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声回首,眼中已透出笑来,“琳姐姐?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怎么?欠我的礼物想赖账呀。”欧阳琳笑着挽起纪泽怀的手臂,一副“休想逃”的认真架势,心里小算盘却是打得响当当。与其乖乖回去面对那个讨厌的陈之飞,她倒是宁愿让车子调头,来向纪泽怀索要礼物。
“我还打算明天给你送去呢。”棕眸比夜空更净澈,方才所有的沉郁与压抑皆因她的出现一扫而空。
“我们去拿吧。”欧阳琳说时,眼中已生出期盼来。很可爱的礼物?会是什么?难道是泰国人妖皇后的Q版娃娃?
“好。”纪泽怀抬头看了眼前方,却忽然失笑起来。
“笑什么呢?”挽着他的人好奇地问。
“我刚才以为自己是在客厅外的花园里,谁知一抬头,竟然发现前面已经是大门了。我在想,如果你没来,我说不定一路走出家门都不自知。”一想到自己边走边想,一路离开家的样子,他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是啊。刚才在门外就看到你像丢了魂似的漫步着。”欧阳琳说着,用手拍了拍挽着的臂膀,“喂,是不是在偷想什么女生?”
“哪来什么女生。”他淡淡道。月色下,秀雅面容上心事被窥破的微涩清明如溪底卵石。
只是身旁那个人却忽略了。只因为那双从来都未为他停留的眸,怔怔看到了自己如何也不会想到的一幕。
清冽的眸中,映满了那墙野蔷薇及蔷薇前深情拥吻的两个人,美得如舞台背景的满目蔷薇,配上那如熨过般挺拔的背影,让她怎么能够忽略,又多希望自己可以忽略。
纪泽怀臂膀一痛,察觉到挽着自己的双手猛地抓紧了自己。略带不解地转首,恰巧看到了后花园内那绮丽一幕。
眉头紧锁着,看不清纪泽脉挡住的是谁,可无疑,他在深情地拥吻着一个女人。棕眸中的惊讶移向欧阳琳时已转为深不见底的忧色。
那个从来精灵又开朗的琳姐姐,眉眼间从未染过这样深浓的悲痛。
不声不语立在一旁望着她的痛,一口细白的牙已紧紧咬住。纪泽脉,为什么他从来都能这样轻而易举地伤到她?
欧阳琳忽然一把牵过纪泽怀的手,大步的,几乎是用跑的,拽着他迅速离开。
“琳姐姐?”待远远离开了那块“伤心地”,他才小心地唤了失神人一声。
“不是说送我礼物的吗?我们快点去拿吧。司机还等着我回家呢。”她以一种过于轻快的口吻答着,可那僵硬扬起的嘴角间掩饰的痕迹却是那样明显。
棕眸深深注视那唇边的笑,“嗯,东西就在我房里。”
转头深吸了一口气,好凉,这夜的气息凉到吸入后,被染指的每一寸都生出冰冷的疼痛来。
他一路很体贴地为她引着路,即使这纪宅是熟悉得如同第二个家的地方。故意忽略她那凌乱的步子与魂不守舍的双眸,时不时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逼着她的思绪留在与自己的谈话上而不是刚才那一幕上,直到两人已立在他房门外,彼此忽然陷入了沉默。
“进来吧。”
纪泽脉打开房间的灯时,欧阳琳已蜷坐在沙发一角,美丽的容颜上蒙了一层筋疲力尽的倦怠。
棕眸扫了眼桌上那并排放着的两个巫毒娃娃,并没有去取,转身拿起影音播放器的遥控,轻轻按下播放键,DIDO那略显慵懒的优美声线在夜色中静静回转流淌。
“就非要放这么切合我心意的歌吗?”她合着DIDO那懒懒的唱腔无奈道,“哪里是什么bestday,根本就是worstday。”
他温和地笑,眸中却没有半点笑意。纪泽脉永远有这个本事,化神奇为腐朽,将所有人的BESTDAY变作WORSTDAY。
挨着她坐下,语气略显凝重:“琳姐姐,泽脉哥是个不可能为纪氏以外的事情浪费无谓时间的人。他整整七年都忙碌于遍及世界各地的纪氏企业,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恋爱。”
他不想提那个名字的,可却又知道那是欧阳琳的心结,根本绕不开。
“小怀,你是想说那个人不是泽脉的爱人?”她对上那双认真看着自己的棕眸,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要替纪泽脉解释这些。
纪泽怀扬唇,温和的笑中混入一丝昏黄灯光下难以觉察的苦涩。天知道他多希望欧阳琳误会他误会到一辈子都不愿再想起他,可是,他又无法眼见她如此郁郁寡欢,仿佛所有生气都被抽走了一般。
不过眼见欧阳琳脸上的神色稍缓,略感宽慰之下便将话题继续了下去:“琳姐姐,你也知道,今天来的许多女宾客家族背景都与纪氏有很深的渊源。”
“你是指泽脉是逢场作戏?”纪泽怀话中的意思很清楚。纪泽脉没有爱人,有的只是纪氏的利益。而今天,又有这么多牵扯到纪氏企业的女人在,逢场作戏在所难免。可是……心仪之人另有爱人和拿感情当作事业交换的筹码,前者是心里有了别人,后者是心里永远只有自己,这两件根本就是同样令人难以接受的事。
“琳姐姐,其实这在生意人来说没什么。”纪泽怀以那样平静的语调劝说着。
“没什么?”他的理所当然出其不意地惊动了原本已渐渐平静下来的人。
触到欧阳琳眼中渐浓的不平之色,纪泽怀微滞,思忖着自己到底哪句说错了。
“你真的认为这没什么?”她追问,目光紧紧锁定他。
他抬眸对上她非要一个答案的执拗眼神,“是。只要不是太讨厌的人,这并没什么。”回答得毫不犹豫。
她望着他那泛着淡粉色的唇,不是应该爱到情浓时,才可以那样亲密的吗?难道真是只要不太讨厌的人,都可以吗?
“琳姐姐,其实有些时候……”他的劝说猛地被中止,不是思维不畅,而是根本无法思考。
只因为身边那个原本还安安静静望着自己的人,忽然一个向前探身,手已搭上了他的肩膀,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那柔软细腻的唇已覆上了他粉色的唇。
纪泽怀又惊又乱,不知所措地僵硬着身体,不敢碰她,更不敢乱动。只能任凭她吻着自己的唇。长长睫毛那样不安地翼动着,一双棕眸只是怔怔望着那个突袭自己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欧阳琳会突然吻上自己?
欧阳琳睁开眼的同时,唇已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非要相爱的人才能接吻?”
“所以,你刚才是在拿我做实验?”双颊上因突生的变故而泛起的滚烫一下子冰冷。
欧阳琳轻咬下唇,闪躲着那双棕眸,对于自己刚才的一时冲动真是尴尬到了极点。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一般地强吻了纪泽怀!
“那你得到答案了吗?”纪泽怀幽幽望着一旁避开自己的人,内心五味俱全。
“我想你说得对。这其实……没什么。”她曾经一度以为,吻一个不爱的人,会是一件非常难受、非常恶心、非常忍以忍耐的事。可刚才吻他时,她都没有那种感觉,甚至还很享受他那又软又暖的唇,如果他不是那样僵硬的话……老天,自己都在想什么?
纪泽怀缓缓起身走向书桌,望着桌上那个粉色的巫毒娃娃,一时陷于怔忡。没什么?怎么会没什么呢?自己的心跳到现在还激烈不止,唇上她的味道已慢慢入袭到灵魂深处,这样深的震撼,怎么可以轻描淡写为没什么?
“呀,好可爱的线绒娃娃。”坐在沙发上的人忽然发现了桌上了两个巫毒娃娃,立刻双眼闪亮地起身来到桌前。
她伸手,想拿那个蓝色的。
“这个红色的是送你的。”他连忙将粉色的那个递给她,阻止她去碰那个用来诅人撞霉运的蓝色巫毒。
她接过粉色的,可双眼仍不死心地盯着那个蓝色的,“那个蓝色的你要自己留着吗?那你和我原本是不是可以配成一对的?”
眼见纪泽怀双颊腾地红了起来,欧阳琳才意识到自己口误得厉害,竟然在这种敏感时期,说出了这样惹人误会的话。
要命!这次自己真是闯祸闯大了,小怀不会误会自己对他想入非非吧?不会以为自己是变态大姐姐吧?
“那个……你介哥哥还在等我。我要回去了。”来不及说谢谢,拿了礼物的人仓皇闪身。这还是认识纪泽怀至今十余载,第一次以这样尴尬的方式草草散场。
纪泽怀还没来得及出声,欧阳琳已夺门而出。
棕眸看着沙发上那只被遗忘的小巧女式提包,唇边不禁露出无奈的笑来。明明自己是被强吻、被言语挑逗的人,她竟然成了落荒而逃的那个。
唉,明天自己还得抽空给她还包。
静静埋坐进沙发内,拿过提包来,在她握过的地方轻轻摩挲起来。
DIDO在房内低低吟唱———
Iwanttothankyouforgivingmethe
Justtobewithyouishavingthebestdayofmylife.
欧阳琳轻轻捏了捏手中那个粉色的线绒娃娃。好可爱的小东西,两只黑溜溜的眼珠点在圆圆的脑袋上,手中还紧紧握着一颗红心。
“这是什么?外星人一样的。”欧阳介由前排回头想从欧阳琳手中抢过来看。
欧阳琳连忙将娃娃移开,却不料被串起红心的大头钉扎到了手指。
“啊。”她轻呼了一声。鲜血已迅速洇开,在红心上染上一块深色的红。
“纪泽怀送的什么危险东西?”欧阳介微微皱眉。看着这娃娃奇形怪状的样子,实在不懂欧阳琳怎么还这样爱不释手。女人心,还真像那娃娃手上的大头钉。
“这和小怀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欧阳琳边说着,边将那颗有些偏斜的红心摆正。
“就为拿这么个小怪物,你耽搁了这么久?”欧阳介奇怪道。
转头避开哥哥眼中的质疑,心虚地望向车窗外。
她吻了小怀?现在想到还像梦一样,冲动还真的是个魔鬼。她怎么可以吻小怀呢?她不是一直把小怀当弟弟的吗?可归根到底,小怀不是自己的弟弟,而且严格意外上来说,她其实一直只是把小怀当作可爱NO.1的真人娃娃。
那这样说来,她不过就是用自己的玩偶来试验了一下亲亲的游戏。这个……似乎也不是太惊悚太可怕的事,小女孩亲一下心爱的娃娃,很正常嘛。
可她还是忍不住有内疚、自责和小小的对自己变态倾向的怀疑。
想着,手已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唇。那小子应该是初吻吧。那样僵硬的反应,一定是吧。不过大家彼此彼此,他也不算亏。
“啊,我的包!”想找润唇膏的人猛然发出高分贝尖叫来。
“你不会想回去拿吧?”欧阳介无语望向车顶。再这样折腾下去,别说今天,恐怕明天也回不了家了。而且连带的,纪家这一夜也别想安宁了。
“没有。”她刚才可是落荒而逃的。至于包包,等她什么时候找回了面对她那个可爱NO.1的勇气时再说吧。
纪泽脉吻了神秘的女人。而她吻了纪泽怀。今夜,还真是混乱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