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怪谁呢?要不是南济有意挑衅,本王又何必赶尽杀绝?对待这等狂妄之徒,要是不狠狠地血腥屠杀一回,他们也许会以为本王鬼将军的名号,不过是个虚名。”他笑得邪谑。
“怎么会呢?西引胤征王是从亡故的娘亲肚子爬出的,得鬼将军名号是实至名归。”突地,屏风后头迸出一道刻意压沉的润嗓,说得满嘴挑衅。
“摇光!”青临轻喝。
玄夜爻压根不意外。他故意把话说得狠绝,不过是想要逼出屏风后的人,没想到这人心眼真直,拐着弯一针扎进他最忌讳的隐私。
二话不说,他立刻起身。
“怎么了?王爷因为小的说了实话,就恼羞成怒想走人?”屏风后头的人像是不知死字怎么写,继续挑衅着。“王爷就只会杀人吗?难道王爷杀人不是为了保家卫国吗?既是能够保家卫国,为何不与殿下合作?难道王爷是怕了吗?”
“怕?”玄夜爻低低笑开。“本王杀人,是因为本王想杀,保不保家、卫不卫国,与本王何干?本王自己能够拿下的战绩,为何还得要分你们一半功劳?你以为你是谁?在本王面前耍什么嘴皮子!”
话到最后,笑意褪尽,微眯的乌瞳燃起杀气,玄夜爻急如星火地抽出了腰间佩剑,迅速削断半面屏风,动作快得连青临都无法阻止,所幸躲在后头的人整个人近乎趴在地上,逃过一劫。
半晌,那声音又缓缓道:“王爷,小的什么都不是,只是可惜了殿下这般好的计谋,原以为要是王爷能配合,说不准也能在七天内,不费一兵一卒的逼南济投降,又能够以战俘和南济皇帝谈判。”说着,像是惋惜极了。
“七天?”玄夜爻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王爷敢不敢赌?”
“赌?”他哼笑。
“要是七天内,一切如殿下所料,王爷便得和殿下签下同盟。”
“听起来本王半点好处都没有。”
“要是七天内,南济军没投降,殿下愿意割地赔偿。”屏风后的人径自开庄设赌,完全没经过青临的同意。“而且南济战俘归王爷所有,由着王爷处置。”
只见青临脸色变了变,但最后还是沉着气,道:“就这么决定。”
微扬起眉,玄夜爻总算搞清楚了状况。“原来你才是幕后军师。”说不准与他交手的那一回,亦是屏风后的人出主意的。
“小的只是殿下身边的小小参谋罢了。”顿了下,屏风后的人趴得更低,再压低嗓音道:“这赌局可是让王爷占尽了好处,就不知道王爷敢不敢赌?”
玄夜爻面无表情,乌瞳微眯,紧瞅着屏风后头的身影,半晌道:“躲在屏风后头和本王谈交易,你的胆子真不小。”
“……小的其貌不扬,怕伤了王爷的眼。”
他哼了声,“说说要怎么做。”
见状,青临随即指着地形图解释。“只要王爷配合北撤,与百定军沿着双歧山径将南济军引到七星岩末端的芦山顶,再封住双歧山径,将南济军锁在芦山顶,咱们再往北退到鬼川河套腹地驻扎,从头到尾,不出七天,必定逼得南济军投降。”
玄夜爻垂眼瞅着地形图,明白这是典型利用地形引君入瓮的作法,只是困在芦山顶上,要怎么逼得南济军在短时间内投降?
这可有趣了。
白萝也觉得挺有趣,一双桃花眼直瞅着缩在屏风后头,不断调匀气息的女人。七天后。
此刻几许寒冽的风透露秋意,强劲地刮动枝头,也吹动了分布在鬼川河套腹地上的黄澄色和墨黑色营帐,印着百定和西引字样的旗帜随风猎猎作响。
帐内,两个男人挨着矮几席地而坐,帐外则是两列身穿不同战衣的士兵,领队的副将狰狞相对着,尽管秋风吹得急,也缓和不了空气中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肃杀之气,但当营帐里传来爽朗笑声后,紧绷的气息又减缓许多。
“王爷笑得这般爽快,肯定是对同盟一事颇有共识,既然如此,何不快快签下同盟草约?”青临一身清爽湛蓝衫袍,俊秀面貌看不出半点肃杀气息,反倒带着浓重的书卷味。
玄夜爻不拘小节地盘腿而坐,立体眉骨底下的乌瞳慵邪魔魅。“太子,急什么?想要本王签也不是不可,只是本王想要瞧瞧那日躲在屏风后头的军师。”
七天后,南济军果真投降,战俘正一一处置中,可至今他还想不透为何南济军会傻得被困在芦山顶上三天就投降,使一切顺利在七天内落幕。
青临微愕。“她呀……”
玄夜爻笑沉魅眸。“别装傻,本王最受不得骗。”
闻言,青临倒也爽快。“那是当然,只不过七星岩上雪虐风饕,摇光又连日奔波,不小心染了风寒,现下还在帐内休憩,恐怕不方便见王爷。”说得不疾不徐,给了他一记软钉子。
玄夜爻倒也不恼,他随即起身。“那好,待她身子好了,再拿草约来给本王签吧。”说罢,不容置喙地走出帐外,懒懒看了眼百定军,沉魅的眸里像藏了头兽,吓得百定军连退数步。
“走。”他淡道,领着一小队回西引营帐。
横竖战事已定,他现在闲得很,多得是时间耗。
入夜,百定主帐内,烛火昏黄,账面随着轻轻的气息微微摆动。
“……既然这样,就让我出马吧。”轻软的女音噙着笑,就连粉嫩小脸也扬开愉悦的笑意。
“可……不知道胤征王会不会刁难你。”青临俊秀的眉微蹙。
“他想刁难我,也得看他有没有本事。”她唇角勾得弯弯。
并非真的没把玄夜爻看在眼里,而是她是战火余孤,对于向来嗜血杀伐、不留活口的玄夜爻极度厌恶。
如果他从未把人命当人命看待,那么,她也不需要对他客气。
青临摇头,总觉得她太轻估敌手。“他是鬼,杀人的狠劲能够瞬间瓦解敌军军心的霸气,非常可怕,你也不是没见识过。”那日要不是他在场,也许玄夜爻早就一脚踢翻了屏风,轻而易举地将她掐死了。
晏摇光黑润的眸子轻转了圈。“殿下,可怕又如何?战场上又不是靠狠劲来打江山,而是靠脑袋,咱们现在将他拉拢好,至少往后可以确定少了一只恶鬼盯着咱们。”百定想要在中域之地再站稳脚步,就必须拉拢西引。
“他还没签下同盟约。”
“他会签的。”
“你这么有把握?”
“当然。”
“真的这么有把握?”外头忽地传来低邪又裹着戏谑的沉嗓。
帐帘掀动的瞬间,晏摇光不由分说地护在青临面前,一抬眼,便望入来者沉似黑曜的瞳眸,再来,便是精雕玉琢的五官。这人俊魅慑人,像头野生豹子,静时优雅傲慢,一动起来,浑身又散发着狩猎的野蛮。
玄夜爻眸带阴雷,冷冷地瞅着护在青临面前的女人。
她清透匀净的小脸上,就数那双乌亮大眼最为突出,丰润的粉唇带着天生的媚感,没有西引女子的妖娆,却也别有风情,尽管身穿紧身劲装,也掩盖不了她不张扬的含蓄美丽。
“你就是摇光?”
“奴婢见过王爷。”晏摇光见状,温婉福了身,视线从掀开的帐帘偷偷探向外头。
不见守帐的士兵,加上如此近距离面对如野兽般难驯的男人,对方无声无息的靠近,她一点都没发觉,不禁紧张得手心冒汗。
“奴婢?”他似笑非笑地在她身旁落坐。“是军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