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你那点东西是你花了大力气才留下来的,哪能用在这里。”他没忘记女儿为了争这笔嫁妆和老二家的闹腾的模样,为此还把膝盖都跪肿了。
“爹,银子放着没利息又有风险,钱滚钱才是银子的用处,再说女儿那些银子还不都是从娘那里拿来的,说到底银子也是爹赚回来的,如今用到我们一家人身上是再好不过了。”
伏临门诧异的多看了女儿好几眼,说得头头是道,这么有主见又果断的女儿,跟以前懦弱没主张、遇事只会哭的模样真的大不相同了。
也许是环境磨人,这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他的囡囡这是从那桩失败的婚事打击中挺过来了。
他应该觉得欣喜才是,可心底不免又有些伤感,小泵娘家不都该备受娇宠,无忧无虑,而她不只婚事受挫,如今跟着他们出来吃苦,还要把自己的体己银子拿出来,他这身为人家父亲的情何以堪?
见丈夫沉思不说话,李氏的心思倒比丈夫活络一些,劝道:“孩子爹,囡囡既然有银子能救急,咱们暂时把她的银子挪来用,将来再加倍补回去便是了。”眼下看见有条路可走,说什么也要想办法走下去。
一直闷不吭声的伏观也点头,露出洁白的牙。“爹,铺子开了,您继续当您的朝奉,我就是司理、票台和折货,打杂有兆方,伙头有兆方他娘,人手一个都不缺。”
司理负责管理当铺内财务,监督作帐;票台负责填写当票及当簿登记;折货则是负责抵押物的包裹、保管及挂牌做标记等工作,他们一家子也就他在私塾里读了几年的书,这几样活不识几个大字的人还真做不来。
这是一家人都赞成了?!
“也罢,既然你们都同意,我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那我就先去知会房东,看他肯不肯让我改房子再说。”
宅子是租来的,自然不能大手大脚地想改就改,得经过房东那一关。
伏临门这趟回来得很快,脸上神色却没有伏幼想象的松快,他碰了壁,屋主一听到他们想对宅子动工便不高兴了,说是让伏临门把宅子买下,随便他爱怎么改都可以。
“他开多少价?”伏幼问得很直接。
“一百五十两。”因为女儿问了,当爹的也就直说。
伏幼闭闭眼,再睁眼时道:“爹,您再跑一趟说我们买了,但是我们只能出一百两,这是底线,问他爱卖不卖。”
这舄水镇就是南方的一个小镇,房价还没有高到坐地起价的行情,房东不过是不喜他们动他屋子,又以为他们没钱,随便喊个价钱吓唬他们罢了。
闻言,屋子里几个人都震动了。“囡囡,你哪来那么多银子?”
一百多两她还真的有,她的嫁妆有一百八十两左右,原先她没打算要把银子花在买屋上面的,而是想先慢慢替家人找个营生,或许买一小块地,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宅子看起来是非买不可的了,不然所有的计划都会跟着搁浅。
如果父亲能说服屋主,剩下的八十两就要一个钱掰成两个用了,要支付工匠工钱、一家子开销、下人月钱……谁知道中间还会有什么支出,所以她得尽快琢磨出能赚钱的活儿才行。
她回到房里,拿出放体己的匣子,拿出几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票子,挑出两张面额各五十两的银票,回到堂屋交给父亲。
这回伏临门很干脆,灌下好几杯水后,抹了脸,带着兆陌出门去了。
回过头,伏幼让胖姑把王嫂子唤来,让她们把她那些嫁妆什物全部整理出来,家里用得上的都拿去用,不用留,没有的东西再去添置。
虽说是为了省花费的不得已之举,但是能物尽其用还是好的,难道要把子孙桶这种东西留着占地方?她还真没那想法。
也不知道伏临门怎么和屋主谈的,直到黄昏他才踩着暮色回来。
他和屋主谈成了这笔买卖,这一百两加上租赁时付的押金和半年租金,房东这才愿意卖了,两人约了明日拿地契到衙门去登记,一手交钱,屋子就是他们的了。
伏临门还留了个心眼,吩咐屋主暂时不要把他买房的事情泄漏出去,对方也爽快的答应了。
伏幼虽不满意父亲没有把价钱杀得更低,但也知道她爹是尽力了。
伏临门跑了一天着实倦了,李氏吩咐备饭,一家人吃了饭,商讨出明日的章程,交代兆陌明天去找泥工和木匠,让他们来改房子,把隔间、存箱楼和柜台做起来,把墙打掉砌出一道门来,其中的琐事极多,伏观也跳出来说他能帮忙。
伏临门顿感欣慰,看着孩子和妻子面上的笑容,一家和乐融融,在领略了最残酷的现实冷暖,心灰意冷之际,却也收获了不一样的温暖亲情。
隔天,很快的匠人来了,泥匠工匠木匠小堡,丈量好屋子,谈好价钱,第三日就开始动工整饬起铺子。
说好不供饭,所以在银钱上面又添了五百钱,匠人颇为满意,工作起来也就越发卖力了。
伏临门把监工的活儿交给了儿子。
伏观也不含糊,跑前跑后,需要搭把手的地方更乐于帮上一帮,匠人看他不摆架子,必没有看轻他们的意思,对这家人的印象就更好上了几分。
伏临门去了素来有交往的票号、钱庄,甚至跟同业打了招呼,这一来伏临门要自立门户开当铺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很快传了出去,而晋升为伏家当铺掌柜、威风没几天的伏家老二伏禄全也从伙计嘴里听到了消息,他臭着一张脸回到家,那盯着伏临门一家的钱氏消息也不慢,夫妻对坐,互相比脸臭的。
夫妻俩怎么都想不到那像丧家之犬被撵出的大房会这么快就立了起来,他们的落魄和穷酸呢?他们还等着看,等着大房一家人回来摇尾乞怜地求援。
服侍的婆子丫鬟也嗅到不寻常的气氛,放下茶盏,大气不敢多喘一下的便退了出去。
见丈夫甩脸色给自己看,钱氏心里更是不舒坦得像是吃了屎。
“我说他们哪来的钱?你不是说内院的钱都攒在你手里,嫂子穷得连给娘家的年礼都拿不出手?”伏禄全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他向来花天酒地,对府里的事是不管的,妻子对他吹的枕头风,受用的他就听,也从未细细分辨过真假对错。
不过他对自己的哥哥倒是再了解不过,就是一个不懂为自己算计的老实头,既然他从没替自己想过,身为弟弟的人怎好不替他管着银钱?
花钱他最能干了!
“一个个穷到响叮当的,要说银子……肯定是用了伏幼那丫头的嫁妆!”
说到这个她就气得浑身直打哆嗦,伏幼毕竟是伏府的大姑娘,掌中馈的也不是她,嫁妆上李氏自是能添多少就添多少,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像在油火上煎着,当时她要是能把那丫头的嫁妆夺回来,添给自己的女儿多好,哪里知道被伏幼那奸险的丫头给算计了,害她面子里子都丢光了不说,还落个觊觎侄女嫁妆的坏名声。
“哼,传得有鼻子有眼睛的,我看不是假。不过就算铺子开了,他们赁的那宅子在胡同里,能有什么生意?搞不好银子撒下去也只是白搭!再说你也甭只顾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顾好自家的生意要紧,我听说那些个穷酸泥腿子一知道大哥不当铺子掌柜都跑到别家去当东西,倒是你要检讨检讨,大哥他们才搬出去多久,铺子里的伙计我看都闲得能打苍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