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点半,褚未央揉揉迷蒙的眼睛从睡梦中醒来。结婚后不久,承蒙邵彻厚爱,她的工作地点从报社转到了家里。不用再做忙碌的上班族,她也少了定时起床的习惯,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起床,她比赖皮还懒。说到赖皮……
“你又把口水滴在地板上!”要是邵彻在,一定又会拎着赖皮那皱巴巴堆到一处的颈脖,将它丢到外边。
邵彻?邵彻早就去上班了,结婚之前能在他的怀中醒来是她最美丽的幸福,如果能得到一个早安吻,那就更美妙。
可惜邵彻不是浪漫之人,早安吻除了新婚后的第一天,其余时间全都感受不到。就连在他怀中醒来的幸福也只持续在结婚的头三个月,从她留在家中工作的那一天起,她就鲜少在早晨见到他。他永远都忙得不可开交,早晨是不属于夫妻的时间。
“赖皮,又只剩下我们俩在家了?你饿不饿?”
她穿着睡衣步入厨房,第一眼见到的是桌上放的食物——吐司、牛奶和蔬菜沙拉,她最不喜欢的营养早餐,却是每天早上他为她留的食物。
凭什么?凭什么他要用他的喜好来规范她的生活?就因为他喜欢这些营养早餐,所以她每天早上就必须吃这些东西?就因为他的喜好,她就不可以再保有原本单纯的自己?
刚结婚的时候,她每天早上变着花样做早餐,麦片、巧克力热饮料、法式面包轮番上阵,她甚至六点钟趁着清晨的寒风走了四十分钟的路程,排一个小时的队,只为了买到最先出炉的油煎包。
结果呢?当她兴冲冲地抱着热腾腾的包子和香香的豆浆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竟然摸了摸鼻子说自己只吃最最最简单的营养早餐——吐司、牛奶和蔬菜沙拉,永远不变的三样式搭配。
至今她仍记得自己当时的表情,默默无语地将油煎包放到一边,她端着豆浆一口气喝个干净,然后趴在洗手台上痛哭一顿。他吃完她买的油煎包,准点上班,连一句安慰都没有。
想起那些事她就生气,将桌上所谓的营养早餐全都倒进垃圾箱内,她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喔喔!喔!喔喔!”赖皮对着垃圾箱不停地叫唤——我要喝牛奶,给我牛奶,我是牛宝宝,我就是要喝牛奶。
“不准喝!”未央孩子气地将怒气丢给了赖皮,谁让它是邵彻养的狗呢!“只许喝果汁。”
能不能不喝啊?我不喜欢果汁!赖皮不停地蹭着女主人的脚,它不喜欢甜甜的果汁,只喜欢牛奶,当然,冰淇淋也不错。
未央没空理它的自我选择,她可不是全职太太,只不过她的工作可以在家中通过电脑完成,所以才能如此逍遥。
她是报社情感专栏的作家,专门通过网络跟各种各样需要情感交流的人们沟通,并将他们的故事写下,发表在报纸周末版的情感专栏里。
早晨九点,像每个上班族一样,她打开电脑开始一天的工作。电子邮箱里放着层层叠叠的新邮件,全都是写给她的。未央依照顺序一封封地点击邮件,再一封封地阅读,全都是极为普通的情感故事,没有写进专栏的需要。
不耐烦地打开最后一封电子邮件,未央抬起疲倦的眼横扫过去——
未央小姐:
有件事放在心中很久了,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该从何说起呢?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感觉我女朋友对我不像刚恋爱那会儿了。她见到我就好像看一个陌生人,甚至于我们见不见面都无所谓。以前她会精心做吃食送到我面前,可是现在她似乎连见到我都嫌多余。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是她对我不满吗?还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
我一个大男人,将这种情感问题挂在口头实在很无聊。不过我常常看你的专栏,觉得你对感情问题看得很透彻,所以我想跟你聊聊,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意见,给我一些帮助。
署名是“苦闷先生”,又是一个为感情所困的人,未央对着显示屏无奈地摇了摇头。当浓情变淡,当岁月在情感的旅程中划下屡屡伤痕,两人间所有的问题全都浮上水面,谁也阻挡不了。
就像她和邵彻,刚结婚那会儿,她也很期待幸福的降临,可是现在呢?还不就是那样!好怀念他们刚认识的点滴,好怀念为爱感动的时刻,那种片片情怀入心间的幸福让她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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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褚未央,你实在是太幸福了。刚大学毕业就能被这么有名的报社录用,为什么全天下的运气都被你一人占了去?太不公平了!”
肖蒙蒙冲着褚未央大喊大叫,她实在是不明白,同年龄的女孩,为什么差那么多?她刚毕业就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她呢?只能在家里等待不知道何时才能到的聘用通知书。
未央笑得有点贼,“我的确觉得自己很幸运,放心吧!咱们是好朋友嘛!我现在拍拍你,将运气转一半到你身上,你很快就会跟我一样幸运的。”看看时间,接近九点,上班第一天就迟到,她绝对会被炒了的,“我不跟你说了,我先走,这餐我请。”
“我们两个人吃早餐,总共才花了十三元七角,你还好意思说你请?”肖蒙蒙死命地吃着早餐,非把嫉妒心给吃进去不可。
未央招招手,这就向对面的大型建筑物走去,那里将是她工作的地方,也是承载她未来的开始。
小心翼翼地走进报社,她立刻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一片电话、打字、嘈杂声充斥其中,紧迫感立刻腾空升起。
不是吧!她以后的工作不会始终处于这种紧迫中吧?人会死得快嗳!
“大……大……大家好,我是褚未央,来报到的新人。”谁?谁来接待我啊?
五、四、三、二、一——没人理她?眼看约见时间就快到了,她可不想成为上班第一天就迟到的狂妄分子。早也是死,晚也是死,还是冒险冲一把吧!
未央鼓起勇气大吼一声:“我是来报到的,谁来见见我啊?啊——啊——啊——”
整个楼层霎时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停下手里的工作怔怔地看着她,像看着一个从死亡边缘爬回来的怪物。在他们的眼中,未央看到自己又快死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心想打扰你们的工作,我只是想知道这里有谁负责新来人员的接待。”
“我。”
从她身后冒出一年方十六……不!是六十的老头,眼镜滑到鼻翼下方,他穿过眼镜竖着眼打量着她,“你就是新来的那个?叫什么名字?”
“褚未央。”她低着头看脚趾,一副小学生逃课被抓到的样子。
老头子再瞟她一眼,“我是这家报社的总编,你叫我‘徐总编’就好。不用愣在这儿了,你去社会部吧!”
“社会部?”未央一张小脸拧成一团,她以为自己会被派到“婚姻·家庭·生活”部,最惨也能进入娱乐部,为什么让她去社会部,那么枯燥的部门?不知道能不能调换哦?
“怎么还不去啊?大家都很忙的,你这样站在这里,让他们怎么工作?”徐老头子推了推眼镜,继续看手上的报纸。这就叫大势已去,没得挽回。
“哦。”未央拉拉肩上的包,摸摸索索地向电梯口走去,那里挂着一块镀金的示意图,分属着各个部门在大楼里的位置。
社会部……社会部……
从旋关的那头冒冒失失地跑来一个看上去很八卦的女同事凑到她跟前,像是嗅菜一般在她脸上左嗅右闻,“你是新来的?”
“褚未央,新来的。”她活了二十二年,从未在一天之内向那么多人介绍过自己的名字。上学的时候,也只需要在报到会上向全班同学介绍一遍,她是不是该挂块牌子在身上?
女同事再度凑上去,做出咬耳朵状,“你被分到哪个部?”
“社会部。”
“社会部?”
“社会部!”
女同事向那头招了招手,放大声音叫道:“她被分到社会部嗳!真的有人被分到社会部嗳!”
未央眨巴眨巴眼睛,一种不祥的预感蹿上脑门,“社会部怎么了?社会部有什么不好吗?”
三八女同事一齐凑上,你一言来我一语:“我告诉你,新来的!社会部有个拼命三郎,那个人做事没命,你分到他手下,那可是死路一条。”
“你知不知道整个社会部六十多个人,只有一个女人,还是至今三十二岁,身边连个公蚊子都不会存在的老姑娘。”
“还有还有,分在他手下的人‘三高’。”
“一是得肠胃病的几率特别高;二是光棍的几率特别高;三是跳槽的几率很高。”
言下之意,到了那个拼命三郎的手上,她褚未央死的几率特别高。
怎么这么倒霉?她怎么正好犯在他手上?未央挂着死灰脸走进电梯,期盼着电梯慢点到六楼。天不遂人愿,你越是让它慢,它越是快。
摇摇晃晃,摇出了电梯,未央摇到了社会部门口。赫!如果刚才进报社那一瞬间,她看到的只是一番忙碌的工作景象,那现在这幅场景就该叫作战场吧!每个人都像是战士,井井有条地做着自己的事,每个步骤、每个动作都是快节奏,强秩序的。
人群中穿梭着一个穿着休闲装的男子,他手里拿着一摞分类的文件,不时地走到每个隔间处。
“花,去!核对这份稿子。”
“阿华,看看这条消息,说是北街地区发生了一起银行抢劫案,我需要第一手的资料。小锋,你陪阿华一起去。”
“苏容,别愣着,将这篇稿子发给王编,请王编核对。”
“秦忠,排版,留下第一版块,我马上出去调查抢劫案。”
哇!好厉害,这个办公室助理真的好厉害,居然可以在办公室里转得这么开。未央蹭啊蹭,鬼鬼祟祟地蹭到她心目中最厉害的办公室助理面前。
“你对这个部门很熟悉哦!”
男子忙中偷闲瞟了她一眼,“你是谁?”
“新来的,我叫褚未央。”这不重要啦!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你知不知道这个部门有个‘拼命三郎’?他是谁?在哪里?他是不是真的很严厉?是不是真的像传闻里说的那样,他手下的人全都是‘三高’?”
“三高?”男子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他是听说过“三高”,当今女人找丈夫要个子高、学历高、职位高;中年男人往往是血压高、血脂高、血糖高。她口中的“三高”指的是哪三高?
看他那呆滞的表情就是不知道喽!未央摆摆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被那些三八那么一吓,她有点腿软,“我怎么这么倒霉,居然分到社会部,我很想进生活部或者娱乐部。做做情感专栏作家,或者去娱乐版块当三八‘娱记’,不是挺好嘛!社会部?听说所有社会新闻,这个部门都包揽了下来,还是整个报社第一大部,简直累死人了。”
“没有人强迫你来,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好冷漠的声音,未央瞥瞥他,要不是急于找个人诉苦,她才不跟这块冷漠的冰说话呢!“你知道现在找到一份好工作有多难吗?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的工作,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我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嘛!等牢骚结束,我再去见这里的主编。”
“这里没有时间让你休息。”男子接过别人送来的资料,快速浏览着,“如果你不打算立刻辞职,现在就开始工作吧!”
“干吗这么着急?”未央不情愿地站起身,这里不会连小小的办公室助理都是拼命三郎吧?“我还是先去见这里的主编吧!”
“不用了。”男子接过同事递上来的照相机,直接将速记本塞到未央怀里,“你已经见到主编了,就是你口中的拼命三郎。”
未央四处看看,没找到合适的目标,抬起头望向上方那张沉静的脸,“谁啊?谁是拼命三郎?”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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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灰了!死灰了!
谁不好惹竟然惹上了拼命三郎,这也不能怪她啊!有哪个主编穿着休闲装在办公楼里穿来穿去,而且凡事亲力亲为,忙碌得就跟杂工一样。
原来传言是真的,他真的很拼命嗳!连开车都是这种方程式赛车级别,褚未央真的很担心他再拼下去,会把她的小命拼掉在高速公路上。
“拼命三郎,不!我是说主编,你能不能开……开慢点?”
他才多大?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几岁啊!这么大报社,那么大部门的主编怎么可以这么年轻?叫“主编”真有点不太奇怪嗳!
“邵彻,你可以叫我‘邵彻’。”她叫他“主编”的口气像在叫刽子手,他情愿她直呼他的名字。
“褚未央是吧?你手上这份是我们刚刚收到的有关北街发生的银行抢劫案材料,目前疑犯正在警察的追捕中,我要在第一时间赶去报道,你最好赶紧熟悉材料,我拍照,你写下必要的文字。这是你来报社的第一件工作,别让我失望。否则,我会推荐你去生活部居家生活版块的。”
要她回家就直说,拐弯抹角骂人——这么大男人如此小肚鸡肠,看来除了工作,做人他也没什么水准,她决心就此跟他杠上了。不就是几份资料,写点像枪战电影一般的报道嘛!有什么难的。
等等!根据这些资料抢劫银行的犯罪分子很有可能是抢劫了五家银行,枪杀六人,包括两名妇女的罪大恶极人士?他们现在要去犯罪第一现场报道?
不要啊!她还年轻,才上班第一天,用不着拿命去拼吧?不是都说刚上班的人只能拿到一半的薪水吗?她可不可以拿一半的命去拼,留半条小命放家里预备着?
瞧,今天天气很不错,他们该去吃个浪漫的午餐,再喝点红酒。也许,建议主编现在调转车头,去跟女朋友约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老大,你有没有女朋友?”
新来的这个女生到底是什么人?现在是工作时间,他们将要去采访一个重大新闻,她竟然在这时候问他有没有女朋友,还叫他“老大”?当他黑社会出身吗?
“没有。”
“没有?”完了,连最后一点生存的希望也被拼命三郎无情地抹杀了,未央有种等死的绝望。
事实上,两个月以前邵彻已经被第四个女朋友甩了。既然工作不能跟女朋友兼有,他就舍女朋友而取工作吧!拼命三郎?很不错的绰号!他会记住是这个新上任的古怪女下属送他的。
既然死亡迫近,还是趁着还有命的时候,望望窗外的风景吧!也算是苦中作乐,未央撑着下巴神游,想着这些年来那些幸运与不幸的事。
这时,有辆黑色的越野车比拼命三郎还拼命地从他们旁边擦过去,不远处还隐隐传来警笛声。
不是吧?不要吧?未央诚心诚意向天祈祷,握着驾驶盘的老大可千万别发现这其中的古怪啊!
“是劫匪。”
完了,他已经发现了。未央抱着必死的心态拿起手中的速记本,准备好随时下车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她最后悔的是,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多穿一点衣服,这样子弹打到身上也许不会那么疼。
就在她担心的这一瞬间,警车已经将劫匪的车予以包抄,劫匪在无路可逃的情况下弃车采取巷战——很有经验嘛!
老大也极有经验地停下车,抓着照相机就冲上前去,嘴里还高呼着:“那个姓褚的,你快点!”
快点去死吗?不知道劫匪会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绑架她,拿她当逃生的人质。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正等在什么地方,准备拿枪轰掉她的脑袋。又或者,接下来将是一场警察与小偷的电玩游戏,这一过程中无论是警察还是小偷,击毙对方者获胜,过程中是不是死了一个刚到报社报到,出第一条新闻就死翘翘的二十二岁女记者根本无关痛痒。
越想越觉得悲哀,未央简直要伏地痛哭,爬起来就丢下辞职信了。算了,先忍耐下来吧!谁让她手边没有可以打辞职信的电脑呢!
“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点记录下这起事件发生的情形啊!你当你脑袋瓜子很灵是不是?等一下少了那种紧张的感觉,你就再也写不出这种符合现场感的文字了。”
邵彻吼着她,手里的照相机正一刻不停地拍着现场画面——乱成一团的人群,行动迅速的警察,阴险狡诈的劫匪,还有颤抖着手指仍奋力写稿的新来女记者。
他们正紧张地做着手里的工作,突然跑过来一位武装警察,先敬了礼,随即死板地告诉他们:“前方发现劫匪,我们奉命疏散人群,请你们快点离开。”
好啊好啊!未央拼命地点着头,市民最需要听警察叔叔的话,既然人家都要我们离开了,我们岂不是要赶紧撤。
邵彻从上衣口袋里拿出证件,做了个比警察敬礼更有力的动作,“我是《东方日报》社会版主编邵彻,我来这里记录下这起银行抢劫案的第一手社会新闻,所有的责任我会全权承担。”
不是吧?这不等于他连替她出殡的车子都准备好了吗?未央感觉全身突然软了下来,半点力气都没有。是工作重要还是小命要紧?现在辞职,她虽然捡回一条小命,但饭碗一定是没有了。现在冲上去,今年也许会获得积极表现奖,但也许要在墓地上领这份奖。到底她该怎么做才好呢?
“喂!你!姓褚的!”
邵彻沉稳的声音将未央从低头思考中唤醒,她抬起头想纠正他的称呼,她叫褚未央,不是什么“姓褚的”。
没等她开口,邵彻已经装好一卷胶卷,这就准备向前冲了,“你要是怕就留在车上,这辆车是武警部队司令送给我们社会部的,防弹功能相当好,除非劫匪有导弹,否则你的安全应该无虞。”
说这话就意味着他不要她跟着一起送葬喽?明明可以安下心来的,她为什么觉得如此不甘?像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她竟然在最危险的关头弃他而去做逃兵的感觉。
这感觉太糟糕了,她不要。
“我跟你一起去,这是我的工作。”说出这话的时候,不仅是邵彻,连未央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怎么可以这么伟大,伟大到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我说说而已,你别当真——不知道现在说这句话,还来得及吗?
看他的表情,未央决定——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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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的三要素,你知道吧?”邵彻手里握着相机,嘴上还不忘关照她。
褚未央不屑地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说什么她也是文学院的本科毕业生,这点东西不懂还完了呢!只不过在这种拿命冒险的时刻,她有点忘了就是。
这不能怪她,前方枪声不绝于耳,劫匪就躲在街尾转角处不时伸出一支枪。身为女人,这时候她不尖叫就已经对得起他了,他还敢嫌东嫌西的?辞职!她要辞职啦!
辞职之前还是把这条拿命跑出来的新闻写出来吧!
“姓褚的。”
“是褚未央。”她实在是受不了了,怎么可以有人对别人的名字这么马虎,甚至于多两个字都不愿意记?
他现在全副武装,哪还记得乱七八糟的名字,他没有喊她“1号”就不错了,“我待会儿要冲到那边的墙后面拍几张照片,你在这边躲好了,看到我向后撤,你就开始跑。”
“不是吧!那个地方警察明令我们不可以擅自闯入。”她不希望任何人拿命去冒险跑新闻,不值得。
邵彻心意已决,“我尽量拍近景,即便他们逃跑了,说不定这几张照片还能作为网上通缉的证据呢!”
他还真是乐观,拿命当赌注的乐观。他说做就做,抓起相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街尾,冲进武装警察的行列中。
一片枪林弹雨,未央看不清楚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武警的野战服中间夹杂着一道暗灰色的身影。她第一次发现那么暗的色调竟然可以让她目不转睛地盯了那么久,久到不想松开眼睛。
“有炸弹——”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所有人开始向后撤,连邵彻也握着相机向后跑。他不停地向未央挥手,要她赶紧跑。她却被那一片炮火连天的场景吓住了,腿一软直接倒在地上。
“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快点跑。”没有人知道劫匪身上还绑着几颗炸弹,也没有人知道威力最大的那颗会什么时候爆炸,所有人都只是尽可能地向后跑,跑得越远越好,除了未央。
“你怎么跑得这么慢?”邵彻明显感觉到她的速度太慢,以她现在的速度跑下,劫匪可以追上她,将一颗手雷塞进她的脖子里,“现在是生死存亡的重要时刻,你倒是快点呀!”
“不是我不想跑快啊!我穿着高跟鞋,你叫我怎么跑快?”未央委屈地嘟着嘴,仍不忘加快脚下逃命的步伐。
邵彻果真不能理解女人的举动,“你没事干穿什么高跟鞋?这是穿高跟鞋的时候吗?”
“今天是我上班第一天,妈妈说,工作第一天就是要穿高跟鞋,才能显示出知识女子的典雅与高贵。我怎么知道,第一天上班就会和一群变态劫匪比赛逃跑?”说来说去,还不都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害她的。
算了,就当自己是做好人吧!邵彻半蹲下身子,拦腰将她抱起直扛上肩头,他想也没想,箭步如飞地跑起来。
“你……你……快放我下来!”天啊!活了二十二年,她生平头一次如此丢脸,竟然被一个认识还不到一个小时的男人像沙袋一样扛在肩头,“你快点放我下来!”
“别动!”邵彻大吼一声继续奔驰,“你究竟是想被炸弹追上,还是想安稳地待在我肩膀上,你自己考虑清楚吧!”
那……还是待在你肩膀上吧!非常时刻,非常丢脸。
终于跑到了他那辆号称防弹性能特别好的车前,他直接拉开车门将她丢进去,然后才绕到驾驶座前坐好,开动车子驾驶到危险区域之外。
车中安静至极,只有两个人粗如牛的喘息声,一声重过一声。该说什么?未央望着反射镜中那张被炮灰洗劫的脸暗暗想着。不管怎么说,在最危急的关头他没有丢下她不管,他甚至抱起她逃难。
现在回想起靠在他背上那温热的感觉,真的让人好安心,好舒服。也许,老大是个不错的老大,只是她从这一刻才发现。
“谢谢你,老大。”
听到她软软的声音,邵彻猛地停下车看着反射镜里那张被汗水染得有些脏的小脸,“不用谢,褚未央。”
他记得她的名字,就像她记得他今天所有的好一样。
美好的一切从相互认识的这一刻展开,这其中有你、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