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球!”她唤着爱猫的名字,雪球虽然才只有三个多月大,但是,它却十分善解人意地跳到主人的怀中。
饶珍琪抚摸着雪球柔顺的毛,一股怅然欲泣的感觉由心中升起。
她永远忘不了乍见父亲口吐白沫、翻白眼,一副死得不甘心的惨状。
那个由唇膏写出来的“恨”字,像烙印般烙在她的心中。
她在父亲去世之后,才明白父亲的心中蕴藏了多少的恨。
这些恨包括王香莹的不忠,江大为的不义。
在何至中的丧礼上,王香莹并没有现身,倒是江大为居然以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出现。
以前她不懂什么叫恨,但是,在见到江大为出现在丧礼上的那一刹那,她似乎也感觉到父亲心中的恨意。
一个男人在失去一生、心血创下的事业,又要面临好友和妻子的背叛时,这不是一个女儿就能够使他免于绝望的;况且,她父亲又是如此好胜的人,所以,才会选择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于是,何至中死了,留下她孤零零地一个人,甚至连她自出生就未曾离开过的屋子都教银行给查封了。
江大为还虚情假意地说要抚养好友的遗孤,但是,她绝不会接受害死自己父亲的人的救济,于是,她随着肥妈回到屏东老家。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虽然父亲死了,雪球也离开她,但是肥妈对她伸出援手。
肥妈的丈夫在很早前就去世了,肥妈膝下并无子女,十分疼爱她,在收留她之后,肥妈还赚钱给她上课、抚养她,让她不至于流落街头。
所以,她认了肥妈当干妈。在高职毕业之后,她便一个人前往台北求职,只为了想报答肥妈的养育之恩。
没想到,一场车祸却夺走肥妈的生命。为了纪念肥妈,她毅然定然改了自己的名字,除了感激肥妈,她更想让自己重新开始,而在她的心中,也酝酿了一个计划……
“喵呜——”雪球撒娇地用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臂。
她将雪球高举至自己的脸颊厮磨,她不明白当初雪球为什么会不见踪影,难道雪球和王香莹一样无情吗?她不相信雪球会这样待她,但雪球的踪影一直是个谜。
在她的心中,十分想念雪球,于是,那天她经过爱猫园时,因见到这只小白猫很像失踪的雪球,在一股冲动下,她买下了它。
她仍唤它雪球,只因她忘不了当年……
一道阳光透过玻璃窗挥洒进来,她甩了下头,让自己走出那段灰暗的记忆。
“喵……”雪球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小馋鬼,天才刚亮你就肚子饿了,真被你打败!”饶珍琪抱着雪球来到厨房,由冰箱内取出鲜奶倒了一杯,但因雪球还太小,不能喝冰鲜奶,所以,她把鲜奶放进微波炉温热后才给它喝。
她一向睡眠量很少,通常每天早晨都会先晨跑,这有益她的精神状况,而且,又可以让她保持苗条身材。
所以,梳洗过后,她换上运动服、运动鞋,准备晨跑。
才一开门,她竟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贝佳,你怎么会在这儿?”饶珍琪难以置信地瞪着站在自己门口外的可人儿。
此时的沈贝佳,脸上布满沮丧,手上还拎个简便的旅行袋,仿佛是个跷家女孩。
“我跷家了!”
宾果!沈贝佳的话印证了饶珍琪的猜想,但让她百思不解的是,到底是何种因素让沈贝佳跷家?
“进来吧!你需要来杯咖啡。”她知道今天的晨跑铁定泡汤了,但WHOCARE,因为,此时沈贝佳很需要她。
沈贝佳一进饶珍琪的屋子,马上把手上的旅行袋随手一扔,整个人象刚打了场仗似地瘫坐在沙发椅上。
“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按门铃?”饶珍琪略带心疼地递上一条湿毛巾给她擦脸。
“我在门口站了快一个钟头,我怕你会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所以,不敢按门铃。”说着,沈贝佳把湿毛巾摊开覆盖在自己的脸上,让冰凉的感觉驱走她的疲惫。
不用照镜子,她也猜想得到自己挂着两个大黑轮。她是最重视睡眠的,只要一天失眠,就算睡上三天三夜也补不回来。
“我怎么会不欢迎你?瞧你把我说得多不近人情似地,枉费我们姊妹相交一场!”饶珍琪佯装不悦地把咖啡杯放到她面前,“喝完咖啡就滚吧!”
“拜托,好姊姊,别生我的气,小妹我说错话了,你罚我吧!”沈贝佳学小女儿般的撒娇着。
“什么?!”饶珍琪瞪着她,“我才大你三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有多老呢!你真该罚!”“好好好,罚我喝三杯咖啡行了吧!”沈贝佳真一口气把咖啡喝个见底。
“谁不知道你是出名的咖啡精,喝咖啡是你的最爱,这算什么惩罚!”饶珍琪一副拿她没辙似地摇摇头,然后起身再为她的杯子加满咖啡,“说吧!是什么原因让你跷家的?”
“一提起这个,我就一肚子火!”说着,又是一杯咖啡下肚。
“到底怎么了?有谁有那个胆子敢欺负我们大玉儿啊!”
大玉儿乃是古代武则天的女儿,为什么饶珍琪会拿大玉儿来作比喻,乃是有一次她与盛菡芳、沈贝佳在开玩笑时,认为沈贝佳是她们三人中最幸福的,加上又有一位忠心不二的男友,于是,便戏谑她为大玉儿。
“别再寻我开心了,我的心情已坏到太平洋去了!”她真想躲到太平洋去算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你男友——”
“不是他!”她回答之后又想了想,“可是,和他也脱不了关系,总之,他也有错!”
总之,女人一拗起脾气来,男人都是罪魁祸首。
饶珍琪又替她倒了第三杯咖啡,她知道咖啡因可以让正在气头上的沈贝佳冷静下来。
“昨晚我和我爸大吵一架。”她终于说出跷家的原因。
饶珍琪没有答腔,只是做个安静的听众。
“我爸居然安排我去相亲!他明明知道我最受不了这种荒谬的行为,他居然没征求我的同意,就想赶鸭子上架,真是可恶!”沈贝佳一古脑地宣泄出心中的不满,“更可恶的是那个混蛋到底安什么心嘛!我都扯下女性的自尊要他重视我们目前的关系,他的态度却闪烁不定的,真是混蛋三级加ABC。”
这种骂人的名词也只有她才想得出来,说得出口。
要不是此时不宜笑出来,饶珍琪真会忍俊不住。
“你真的想要嫁给他?”
“嗄?”沈贝佳彷若听到外星语似地张大嘴巴,傻傻地瞪着饶珍琪。
“口水快流出来了。”饶珍琪用手将她的嘴巴给合起来,“干什么一副吃惊样?难道你要他重视你们之间的关系,不是要他娶你?”
“我是想叫他向我求婚。”
“嗄?”这下换成饶珍琪睁大眼睛,连舌头都打结了,“这两者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她自己也解释不清,理由牵强得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求婚我还可以考虑;如果他娶了我,那一切就成定局了。”
“嗄?”现在饶珍琪嘴张得可以塞下一颗椰子了。“你这根本是强词夺理嘛!难道你还不想跟他结婚?”
“当然想过,但是,我还年轻——”
“心情还不定?”饶珍琪替她接了下一句,“我真搞不懂你是什么想法。”
“我自己都搞不懂了,何况是你!”她耸耸肩。其实,她自己也十分迷惘,为何只要想到要跟他结婚,她就产生一股莫名的恐惧,莫非她得了婚前恐惧症?或者是——
她甩了下头,决定不再多想,因为她脑子已因睡眠不足而成混沌状态。
“我想睡了,珍琪,你到底要不要收留我?”她很不淑女地打了个大呵欠。
“你人都在我的屋子里了,我哪敢把你扫出门。”饶珍琪啼笑皆非的说,虽然她才比沈贝佳大三天,但和她一比较,沈贝佳显得孩子气多了。
“我就知道你最有爱心了!”沈贝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反客为主地说:“你放心地出去工作,我不会拘束的,你不用招呼我了。”
这个小女人还真有点……得寸进尺。
☆☆☆
史帝夫·金是米兰的名服装设计师,他的名气与香奈儿、三宅一生、亚曼尼等大师一样响亮。
许多外国的名模特儿都希望可以参与他的服装秀,毕竟,可以让服装大师相中是一种光荣,更可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饶珍琪可算是一位幸运儿,她是被史帝夫·金相中的第一位台湾模特儿,这让她在台湾模特儿界身价不只三级跳,更替她取了个“东方的辛蒂克劳馥”的外号。
她的际遇不知羡煞多少同行的女孩,同时,也引来不少嫉妒的眼光。
但是,她毫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对她而言,她就是她。也就是因为她的个性独特,使得有更多人对她更加好奇,她已成了人气最旺的模特儿。
其实,她能有今天的成就,除了她自己的努力不懈,更因为她选对了经纪人。
东尼是个八面玲珑的经纪人,他旗下有不少模特儿都成了名演员、名歌星。他对模特儿的筛选十分严格,也正因他有独到的见解和慧眼,他才会拥有饶珍琪这么优秀的千里马。
曾经,饶珍琪是最令他头痛的模特儿,因为她的固执,使她丧失了可以在演艺界或歌坛大放光彩的机会。
但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许正因她的择善固执,她才能获得史帝夫·金的赏识,邀她成为他在台湾公司的代言人。
史帝夫·金甚至还邀请她参与春季服装发表会。
现在,她成了最枪手的模特儿,象今天晚上,就有一场英国牛仔服饰的表演秀,她就是压轴的主角。
即使只是排练,她也从不迟到早退,她是个相当有时间观念的人。
不象有些人稍具名气,便会用迟到来突显自己的大牌。
今晚的SHOW在这间隶属江鑫集团的五星级饭店内的国际厅举行。
提起江鑫集团,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最近五、六年以来,它的业绩成长速度相当快,并不受龙头老大江大为的退休所影响,反而在江大为将江鑫集团交予他的儿子江浩宇接管之后,它已成了跨国性的集团。它旗下的企业包括了地产、银行、娱乐。
场内许多工作人员已经忙得人仰马翻,十分钟的表演看似简单,但是部署工作的繁重却不为外人所知的。
“GI!GI!”她的老板兼经纪人——东尼一见到她,马上露出笑容。
饶珍琪现在可是当红的炸子鸡,她的身价水涨船高,他不只面子十足,口袋也麦克、麦克。“嗨!”饶珍琪的表情是酷中带点慵懒,这似乎已成了她的独特魅力,许多人想学都学不来的。
“你今天要SHOW的衣服我都帮你看过了,你要不要进去试试看?或者再重新挑选?”
每一场服装秀的压轴主角身上穿的衣服一定是先行挑选的,这也是大牌才能享有的权利,通常那些新进人员都是捡人家挑剩下的。
“不用了,我相信你的眼光。”她从出道到现在成了首席模特儿已经五年了,五年来,她一直与东尼合作,两人已经培养出默契。
东尼在成立经纪公司前,已是一位顶尖的服装设计师,所以,他对服装的品味相当独特。
饶珍琪一步入后台,马上被几个新进的模特儿给团团围住。
“GIGI姊,你的皮肤好好喔!”
“GlGI姊,你长得好漂亮哟!”
“GlGl姊,你是怎么让自己看起来这么有味道、有个性的?你可不可以教教我们?”
左一句、右一句全是赞美饶珍琪的话,但她并不是一个会因别人的赞美就晕头转向的女孩。“谢谢!”她一向不擅于应付这种热络的场面,不是她拿乔,也不是她孤傲,而是这个圈子里很难交到知心朋友。
新进人员想往上爬时,常为了让自己更能超越其他人,不惜踩着别人以达到目标。
这个圈子很现实,而且是非也相当多,加上汰旧换新的比率又高,所以,往往是戴着面具而相处。外表看起来个个相处的十分融洽,但私底下却心存敌意,总在想着如何才能让自己成名。这些年来,饶珍琪已学会保护自己,更有一套自己待人处世的方法:与圈内的人保持着距离。不是说她过度小心,而是事实逼她不得不如此。
她很庆幸自己能有沈贝佳和盛菡芳两个好朋友,正所谓知己不需要多,一、两个就已足够,也只有在她们两人面前,她才不必戴上面具,坦诚相对。
“天哪!她那是什么态度?以为现在红了就了不起啦!她只不过是被史帝夫·金相中而已,谁知道她是靠什么成名的,说不定她和史帝夫·金有一腿呢!”刚才赞美饶珍琪的话语在她转身进入工作室之后,马上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人家能和史帝夫·金有一腿,也好过你连半腿也没有,你说话得小心一点,现在她是咱们公司的金牌,要是你惹恼了她,恐怕会吃不完兜着走;听说曾经有个新人只是不小心穿错她要SHOW的衣服,马上被挤出圈内,小心一点!”
“对,我也听说她很自私,又会拍东尼的马屁,东尼几乎被她迷得团团转,上次还有人看见她出现在东尼的家中,想必跟她有一腿的男人很多。”
“你说的对,现在不是还有个叫DAVID江的人在追求她吗?听说这个DAVID江与江鑫集团的总裁是堂兄弟,哇!她是走什么狗屎运,所有‘好康’的全被她撞上了。”
“哎呀!还不是靠那个嘛!”然后一阵极为暧昧的笑声传入饶珍琪的耳中。
饶珍琪实在难以想像当这些话从她们口中说出来时,她们的表情是什么样子。
到底这些加诸于她身上的众多“听说”,是听谁说的?为什么她的努力没有被承认,反而招来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揣测和攻击?
这几年下来,她早已让自己对这些子虚乌有的指控能够麻木而不予理会。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就算她当面反驳,恐怕只会让误解愈深。
象上一次她因盲肠炎而住院,便误传她未婚生子、为情自杀,更令她啼笑皆非的是还有人说她得了AIDS。总之,以讹传讹下,她好像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
可是,当她重回表演台,那些传言就不攻自破了。
所以,她现在可看得很开,不再像刚入行时,一遭到无谓的毁谤就难过好几天,甚至还有想要退出这个圈子的想法。
“GIGI!”东尼带点兴奋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她走出工作室,只见到东尼双手捧了好大一束花,而一旁的几位模特儿带着又羡慕又妒嫉的眼光注视着她。
“这花是DAVID江送你的!”东尼好像唯恐天下人不知似地提高八度音大声嚷嚷。
要不是有这么多双眼睛正盯着她,她一定会狠狠地给东尼一记超级卫生眼。
“谢谢!”她给了东尼一个甜得要命的笑,在接过花束时,她不忘偷偷地掐了他的手背一下。
“不客气。”东尼仍苦中作乐。
“哇,GlGl姊,这花好美喔!”刚才在她背后中伤她的几个模特儿马上围了过来。
这束花是由九十九朵卡洛琳公主玫瑰配上满天星包扎而成,每朵玫瑰还用雪纺纱包住,整个花束呈现出无比的浪漫情怀。
“这花可是DAVID江请人特地设计的,鲜花赠美人。”东尼干笑两声,这笑声除了他自己,就只有饶珍琪了解其中含义。
饶珍琪捧着花束,心中却一点愉悦的感觉也没有,但是,为了引起旁人的错觉,她露出平时难得的笑容,还特意将花束捧到自己的鼻子嗅嗅花儿散发出来的香味。
对于她的动作,东尼露出感激的笑容。
“DAVID江还送来许多的花篮摆在表演台的四周,我带你去看。”
“好呀!”她顺手将花束摆到一旁的小桌子上,对花束中的小卡片滑落一旁视而不见,随着东尼来到表演台。
她不在乎卡片的内容被知晓,她知道,只要她一离开,马上又有许多“听说”产生。
DAVID江送的花篮几乎让表演台下成了一片花海,上面写着明显的祝贺词,以及DAVID江的名字。
饶珍琪几乎可以预料晚上的SHOW将会造成什么样的轰动,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们将会把她和DAVID江的关系大肆渲染。
“DAVID江送的花你还满意吧?”东尼注视着她那十分有个性的漂亮脸蛋,几乎不禁也要为之心动,如果她是个男的,他一定会追求她。
“有你这个幕后军师,他送的花我能不满意吗?”她应该庆幸DAVID江没送她那种“耸ㄣㄚˉㄣㄚˉ”的红玫瑰,否则,这场戏她一定罢演。
“今天晚上DAVID也会亲自来捧场,我希望你可以表现得更好一点。”东尼一提到DAVID,眼中便闪烁着亮光,仿佛是个初当情爱的男孩子。
“我表现的还不够好吗?”她为自己喊冤,“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达成你所谓的‘好’?”
“今天晚上DAVID的堂哥江浩宇也会到场,到时候DAVID一定会把你介绍给他堂哥认识,你千万别紧张啊!”东尼一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状。
“你说DAVID的堂哥江浩宇今天晚上也会来看SHOW?”她的双眼陡地变得森冷无比,只可惜东尼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未发现。
“对,所以,你一定要好好表现,听说江浩宇虽年轻,但却是个相当厉害的角色,你和DAVID是否过得了关,他也是个关键人物。”
“你是说,他可能会反对我和DAVID交往?”饶珍琪神情阴鸷,她倒想会会江浩宇。
“总之,你要是见到江浩宇,一定要沉着应战,千万别自乱阵脚。”其实,真正感到慌乱的是他自己。
“你放心,我不但会沉着应战,如果他胆敢对我处处刁难,我还会还以颜色。”他才是我真正的目标——不过,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