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伏幼除了在家带孩子外,还得帮着府里众多的庶女庶子找对象,有些个年纪大的都超过二十了,再不相看,恐怕会找不到人家。
伏幼也没胡来,仔细的筛选饼人家,做好身家调查,还偷偷安排着让彼此在屏风后见了面,这才送作堆。
这波出清行动中,大白氏已经高龄二十三岁的女儿和长子都找到对象,至于八爷,他倒是有志气,他说自己的对象不劳嫂子操心,他想要的时候,对象自然会出现,非常的有信心。
他娘小白氏听完,只撂下两个字,“蠢货!”
凭他一个庶子能找到什么好对象?有人肯替他担那份心,居然不领情还往外推?不知死活的笨蛋!
除了忙碌这些,伏幼的生意搭着朱佾开的便车,铺子已开到了淞江地界。
钱滚钱,她如今不拿帐簿来细瞧,也记不住自己到底开了几家铺子了。
这两年朱佾开也越发沉稳,只是皇帝年纪大了,尽避已立太子,仍有皇子怀有夺嫡之心。
朝中明着暗着已有太子党和十皇子党的派别,太子会势弱,起源于去年西南粮食歉收,闹饥荒,皇上下旨赈灾,太子揽了差事,哪里知道赈灾未成,却惹来百姓哗变,若非当地驻军紧急调派他处军队镇压,朱佾开也赶往当地收拾烂摊子,只怕事情难以善了。
见缝插针的十皇子趁机崛起,拉拢群臣,小动作不断,把京畿搞得暗潮汹涌。
更糟糕的是皇帝病了,命太子监国,百官平时要上个奏折都要经过太子这一关,自然有许多太子不想让皇帝知道的事情就绝对不会传到皇帝耳中,他坦言是要让父皇安心养病,但是善于揣测上意的群臣都看得出来,皇帝渐渐变得耳聋目盲了。
太子既然监国了,那继位登基的日子还会远吗?
习惯站队,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方的臣子们,一个两个在恳求晋见陛下被太子推拒后,心里都隐隐有了不是很好的想法。
这其中,包括了朱佾开。
明着,皇帝还活着,太子对十皇子的打压行动还不算血腥,但是距离赶尽杀绝也没相差多少了,要是皇帝哪天一口气没喘上来,就很难看了。
夺嫡,古往今来都以血流成河为收场。
朱佾开见不着皇帝,本想往青鸾殿去向皇后打探打探消息,怎知路上忽有个小太监仓皇的拦住他的去路,原来是华傅让他的徒孙给他送讯,不让他见皇帝的太子这会儿在给皇帝侍药呢。
小太监说完,逃命似的跑了。
侍药,不是侍疾。
朱佾开阖眼,衣袂在风中飒飒作响,人却纹丝不动。
片刻,乍然掀开眼皮,目中精光四射。
莫非是要逼皇帝立继位诏书?怕万一皇帝神智不清地把皇位给了李贡或是其他人?
他瞄了眼今上安养身子的寝殿,心中万般感叹,太子啊太子,你这是不耐烦了,觉得自己的父皇活太长了吗?
就算他是自己的亲外甥,也知道他不是很靠谱,但朱佾开曾希望过,他在对付自己的父皇时,能顾念一点父子之情,别让人太失望了。
但是显然,他奢求了。
华傅冒死让人来给他送信,是提醒他该趁早作打算,抑或是别有他意?
至于皇后,摆明是和儿子站在一块儿的。
看起来,他来这一趟是多余的了。
他踅回来处,沿着长廊慢悠悠的步出宫门,临上马车前望了眼覆在皇宫上头的阴霾乌云,这是要变天了。
还未坐定,谁料到变生肘腋——
只听见一阵利刃破空之声,一把刀直向着他的门面而来。
凭他的武功,朱佾开大可一闪过或者破马车而出,可他没有,心平气和的看着眼前从车底摸上来的蒙面黑衣人,像是早就知道来人是谁。
利刃横在脖子上,能面不改色的人真的不多,要不是吓傻了,要不就是真的无惧,李贡发现国舅爷是后者。
他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此人不能为他所用,实在是人生憾事。
它山堰溃堤一事,据他得到的线报,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惨状笔墨难以形容,周边各个府县更因为容纳不下这么多宛如蝗虫的灾民,已经到了要关闭城门,不许灾民进入的严峻地步,无论朝廷再如何明令设办粥棚、开仓发粮,都缓解不了成千上万灾民百姓要安置、每天要吃喝拉撒的民生问题,那些个侥幸没有遭殃的富商人家,一个个都关起门来,昧着良心,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过他们的日子。
不是他们没有同情心,也不能怪他们自私,灾民饿狠了变成盗贼烧杀掳掠的事还少吗?
好事没做成,自己倒是赔上了性命,半点都不值。
直到朱佾开提出良策,消息传到宁波,该处的大小商人均为之沸腾,只要捐粮,既可以免掉未来几年的税赋,子孙后代还能入州府学堂识字读书,将来更有希望求取宝名,走入仕途,这是多么大的诱惑!
那些商户争先恐后的捐粮赈灾,就怕捐得不够多。有了粮,它山堰的灾情得以最快的速度平缓下来,不至于造成更大的伤害。
这件事,他是首功。
还有太子西南之行,要不是他身边有这位替他收拾烂摊子的能人,他又怎么能全身而退,如今还监着国?
“十皇子。”
“国舅好眼光,一眼就认出本宫。”李贡也不啰唆,拉下蒙面布巾。
第十六章夺嫡的败笔(2)
“不知殿下所为何来,是要取我性命?”这身打扮,说是来泡茶吃酒的,有谁会信?
“国舅这般聪明人,为什么不能为本宫所用?真是太遗憾了。”不能为他所用,只好斩草除根。
“我并不为谁所用,我只对皇上尽忠。”他朝皇宫的方向一拱手。
“世人皆知,国舅爷和太子是一路人马。”李贡冷哼。
“十皇子所言差矣,皇后是我嫡姊,太子殿下是我亲外甥,俗话说胳膊往里弯,于是那些人就理所当然的以为我应该和太子站同一条船上,不过那是他人的想法,皇子不是我朱某人肚里的虫,又怎知道我是什么想法?”
李贡心中一喜,“难道国舅爷有意另择良木而栖?”
“我说过,为人臣子只忠心于陛下,我无意从龙之功,也没有私心偏好,将来谁有能耐坐上大位,要是觉得还用得着我朱某人,我自当竭尽全力辅佐。”将来的事瞬息万变,谁知道以后天下会变成怎样?
“国舅爷果然高人一等。”李贡咬着牙,真想一刀杀了朱佾开!
但他舍不得,有朝一日他真得了天下,需要的就是向他这样的人替他做事,只是不杀,他也可能为别人所用。
娘的!这混帐真是气人,不买帐的时候臭得跟粪坑里的石头没两样。
“本宫若拿你一家妻小威胁,你又当如何?”
利光如闪电般划过朱佾开的黑眸。“挫骨扬灰也要还报此恨!”
李贡扬眉敞笑,“真奇怪,本宫听你这么说却是一点都不生气,还挺欣赏你的硬气。”
“谢殿下赏识。”
“本宫今日饶你一命,可你得记住,将来本宫要是得了天下,你必得为我效力,否则你妻小不保。”光是刀刃加身不惊不惧这份气度,就人间少有,他,惜才了。“算了,当我后面那句话没说。”他可不是那等小人。
朱佾开微微眯了眼,藏起眼中情绪,声音里也毫无起伏。“等十皇子真的登上大位再说也不迟。”
“那你就等着瞧!”
闪着光芒的锋利刀刃从朱佾开的颈上收了回去,李贡随即从马车跳出去,没多久便失去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