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国内人都不是傻子,再不像从前,但凡拿个外国文凭回来都把你当只金龟。现在这招行不通了,人家上网一查就知道你念的这个大学是个什么玩意。所以就算拿钱送孩子出国留学,如果想找个好点的国外大学接收,也得先在国内把基础打好,要不然念个国外的社区大学,回国后只能被人当笑柄。
“说来说去,还是成绩才是硬道理,所以才说冷小姐的父亲厉害啊!经过他补习的学生考进重点大学的机率是百分之九十,我就不指望我们家那小子能进那百分之九十的队伍里了,只要他能跨进大学那门槛就成。”
M.B笑说:“我也是在国内读完高三以后才去美国读预科的,那时候我英语还成,数理化就不太灵了,所以对于国内的硬试教育……我多少还是有点体会的。”
这边厢正说着呢!黄先生抬眼见到熟人,便暂别了M.B和冷卉又去应酬了。冷卉正等着这单独相处的工夫呢!忙不迭地跟M.B套起近乎来了,“难怪你中文说得还不错呢!原来成年后才出国的啊!”
冷卉自认这半场酒会让她对他的了解又多了几分,紧赶着介绍自己那位引以为傲的父亲大人。
“刚刚黄先生讲得有点夸张,其实我父亲原本只是一名普通的重点高中数学老师。后来他觉得在课堂上教的很多东西对高考根本没用,所以才自己辞职在家开了间补习社。他厉害就厉害在不仅可以补习数学,物理、化学他也可以对付。”
“是吗?令尊还真是能人啊!”M.B若有所思地闷出一句,“我念书的时候倒也认识这么一位全才老师。”
“看M.B你今天的成就,定是这位老师的得意门生喽!”
M.B抿着嘴,从鼻子里发出两声哼哼,“就怕我敢这么想,那位全才老师却不这么认为啊!”
所谓为他举办的酒会,也就是把他介绍给所有合作伙伴,顺道让他见识见识她冷卉的外联能力——好手段啊!不愧是她父亲教育出的女儿,果然非同凡响。
看着满目辉煌的灯火,品着杯杯金黄的香槟,M.B忽然想到了陶傲南在风景居里忙碌的身影。
放下酒杯,他不理会身后冷卉的呼喊声,径自往外走去。
他什么也不想,等车停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风景居的外头。停下车,他也没进去,心想这会儿正是她忙的时候,他就在外面等着吧!
正想着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下班,忽然看到陶傲南的身影打风景居里走了出来。M.B也没下车,坐在里头闷声看着她在做些什么。
却见陶傲南走进对面卖烟酒的店,随即拿着包烟走了出来,她一抬眼便见到了他那辆醒目的名车。
再闷声坐下去可就不像了,M.B打开车门站了出来,不尴不尬地冒出一句,“你帮忙洗盘子还要帮忙给客人买烟啊?”
她不吭声,靠在车门旁边熟练地撕开香烟包装,抽出支烟夹在指间,顺势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来。
她一口接着一口狠狠地抽着呛鼻子的烟,在他的面前。
他闻得出来,她指间夹的不是一般女士伪装时尚而抽的薄荷味香烟,她抽的就是老爷们过烟瘾的玩意。
望着她,M.B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陶傲南却是神情自若地边抽烟边同他攀谈起来,“不是说有酒会吗?这么快就结束了?”
“交给冷卉了,我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场合。”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同她搭着话。
就这样过完了一根烟的工夫。
“M.B,你对我很好奇,是吗?”
他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你对我,像谜。”
“如果我为你解开这道谜,或许你对我就不会有兴趣了,是不是?”
他不置可否,谁又知道呢?
她却愿意为之一试。
“你不是想知道陶傲南为什么没参加高考,为什么高三那年被赶出家门,为什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吗?
“我告诉你——”
那一年高三,那一天与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陶傲南照例是骑着她那辆始终打不满气的自行车回到家,自己掏钥匙开门。站在门廊,她就听见里头陶老师训话的声音——
“你给我搞清楚了,要不是校长出面,我说什么也不会收你到家里来补习的。如果你还是跟从前一样不好好完成作业,上课开小差,我管你是不是校长介绍来的,我管你爸爸是不是大学教授,我照样把你从我家里轰出去,听见没有?”
得,家里又多了一名补习学生,还是陶老师很不喜欢,全凭开后门进来的那种。
陶傲南只远远地望了一眼,便不声不响地钻进了自己的房间。打开CD机,里面绝对不是陶老师反对的流行歌曲,她的CD机只会用来听英语。
瞧瞧陶老师给她取的名字——陶、傲、南!
陶老师常常自诩为现代陶渊明,虽然是教数学的,擅长的也是理科,但陶老师却自认才德绝对不在陶渊明之下。他也希望待日后有陶渊明悠然见南山的境界——那不仅仅是一种心境,也是一种恃才傲物的态度。
有才方能傲物。
给她取这个名字的时候,陶老师已经决定了女儿的一生——必须有才。
对于一个高三学生来说,有才就意味着要能考取重点大学,最好是中国数一数二的重点大学,最好是能顶着理科状元的头衔,带着陶老师的骄傲进入中国最顶尖的高校。
这是陶老师的希望,也就理所当然成为了陶傲南人生的目标——她是陶老师人生全部的希望,自妈妈病逝后。
想到妈妈,陶傲南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书本上,一遍遍地跟随CD重复那些比母语还熟的英文单词,直到她疲惫地只想站起身,哪怕就只能在这间专属于她的小屋里晃晃也好。
她打开房门,想到厨房里为自己倒杯水。路过陶老师教课的书房,远远地便见到有个比陶老师高出半个头的男生正挂在黑板上呢!
陶老师的书房足有二十来平米,比她的卧室大多了。这间书房装修得算是平凡无奇,可放到正常的居家来看却是奇怪得不能再奇怪。
二十来平米的书房里三面墙都被顶到屋顶的大书柜包围着,中间是十来张跟教室里的书桌椅没有任何区别的桌椅,进门处挂着一面跟教室里的黑板没有任何区别的黑板。
这就是陶老师书房的全部了。
陶傲南几乎是不进去的,除了陶老师得意的认为自家女儿根本不需要补习,也因为陶傲南厌恶家里依旧是学校的感觉。
捧着杯水她路过书房门口正要回自己屋去,一不小心被正憋着一口气的陶老师发现了。
“我真怀疑你脖子上顶的是什么脑袋?这么简单的题,你挂在黑板上十分钟了,愣是答不出来——陶傲南,告诉他,这题选什么。”
陶傲南只是浏览了一下黑板上的题目,不到五秒钟便丢出一个音符:“C。”
“听到没有,陶傲南看一眼就知道答案,你搞这么半天都在干什么?心思不放在学习上,你以后靠什么吃饭?”
比陶老师还高出半个头的男生转过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也没有任何羡慕或是记恨的表情,空洞的好象他的灵魂并不在这间类似教室的书房里。
陶傲南更不把他当回事,端着水杯直直地往自己房里去了,她以为他们不会有太多见面的机会。
陶老师可以忍受笨学生,绝对不能容忍不用功的学生,而“我就不学”这四个字正写在他脸上呢!
陶傲南盘算着,这男生来家里不会超过一个月,一定会被陶老师赶出去,任他爸爸是大学教授,任校长是他爸爸的好友也不例外。
那天晚饭,陶老师难得跟她说起了学习以外的闲话,这还得益于那位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男生。
“简直不敢相信,巴教授的儿子居然蠢成这副德性。我要是他爸爸,还不如直接掐死他算了。别说是考重点大学了,就算进专科都成问题。一个学生,居然不做功课,他想干什么?也不知道巴教授怎么教的儿子。”
“他姓巴?”
陶傲南听说他们年级年年吊车尾的那个蠢材就姓巴。
陶老师翻着白眼说:“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巴莫嘛!”
他叫巴莫,他留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全年级最蠢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