙地酸起来?第五任男友对她意义重大,她也希望阿诚就是对的那个人,可是行不通的,她跨不过那道大水沟,只怕会把自己淹没。
爱情,多少折磨来自于这两字,趁着还没深入,先让自己解脱吧!老爸的话回响在她脑中,她不能再那么天真,她真的不想再掉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