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她再度遣退了亭蓝与亭碧,一个人走到安南侯府的角落里。这是一片寂静的园子,种了些桃花与柳树,带着一股冷冷清清的味道,与静园相差不多。
她喜欢这种冷清,因为那是娘亲身上的味道。春风不时吹过,拂落一片片桃花,也拂上她的面容,并将几丝散发吹到脸颊边,弄得她麻痒难受。
慢慢抬起手,她索性将头上束发的金簪拔了下来,任一头漆黑长发在风里飘垂,合着轻柔的衣摆与衣袖,她迎风而立,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放肆的褪下鞋袜,她索性赤着脚在草地上漫步起来,麻麻的、痒痒的触觉在脚底散开,陌生又熟悉。轻轻一笑,她低下头,看着自己露出裙外的两只脚丫,直觉有趣得很。
“喂,你不冷吗?”试探的话语,忽的从一旁传来。
“谁?”夜子皱眉,转身看过去。
她现在散着发、赤着脚,可说是不雅至极,有哪个不识相的竟靠了过来。
“我。”一个身着淡青衣衫的年轻男子站在柳树下,冲着她笑,“你不穿鞋子,难道不觉得冷吗?”
清秀的五宫,再配上温文的笑容,他的长相很不错,还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高贵气息。
“不冷,一点都不冷!”真是多管闲事惹人厌!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有俊逸绝伦的楚君珑当相公,基本上她对世间其它美男子都没感觉了,所以半点也不甩他。
“嗯,你是这府里的丫头吗?”他好像不懂收敛为何物,仔细看了看她的脚丫,又直直盯着她的面容.
“丫头?”她双眼瞪得更大,差点气结。
她可是堂堂安南侯府的夫人耶!全身上下有哪一点像丫头了?
不过她没注意到,她现在头发是散着的、脚是光着的,半点夫人的样子都没有,确实像个野丫头。
“哦……那你是君珑的……朋友吗?”他自顾自的继续猜测。看他认真的样子,似乎对夜子的身份很好奇,不猜对绝不罢休。
“我是他什么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她决定不再理睬他,径自定到一旁,穿鞋准备走人。
真是!来了安南侯府却连女主人都认不出,好呆的男人。
“哎呦!”刚定两步,她忽然觉得脚下一痛,顿时轻呼出声。
她怎么这样倒霉,走个路都会踩到石头!
“怎么了?是不是很痛?”他一点也下避嫌的走过来,弯身向夜子的脚上抓去。
“喂!你……你做什么?!”夜子一个分神,脚丫子已经落在男子的手里,顿时呆住。
他他他……他怎么这样啊!这年头男子可以乱摸女子的脚吗?
更何况,她还是个名花有主的女子!
“我帮你看看伤得怎样。”他头也不抬,只顾往她的脚上看。稍稍用力一拉,她的脚丫马上被拉出裙底露了出来。
“放手!”她火冒三丈,猛的用力一脚踢向他。
她的脚只是被石头硌了一下,半点都不影响踢人的速度和力道。
“喂!我好心帮你看脚,你怎么踢我?”他猝不及防,一下子坐倒在地上,怔怔抬头看着她。
“闭嘴!你这个登徒子!我的脚是你可以随便看的吗?”她又羞又恼,满脸飞红。
娇艳的小脸被羞色一映,更显得动人至极。
他不怒反笑,痴痴看着夜子柔声道:“放心吧,如果你是怕被看了以后会嫁不出去,那么我娶你好了。”他说得轻松,好像娶妻就如同随手摘花一般简单.
“放肆!”这次她是真的怒了,小脸沉下,转身便走。
她已是楚君珑的妻子,绝不容陌生男子调笑!
“喂!姑娘你别走啊,我说的是认真的!”他显然执着得很,站起来快走两步,一把抓住了她。
“放开我!”她看也下看,回过身便是一个耳光向他脸上甩去。既然是个轻浮的浪荡子,那她自然也不必太客气。
“啪”的一声脆响,她的手掌重重的甩上了他的脸。
“你……你生得这么美,下手怎么这样狠?”他一怔,活像看到鬼一样看着她,手掌却忘了放开,仍是丰牢抓着夜子。
这辈子还没人敢打他,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打了!
盯着男子仍然紧握的手掌,她咬一咬牙,正准备再甩一个耳光上去,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走近。
“皇上,您在做什么?”楚君珑皱着眉,很不舒服的看着抓在一起的两个人。
当今的皇帝,和他安南侯的妻子,正……很不妥当的靠在一起。
而目光落到夜子身上时,楚君珑更不舒服了。散发、赤足、一身风情,她是想勾引皇帝吗?
“皇、皇上?”夜子张大嘴,转过头呆呆的看向男子。
这个被她骂作登徒子、又让她甩了一个耳光的呆男人,就是当今的皇帝?
不像……怎么一点都不像啊!
记得她三年前曾经见过他一面啊!不,不对!那次她见到的只是一袭金碧辉煌的龙袍而已,当时她的眼神全放在楚君珑身上了,那也怪不了她,谁教他相较之下长得太平凡,让她记不住,所以挨上一耳光,活该!
“不错,朕是皇帝,不是登徒子,这下你放心了吧?”他终于放开了她的手臂,还好脾气的笑了笑。
看她这么可爱,他决定不追究那一巴掌了。
“皇上在说什么放心呢?”楚君珑谨慎的走近几步,和夜子并肩站在一起,然后发问。
“嗯,那个等一下再说。朕先问你,她是哪一户人家的姑娘?许了人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如果没有的话,他就要带她回宫做妃子!
楚君珑双眉皱得更深,斜了夜子一眼,道:“皇上,她是臣的妻子,也就是甄相国的女儿甄夜。臣记得,这桩婚事还是皇上您降旨恩赐的呢!”
“什……什么?”年轻的皇帝彻底呆住,神色讶异至极。
是他当年在石亭中见过的那个吗?记得那时她还是个很稚嫩的小女孩,虽然美丽,在他眼中却比下上甄月娆的妩媚和风情。
可是现在,小女孩长成了我见犹怜的美人,那一种娇艳、那一种纯真,竟不是宫中的任何一个妃子所能相及!
“唉,果然是她!”叹了口气,皇帝忽然觉得万分惋惜。
当今皇帝没有别的大缺点,就是有一处常常让人头疼,那就是——多情。而且通常是喜新厌旧、三日一换。
“皇上还有什么问题?臣非常乐意为皇上解答。”楚君珑已经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定定地看向皇帝,眼中满含警告。
“嗯……没有了、没有了……”皇帝尴尬的笑笑,不敢再看夜子。
朋友妻,不可戏。
虽然他是皇帝,但是抢表兄老婆的事情他还做不出来。
更何况……这个表兄还是他的大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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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送走了皇帝,楚君珑直接来到钟情阁。
“还没睡?”看到夜子坐在偏厅,他开口问。
“是的,夫君。”她很规炬的低下头。
白天她在皇帝面前散发赤足、态度恶劣,还招蜂引蝶了一下,这会儿他想必是来警告她的,所以下老实些,怎么行?
“以后不管在哪里,都要注意仪容。你是安南侯府的女主人,怎可以那么放肆!”果然,楚君珑开始训话。
“想起白天皇帝盯着她的目光。他心裹就像长了根剌。
她散发的模样娇媚又纯真,恐怕世间没有哪个男子能不动心,更何况是向来多情的皇帝?
只是,甄夜是他的妻子,就算他并未接受她,也绝不容他人染指!
她的娇媚、她的纯真,就如她的歌与舞一般,只能由他一人欣赏。
“夫君,我不是故意的。”她白天做出那样放肆的举动,只是心里不快而已,谁知道会招惹上那个讨厌的皇帝?
“记得就好。”顿了一顿,他又问:“你的脚没事吗?”
“没,没事。”她拾起头,双眼晶亮的看着他。
“以后小心些。”他点点头,表情放柔了些,“就算想赤足,也要先让丫头清理车地,免得受伤。”
“是,夫君,夜儿以后一定会小心的!”她忍不住笑开,欣喜无比的说。
呵呵,他对她……好像越来越好、越来越关心了呢!
看着一脸欢喜的夜子,他忽然沉默了下来。
不远处,便是属于他和她的卧室,可是他却不能走进去拥有她,因为一日拥有了她,只怕自己再也不肯放手。
“夫君,已经很晚了……夫君要不要休息?”红着脸,她轻声发问。
这样的话语,在旖旎的夜晚提出来,实在很诱人。
“不、不用了,我……书房里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几乎是动用了最大的力量,楚君珑才能艰难的拒绝。奇怪,他的意志力怎么越来越弱了?
还是,在碰到她时才会减弱?
“嗯,夜儿听夫君的。”因为看到他眼底的挣扎,所以她一点也不感到失望。
而且他还特意对她说是要到书房去,而不是去怡情阁,这是不是在安慰她,让她不要难过呢?这样一想,顿时让她心花怒放。
对夜子来说,每天一点点的改变,就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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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怡情阁里不甚平静。
“砰”的一声,一只细瓷大花瓶飞出门,砸在地上发出巨声,所有的侍女都屏息站在墙角,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该死的贱人!我林俏和你誓不两立!”气喘吁吁地站在铜镜前,林俏秀丽的五官气得变形。
她脸上的纱布已经全部拆去,下巴被烫伤的一小块肌肤隐隐泛黄。虽然不很明显,但与面容上别处白嫩的肤色相比,总还是有所区别,只要稍微细看就可以分辨出来。
恨恨地瞪着铜镜,林俏冷笑道:“贱人,你等着吧!以为是相国府的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看你到了太后跟前还怎么搞鬼!”
也不想想她是太后派给安南侯的人,居然敢这样毁她的容,她一定要让甄夜后悔,一定要!
越想越气,她猛的转身,愤怒的向钟情阁冲去。
她要去找甄夜,她要去发泄怒火!
“路疾走,府里的侍女、奴仆纷纷诧异的瞪着林俏,好像是见到了鬼一样,因为她平日在府中向来是温柔优雅、讲究礼节,常以端华宫中的那一套来训诫下人。
可是今天……林俏却是一副泼妇的模样。
“甄夜!看你做的好事!”一进钟情阁,林俏便看到了正在园里赏花的夜子,立刻寒着脸走上前。
“咦?林姊姊的伤已经好了吗?恭喜姊姊了,下过姊姊好像没用我给你的伤药,还是留了点疤痕呢!”夜子握着几枝桃花抬起头,脸庞在粉色花瓣的映衬下,更显得白皙娇美。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故意毁了我的容,好得到侯爷的喜爱,对不对?”林俏恨不得能出手,把夜子的笑脸撕个粉碎。
“林姊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茶水有多烫、茶盅上是不是有缺口,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夜子敛起笑容,静静看着她。
“是又怎样!你以为别人会相信吗?以为烫伤了我,侯爷就会宠爱你了吗?”林俏吸一口气,冷笑一记,“甄夜,相国府的千金没什么了不起。我告诉你,甄漠独揽朝政、胡作非为那么多年,皇上与太后已经恨透了他,我可是太后亲自指派给侯爷的人,你再怎么样也争不过我的!”
夜子扬一扬眉,微笑道:“林姊姊,我们身为女子,朝廷的是非恩怨皆舆我们无关。而且不管怎样,我都已经嫁入安南侯府,还是正妻的身份,如果姊姊要和我争的话,是否应该先去向侯爷讨个名份呢?”
林俏虽然出自太后宫中,又曾在楚君珑身边侍寝,但是一直都没有正当的名份,终归只是个侍妾而已。
睑色一白,林俏一脸愤恨的瞪着她,“甄夜,算你厉害!等着瞧吧,就算你贵为夫人,在这安南侯府里也不会好过!”
只要有她在的一天,甄夜就别想得到幸福!
夜子低低一笑,“随你吧。”
手中桃枝受风一吹,一朵粉嫩桃花飘落下来,随风翻飞。
夜子在心底轻轻叹息。自她嫁入安南侯府以来,又有哪一刻是好过的呢?
除了……那一夜伏在楚君珑胸前哭泣时,才有过些许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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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得罪人之后,都会遭到相应的报复。
夜子跟在楚君珑身旁,满心无奈的走在通向端华宫的玉石阶梯上,一边走,还一边听他解释太后宣她进宫的原因,以及进宫之后她该怎样应对。
清淡的声音,下断回响在她耳边。
“……所以你要记住,入了端华宫,不要走错一步路、不要说错一句话。太后这两年的脾气不是很好,你若惹怒了她,恐怕会招来责罚。”
楚君珑穿着一袭月牙白的丝织衣袍,与她并肩而行,飘拂的衣袂下时触到夜子,让她不禁有些失神。
她的视线,悄悄落在他俊逸的侧脸上、落在他坚定的肩膀上,而他说的话,她则没听进去几句。
其实,有必要叮嘱那么多吗?追根究底,不就是因为她用茶水烫伤了林俏,所以太后要见一见她这个性格顽劣、偏又不受宠爱的安南侯正妻,再顺便使些法子教训教训她吗?
正想得入神,她忽然听到耳边傅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怎么了,夫君?”她连忙回种,却看到他已经停下了脚步,定定地注视着她。
只见楚君珑表情严肃的沉声道:“甄夜,你若实在听不进去,那么最要紧的一点必须记住,进了端华宫,你要时刻小心、时刻提防!到时候我不会陪在你身边,因为皇上已经传过旨,要我去御书房见驾。”
“嗯,我会小心的。可是夫君为何要这样说?难道太后会对我……”不会吧!端华宫里那么多人,太后应该不至于会伤了她吧?
“不是太后,而是任何一个人。”他摇摇头,眼里浮起一丝忧郁,仿佛在担心着什么。
“嗯,我知道了。”夜子迟疑的响应,忍不住寻思,难道夫君知道有人会对她不利,所以在警告她吗?
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明他在担心她呢?
夜子脸上忽然浮起笑容,“谢谢你,夫君,我一定会小心的。”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要对她不利,只要有一个娘亲、有一个楚君珑关心她,那就足够了。
他眼底的担忧仍在,不过还是转过身,继续向端华宫走去。
有很多事,都不是他所能掌控的。
他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夜子,不让无辜的她受到太多伤害,但是结局会如何,却要看她自己了。
“好了,进去吧,太后正在宫中等你,我会尽快过来接你。”在宫门外停住脚步,楚君珑想了一想,轻轻握住她的手,“小心些!”
“是,夫君,我会等你过来的。”她开心的微笑,用力回握一下他的手掌。
楚君珑的手心温热又有力,给了她无比的坚定,让她相信,她可以应付宫门内一切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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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安南侯府楚氏,拜见太后。”俯跪在地,夜子对着端坐在上的太后行礼。
“嗯,起来说话吧。”太后的声音和缓裹带着一丝威仪,舆几年前没什么差别。
“谢太后。”夜子再次俯身,然后才站了起来。
抬头望向太后,她发觉太后的容貌好像和数年前没什么差别,一样的精致妆容、一样的华丽衣袍,连那岁月的痕迹,也都被细心的掩了去。
“你叫甄夜,对吗?哀家记得从前曾经见过你呢。”太后微微的笑,一双凤眼中光芒闪动,与额上垂落的珠玑相辉映。
“是的,太后,六年前蒙太后宠召,臣妾曾随家父入端华宫赏梅。”夜子努力保持柔和的笑容,并小心措词。
“嗯,当年你的姊姊嫁入了宫中为妃,而你现在又嫁给了安南侯,想必甄相国一定高兴得很吧?”意有所指,太后和煦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阴沉。
“那都是太后与皇上的恩典,相国府中每一个人都感念圣恩。”听出太后语意下善,她回答得愈加小心。
“呵呵,是吗?那你嫁入安南侯府,可还习惯吗?”太后挑了挑细长的眉,右手轻抬,示意身侧的宫女上茶。
“谢太后关心,臣妾非常习惯……”正回答着,夜子目光一转,忽的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站在太后侧方,正把茶水往太后手上递的,不是林俏是谁?
太后右手接过茶水,皱了皱眉,缓缓道:“林俏啊,哀家在宫中调教你那么多年,怎么还是连个茶都上不好?难怪惹人嫌弃、受人辱骂,还平白招人笑话,说哀家调教出来的人不会做事。”
“太后,奴婢笨手笨脚,是奴婢该死!”林俏马上跪了下去,一双眼睛却是斜斜的瞥向夜子,其中布满冷意。
“太后!臣妾一时鲁莽伤了林姊姊,请太后责罚。”夜子一听,也立刻屈膝跪了下去。
“好了,你们两个都跪下做什么?同是安南侯府的人,以后只要相互扶持、少些争端就可以了。”太后叹息着摇了摇头,一拾手,“都起来,好好站着吧。”
“是,太后。”齐声回应,夜子和林俏都站了起来。
“对了,方才提到你的姊姊,入宫这些年,你可曾见过她?”太后说的当然是被封为月妃的甄月娆。
自甄月娆入宫后,甄漠就好像再没关心过她,也没跟夜子提过一字半句,所以她摇了摇头。“回太后,臣妾并没与月妃娘娘见过。”
“嗯,那你便去见见她吧。你们是亲姊妹,见了面,想必月妃会很高兴。”太后微笑,转头对林俏吩咐,“你带她去。”
“谢太后。”虽然夜子并不怎么想见甄月娆,但这是太后的恩典,她当然只有感恩戴德的份。
而且,能安然离开端华宫、离开语带机锋的太后,就算是去见刻薄生疏的甄月娆,她也觉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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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深深,庭院无数重。
林俏一声下吭的在前方引路,夜子跟在后头,也是一言不发。已经结下的冤仇,怎么可能单凭太后的三言两语就化解掉?更何况,太后根本不是在化解,而是火上浇油!
越走越冷清,夜子忽然有些警觉起来。环顾四周,宫人寥寥无几,高大的宫室也似乎透出一股阴冷的味道。
“林俏,月妃的宫室到底在哪里?”忍不住开口发问,夜子记起了入宫前楚君珑的叮嘱。
要小心、要谨慎……
“怎么,怕我把你卖了吗?”林俏脚步下停,冷笑两声,“你该不会连亲姊姊的面都不敢去见吧!太后的恩典你若是不想领,那就自己去回吧。”
“林俏,你何必这么说?我只是问一问而已。”夜子皱皱眉,把心底的怀疑压下去一些。只是去见见甄月娆而已,应该没事吧?
走了好久,林俏才停下,往前一指。“就是那里,你自己进去吧,我回端华宫了。”
说完便转过身,往来路去了。青灰色的方砖砌成围墙,一直转廷到远处。正门紧紧的关闭着,唯有上方悬挂的“修仪宫”二字,张牙舞爪的对着她。
她走到门前试探的一推,没想到大门居然应声而开。一跨进宫内,她忽然感到一股寒风袭面而来,吹得全身冰凉。
而大门内的景象,也确实让她全身发凉!
现在正是三月春暖,本该处处花繁叶茂,可是这修仪宫里却是木叶飘零,一派萧索,而且,庭院内外不见半个人影,在静寂中隐隐透出股死气来,简直让人毛骨怵然。
被封作月妃的甄月娆,怎么会住在这样的一个宫室里?难道她并不得宠吗?夜子定一定神,快步向宫内走去。不管怎样,她得快快找到甄月娆见一面便赶紧离开。
“五姊……五姊?”走过厅堂,进入偏侧卧室,她的脚步猛然停下,双眼不敢置信的瞪大。
天哪!那个坐在铜镜前的女子……是甄月娆吗?
在相国府时,甄月娆一向是最爱美,也最注意仪容的。可是现在的她,满身衣衫散乱不堪,发髻上乱七八糟的插满了花朵,有不少发丝飘落下来挡在额前,脸上还涂满了厚厚的胭脂白粉,都快看不出原来的五官了。
甄月娆……现在简直像个疯婆子一般。
“谁?是皇上要来见我了是不是?是不是!”听到声响,木然对镜而坐的甄月娆猛的转过身来,盯着夜子激动大喊,脸上厚厚的白粉划过两道喜极而泣的水痕。
“五姊……”夜子惊愕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入宫数年的甄月娆,居然已经变成了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