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子没到维伸的店里坐坐,才刚到门口就听见一连串儿童不宜的脏话。
除了我之外,大概很少人能想象说出这一大串脏话的人,竟然会是个斯文漂亮到让人眼睛突出的美男子所说的。
手握住门把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边犹疑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的同时,手已经推了开来,一瓶来不及看清楚年份的三星白兰地越过我头顶,『匡啷!』一声砸在路面上,传来一阵惊呼及咒骂,可以猜想到有人被波及了。
「月谅,出去!」看见手中的酒瓶没砸到该砸的人,反而差点砸到我,维伸充满怒气的吼我,另外一边的男人穿著一身西装,上面尽管狼狈的被画出几道刀口,一张与其说是英俊不如说是粗犷的脸庞既没有该有的怒火,也没笑容,面无表情的看着维伸,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叫人怀疑他是不是瞎了才会没瞧见维伸手中那把违法的刀子,尤其刀口还沾着血。
这次我可没当乖小孩,真乖乖的照他的话重新走回去。
「不要,我好不容易才一路上没遇到半个色老头走到这里来,你要我一个人重新再走回去,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少爷我这么秀色可餐。」绕过危险地带,找了个位置坐下,眼睛不停打量那个不动声色的男人。
虽然没有很高,但是也有一百八十上下,身材没有很壮,不过皮肤底下还是有不少小老鼠,没有表情的脸没有很帅,但是绝对是上好的『货色』。
「月谅!」
「今天农历二号,晚上是看不到月亮的,想看的话请等个几天。」要说固执的话,我也算得是榜上有名,尤其在这种诡异的状况下,我可一点都不想离开。
维伸瞪了我一眼,知道再多说也没用,只好重新将注意力摆到那个『好货色』身上,不过手中正准备继续扔出去的易碎品倒是先放了下来,怕一怒之下不但没砸到正货,还会砸到我。
「你们在全武行继续进行之前,我可不可以先弄清楚角色怎么个扮演法?」
我话才刚说完四道有害目光狠狠在我脸上射出四个洞来。
其中两个当然是手拿凶器,对我这个『知己』毫不客气的申维伸大爷,另一个自然是名字不清楚,身家更不清楚,不过身材倒是可以看得很仔细的无名氏大哥。
「别这样嘛!这样看我,人家会不好意思呢!」手比莲花指,娇娇地掩嘴轻笑。
要是让老妈看到我这个模样,一定会马上写出『一笑百媚横生,剎时所有的光彩都聚集在那娇美的脸蛋上,教人舍不得移开视线。』诸如此类的恶心句子来荼毒我。
南无阿弥陀佛,幸好娘亲不在。
维伸很了解我,知道如果他不稍微『介绍』一下的话,我肯定会继续用这种方式讲话荼毒他们。
「他是北部势力最大的黑道大哥,也是我以前固定的床伴。」很简单的说明,不过倒是足以引起对面那始终没表情的黑道大哥注意,听到『床伴』两个字,狭长的双眼似乎闪过类似不快的情绪。
这下可有得玩了。
「喂!你不自我介绍一下吗?还是维伸的说法是不需要做订正的。」
冷淡的眼睛瞧都不瞧我一下……大概是我这一型的不对他的胃口,可是不是听说大哥型的都喜欢像我这种看起来很好『虐』,娇小可爱的标准O号?
还是我记错了,是很耐虐,少肉斯文又美丽的1?
……这不是重点,留待以后再研究,有戏不看是一种浪费。
「跟我回去。」黑道大哥终于说话了。
「在黑水里混久了听不懂人话是吧?滚!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为什么?」
「别问我为什么,难道你跟我之间的事情,一定要是我来弄,我来做,我来想办法吗?」
黑道大哥稍微皱起眉头,显然是不太了解维伸到底是在说些什么,看来是一个只知道怎么『插』……原谅我必须说这个字,因为这个字适合野兽使用,就像哪一天黑道大哥跟其它人在床上办事,我也不会说那是做爱,我会说那是交配同样的道理。
「维伸,我觉得直接踹出去会比较快,他好象大脑容量不够大,没办法吸收你刚刚说的话。」
「我刚刚就在做了,是你忽然跑进来打断我的动作。」
「喔!抱歉。」又一瓶陈年威士忌飞出,成功把人移退了两步,依照这种移动法,黑道大哥离门口还有二十来步远的距离,起码还要损失十瓶以上的好酒,这还是不论他来个八卦迷踪步,一高兴左右移动顺便往前走两步。
「维伸,你的方法很不经济。」
这次黑道大哥终于肯把注意力放一点点到我身上来了,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我晓得肯定铁定是对我的『鸡婆』产生严重不满。
「怎么,换口味了吗?可是人家不喜欢你这型的呢!」再度施展『莲花神功』,眼睛顺便水汪汪地给眨几下,当我怕你不成。
终于眉头皱起,深深看了维伸一眼之后,转身离去。
不过,这下子换我皱眉了。「维伸,我这样子有那么可怕吗?」一堆玻璃瓶子都赶不走的人,我装那么几下就马上逃之夭夭,以后可以开专门帮人躲讨债黑道分子的公司了。
「哼!你那样子连狗都不屑吐,他是不希望有人在场而已,还会再来的。」
「既然只要有人在场的话他就肯走,那你刚刚干嘛阻止我进来,帮你赶人不是很好吗?不用浪费这么多昂贵的酒。」啧啧!我不喝酒也晓得这些酒不便宜,维伸一向有收集好酒不喝的怪习惯。
「你以为我想啊!」将倒一边的椅子搬正坐下,从衣袋里掏出烟抽了起来。「他不是好惹的人,连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卖我的面子不对你动手,下次别这样,月谅,他要真动起手来,会死人的。」
我笑笑,平时我天真,可是对这些所谓暴力的事情,不晓得是电视看太多还是我娘生了个熊胆给我,并不是那么的担心。「他就是你那个一直放不下的人?」
「有那么明显?」苦笑在维伸漂亮的脸庞上蔓延。
「嗯!」
「我叫他不要再来惹我的。」
「想忘记?」这是每一个经过失恋痛苦的人常说的话。
「别傻了,会说这种话的人是笨蛋……我爱他,月谅,过去爱他,现在还是爱他……我想以后还是会爱他。」
「那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
像是一点也在乎起火一样,维伸随手将烟蒂丢在满是酒渍的地上伸出长腿踩熄。「要是爱就可以在一起了的话,天底下的事情会好解决很多。」
「那为什么不能?」好久没当好奇宝宝了,对于维伸的很多事情,我都想知道。
天使堕落的原因,诱人犯罪。
「以后再说,帮我整理吧!」
「不想说就说,干嘛讲以后,敷衍我。」把地上闪闪发亮的玻璃屑踩得更加细碎,明明知道这样等一下会更难处理,可是就是忍不住。
「知道对你又没好处,我宁可你永远都不知道……对自己的感情了解太多,有时候不是好事,月谅,我就能告诉你,对自己笨点其实会比较快乐。」
「到死都糊里胡涂?」
「没错,到死都糊里胡涂。」
「这样可没机会成佛……」一个爆栗子赏来,我连忙跳着躲开,被那双看起来秀气却孔武有力的手打到,绝对会肿起来。
「成佛?在下辈子没变猪就该千幸万幸了……你今天来干嘛?」
「喂!你那是什么语气,可见这么久没见你一点都不想我。」
「想你干嘛?哪天我上之后再说。」那张秀气的嘴不但会骂粗话,还会开荤,通常他心情不爽的时候,不但连祖宗八代都会被问候,还会被泼黄水。
「如果你肯忘掉他的话,我不介意。」笑嘻嘻地对他说。
瞪我一眼。「月谅……」
「我不是开玩笑的喔!」拿起工具间的扫帚用力把一地碎屑移到一边。
「你真的想?」
「因为我也喜欢维伸,而且……我想爱一个人……想爱一个能够爱男人的人……」鼻子不争气的酸了一下,不懂为什么每一次心动的男人,偏偏都是不可能爱自己的人,连希望也看不见的爱恋,尝起来好痛。
维伸的脸庞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刚刚还扔着酒瓶,夹着烟的手,轻轻地抬起我的脸,然后半句话不说地低头直接吻在我的双唇。
虽然我不爱维伸,但是我喜欢维伸,被维伸吻的感觉比跟哥哥时还要让人心跳不已,同样是好看的脸庞,或许正因为两人之间并不是没有可能,身体会不由地跟着吻一起颤抖,鼻间很努力地吸进对方每一分气息,是淡淡的烟味,还有一点薄荷糖的甜。
维伸和我都喜欢吃甜食,两人之间的吻,甜蜜的味道比什么都还要清晰,清晰地有种甜到心头,甜到心疼的感受。
「喜欢吗?」显然维伸与我有相同的感觉,轻轻的话语比平常略显得低沉,那是情动。
「喜欢。」抬手摸摸自己的唇,再摸摸维伸的,笑了,摸出两人唇边那道浅浅沟痕。
「我也喜欢。」一个浅浅的吻,又印上了我的双唇。「只是,现在还别试着爱我,月谅,现在还不要,在我仍对他介怀的时候,我不想伤害你,如果我们两个人真的要开始,我希望是一起付出,而不是你单方面的给予。」
我懂,我懂维伸的意思,我喜欢他,但是不爱他,这并不代表我们之间没有可能,只要两个人都愿意,往前踏出那道界线的话,漫长的时间与接触,总有一天会有可能无法分开彼此。
「我知道,所以下次别再吻我,尽管感觉是那么美好。」太过美好的接触,以我的个性,容易沦陷,就像维伸所说,在爱情,我还太纯真,无法如同他一样,将性与爱分离。
维伸抱抱我,然后毫不犹豫的放开,一双长腿迈到吧台边,拿起横放在柜台上差点变成垃圾的酒,正准备上架的一瞬间,却狠狠丢向墙边。『匡啷!』一声在墙上爆出一朵深红色的水花。
「维伸……」
他笑笑。「发泄一下而已。」
我沉默,看着那酒红色的液体在地上蔓延,我也想扔,却没有那股豪气……也因为那累积的无力与挫折还没重到无法压抑。
人啊!真是一种矛盾的动物,总是想要爱一个人,却在爱上了之后不晓得该如何脱身。
「那瓶是你去年刚买十四万块一瓶的高级红酒,维伸。」
「啊!我没看卷标。」
「应该喝掉的。」
「呵呵!是啊!十四万啊!」
其实,这天我是自虐。
想看看维伸是去他那儿的原因之一,而另外一个原因……
想想看看他会不会还在那里……
明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希望是多么渺小,但是想要爱一个人的我,仍是不由地想看看他,即使是有见面时一瞬间的心跳不已也好。
……
每一天的日子里,人与人擦肩而过是多么不可数计,偏偏那种令人想要哭泣的心动,也许擦肩一生也不曾拥有……
真的……好难去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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