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当然她是没有泪的。她是星。星从来都是坚韧孤寒,最不乐意见到的就是眼泪与怜悯。她甚至还能微笑,微笑地面对大家或同情或感伤或嘲讽或兴灾乐祸的眼神。府中多数下人都对她抱以怜悯,嫣红则比她还要伤心。
这些她都无所谓,无所谓自己的房间从女主人的东厢房搬到后院的下人房,无所渭本来就瞧她不顺眼的福晋天天派人来刁难她,也无所谓内务府的监事时常来检查她是否干着奴婢应干的粗活,更无所谓宣赫连续三天都没有回家。
他回不回家,他在哪里过夜,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都已经不再是他的妻子了。她从前就没有在乎过他,现在当然更不会在乎。何况,如今的她也已没了这个资格。一个奴婢,凭什么过问主子的去处?
或许,他也已不再在乎她了吧?一个低贱的奴婢,一个只会带来灾难的扫把星,凭什么还能吸引他全部的视线?当然不能!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费尽心思让她回到府中来?她知道自己先前必不是被遣至此处的。宣赫为得到这个结果不知要一路打点多少官员。他素来就不喜官场之事,可这回为了她,他却不知要受多少委屈。若他已不在乎她,那又何必?
她苦苦一笑,自井中提起一桶水,倒进盆里,然后端着盆走向花厅。现在她每天的活就是打扫花厅和后院,很轻松。是管家特地为她安排的。她知道管家人好,想要尽量照顾她,但她其实是想要干更多更重的活。只有极度的疲累,才会让她懒于思考,懒于回忆过往的一切。
经过假山时,她忽听到有人谈到自己的名字,心中一愣,忙停下步子隐身到一块大石后。
“福晋吩咐了,要你想法抓住云北斗的错,名正言顺地打发她出去,让贝勒爷也无从反对。”
“可是少福晋平日也待我不坏,我怎可……”
“你还叫她少福晋?那个女人如今不过是个比你还低贱的奴婢。而且听说她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扫把星,云家的灭门之灾就是她招来的。这样的祸害留在府中,岂不是害了贝勒爷?”
“可是贝勒爷说过,谁要敢趁他不在时为难那个女人,就是跟他作对。若是被他发觉,我一定会受责罚的!”
“到底是你受罚严重,还是贝勒爷受连累更严重?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福晋自然会给你撑腰。而且福晋还说过了,这贝勒府中的下人就只有你最贴心,将来迟早她会要贝勒爷收你做偏房的!”
“真的?福晋真这么说了吗?太好了!放心吧,我一定不负所托。那个女人其实我也早瞧着不顺眼了。想当初她还瞧不起我们这些下人,如今她自己也成了下人,看她还能神气到哪里去!”
说话的两人转身离开。北斗探出头,见到一个是王府的管家,一个则是跟她一起洒扫花厅的鹃儿。
真好,福晋想要打发她走呢!她冷冷一笑。可是又何必费那么大劲?她原就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不想再看到这熟悉的一草一木,不想再看到那些熟悉的脸孔上不熟悉的表情。尤其,不想再听到那依旧温柔的深情呼唤:“老婆!”
她定住,心中似有一根弦突地绷直,一阵紧似一阵,扯得她的心酸酸痛痛。
是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他一回来就用这种语调唤她干什么?难道他不知道她早已不是他老婆了吗?
她端起水盆,疾步走进花厅,头也不回。
“老婆!”这回的呼唤已到了她耳边,隐隐含有哀怨与焦虑。
她把一块布巾打湿,手下不停地开始擦拭桌子。
“老婆,你怎么都不理我?”
她冷冷道:“不要再叫我老婆,奴婢担当不起!”
“我就要喊你老婆,这世上我只承认你一个是我老婆!”
她摇摇头,“我是戴罪之身,除了连累你外,还能怎样?”手下不停,擦完桌子又擦椅子。
宣赫忽地一把抢去抹布,丢到地上,“我不要你做这些!”
“我不做这些我还能做哪些?”她猛回过身怒道,然而一看到他的脸,却不由大吃一惊,“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面色憔悴,眼窝深陷,下巴上满是胡喳,只一双眼仍是清亮清亮,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
“连胡子都长出来了!”她摇头轻叹,“这三天你去了哪里?你都没睡过觉吗?”
他目光闪烁了一下,垂下头却不出声。
“算了,当我没问。”她捡起抹布在水盆里搓了搓,又开始擦花架上的瓷器。
“这三天我一直待在吏部。”宣赫忽说。
“又在为我的事奔走吗?”她苦苦一笑,“有什么必要?”
“没有,我不是在忙你的事。而是,在忙我自己的事。”
“很好啊!”她说。
“我去询问吏部的官员,怎样才能让我从八旗子弟中除名,成为一个平民。那么你就不必担心你的身份会连累我了。”
“你,”她猛地回头,“你疯了?”
“不,我没疯。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经过深思熟虑!”
她扶着水盆不住地浑身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她究竟有哪一点值得他如此待她?他还要她欠他多少才会满意?
“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好不好?”他伸手,想要抚她微颤的肩。
她忽地端起盆,哗!整盆水把他从头淋到脚。
“你还说你没疯!你所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疯言疯语!”她随手抛下盆,转过身不再看他,“世上哪有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就算有,也得问我愿不愿意跟你一起去!”她语调森冷,冰寒刺骨,“我嫁你不过因为不想你娶我姐姐,我根本就从未喜欢过你,我根本就一点都不在乎你!”
他浑身透湿,呆呆地立在原地,半晌,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笑道:“没关系,有我在乎你就够了!”
她摇摇头,“有什么用?现在的我,除了连累你外还能做什么?放了我吧,贝勒爷,把我卖给别家做奴婢,随便哪一家都行。”
“不行!”宣赫叫道,“你别想!我不会放开你的,永远都不会!”
她冷笑道:“脚长在我身上,你不放,难道我不会自己走吗?”
“无论你走到哪里,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
她仰头深吸一口气,咽下哽在喉头的硬块,轻声道:“如果我死呢?”
“我追你到地狱!”
“为什么?”她再也忍不住尖叫道,“为什么从一开始你就这样冤魂不散纠缠不清?你到底要怎样才会放开我?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我要像南极一样跟别的男人私奔永远都不再理你!”说着她便往外疾奔而去。
私奔?她竟想要跟别的男人私奔?宣赫如遭雷殛般呆呆地定住。忽地脑中一闪,立即迫出去大喊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南极的消息吗?”
“南极?”她停步,回头急切地问:“她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这,”他眨眨眼,讪讪道,“我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我会上查,我现在就去查。你等着我,千万不要跑掉,等着我啊!”他撒开腿就往外跑。
“等一下,”北斗喊道,“你换了衣服再去吧!”
宣赫回头,惊喜万分,“老婆,你是在关心我吗?”
她撇开头,“我只不过是不想你在找到南极之前就先病倒了。我以前没关心过你,以后也永远不会关心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说完她便再也不看他,转身走向后院的下人房。
他望着她的背影远去,苦笑一声,摇摇头。
这时小马从门外跑来,看见他,立即大呼小叫:“贝勒爷,你怎么全身都是水?你的伤……”
“闭嘴!”宣赫突地大吼。小马吓得直哆唆,赶紧闭上嘴,四面一望,这才悄声说:“主子,你的伤还没复原,倘若沾了水发炎的话就不好了。还是赶紧去换衣服吧!”
唉!宣赫长叹一口气,走向自己的卧房。
长廊拐角,静立良久的鹃儿探出头,朝宜赫离去的方向叹道:“贝勒爷,您怎么可以让那个女人这样对待你?我要让她离开,一定要让她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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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时分,宣赫由外回到贝勒府。刚一进门,便见嫣红满面泪痕地直奔过来,哭道:“贝勒爷快去花厅,小姐她,小姐她……”
宣赫大惊失色,没待她说完便朝花厅狂奔而去,入眼所及让他目眦欲裂。
北斗正跪在地上接受家法,而福晋则满面怒色地坐在一旁。执家法的两名下人是从王府那边带过来的,都是毫不留情,藤杖一下下落在她的背上,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把雪白的衣衫染得通红,触目惊心。
“住手!”他暴喝一声,扑上前把两名下人推开,抢过藤杖“啪”一下折成两截,厉声问:“额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福晋冷笑道:“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她做了什么?”
福晋指着墙角一堆碎片道:“你自己看,她竟然把先皇御赐的花瓶给打碎了!这花瓶在那台子上好好的放了几十年没事,为何她一来擦就碎了?我看多半是故意的,因为对圣上心存不满,所以就打了这出自帝王之家的花瓶泄愤!这还得了?不好好教训她下回岂不是要造反?”
“额娘,这罪名可大了!您确定这花瓶是她打的吗?”
福晋怒道:“怎么不是?难道我还能冤枉她了?”随即她扬声唤道:“鹃儿,出来作证!”
鹃儿怯生生地自内屋走出,垂着头唤:“贝勒爷。”
他冷声问:“这花瓶是被谁打碎的?”
“是,是她打碎的。”
“抬起头来看着我!”宣赫忽地大吼。
鹃儿一颤,慢慢地把头抬起来,却始终不敢接触他的目光。
“看着我!”宣赫这回的吼声更大,吓得鹃儿魂飞魄散,浑身筛糠般直抖,但终于还是把蕴泪的目光对上他喷火的双眼。
“我再问你一次,花瓶到底是谁打的?”他握紧双拳,咬着牙道。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北斗会如此不小心,她是练武之人,力大手稳,怎会连区区一个花瓶也拿不住?若说她是为泄愤而故意这样做,更是砍了他的头也不相信。她一身傲骨,最是刚硬不过,怎会做出这种愚蠢的行径?
“是,是,是……”鹃儿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忽然跪在地上一直未出声的北斗冷冷道:“不用问了,花瓶是我打碎的!”
宣赫愕然,鹃儿也愕然,怔怔地张大嘴瞪着她。
北斗又道:“福晋,家法一百杖,尚只打了九十杖。请把这最后十杖打完吧!”
福晋愣了一会儿,忽又怒道:“你以为打你几下就可以把这御赐的花瓶给打回来吗?你知不知道这是高丽的贡品,价值连城!”
“北斗只有一条命,福晋若不嫌弃,尽管拿去吧!”
“哼,你这条命能值多少钱?就算有十条都不够赔!”福晋恨恨地骂,又转向宣赫道:“儿子,你也看到了,这么笨手笨脚的奴婢还留着她干什么?还是赶快把她贱价卖出去吧!”
“这件事我自有主张。额娘,请您不要逼我!”他道,语气森然。
福晋怒道:“她到底有什么好让你这样鬼迷心窍?你知不知道她是个大祸害?留她在家只会连累你,她生的孩子都是贱民,三代不得为官你知不知道?儿子,你放了她!额娘求你放了她,我马上再给你娶十个八个女人回来,保证个个比她温柔漂亮善体人意!”
宣赫摇头,“额娘,您不用白费心机了。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你!”福晋气得浑身发抖,哼了一声,转身带着那两名下人拂袖而去。鹃儿也赶紧悄悄溜了出去。一时间,偌大的花厅只剩下两个人。
宣赫望着她血迹斑驳的背,心中抽痛,鼻子一阵阵发酸,“老婆,”他缓缓蹲下来,伸出颤抖的手轻抚她未受伤的肩,哽声道,“咱们进房去,让我瞧瞧。”
北斗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眯眼凝视前方,不发一言。
一滴泪自他眼中滴下,渗进她的伤口。她微微一震,回过头,看到他红红的眼眶痛楚的眼神,也不由得心下酸苦。但随即就沉下脸,冷冷道:“一点皮肉之伤,又死不了人,哭什么?”
宣赫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她,喊道:“你为什么不避开?以你的身手,你原可以不受伤的啊!”
“避得过一时,避不过一世。”她无谓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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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让我给你的背上药。”
她动也不动,“你在乎我的伤?”
“当然在乎!”
她冷笑,“我不在乎!”
他咬了咬牙,忽地捡起扔在一旁的藤杖,“那想必你也不在乎我受伤吧?”高高举起,啪,狠狠地抽在自己的腿上。
她大惊,怒喝道:“住手!”
他理也不理她,举起藤杖,啪啪啪,又是三下,都抽在同一个地方,立时便见了血。
她终于忍不住跳起来一把抢去藤杖丢得老远,吼道:“你疯了吗?”
“对,我是疯了,为你而疯!”他瞪着她,神情狂乱,双目赤红,似乎的确有些疯了。
她别开头,不忍再看他的脸,“我早说过要你放我走,你为何不放?”留在这里,只会让两个人一日比一日痛苦。
“不可能!”他道,“除非我死!”
她忽地尖声叫道:“我求求你放我走好不好?我求你!”
他怔怔地凝望着她痛楚的眼,良久,颤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走不可?难道我们就不能在一起吗?难道你真的就从来没有对我动过心吗?”
“没有!”她想也不想就答。
“真的没有吗?”他捧起她的脸,“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你发誓,发誓你没有!”
她握紧双拳,咬牙道:“我发誓!”
“不行!”他摇着头,“你要用一个人来发誓,就用我!你说,假如你说谎的话,那么宣赫就不得好死!你说!”
她瞠目,瞪着他赤热的眼,止不住全身剧烈颤抖。
他摇晃着她的肩,“你说啊!”
她忽地大叫一声,用力推开他,甩着头嘶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逼我?为什么?”痛楚如潮般狂猛袭来,让她跌坐在地,失声痛哭。
“瞧,你说不出来是不是?”他脸上泛起幸福的笑意,“你不敢用我来发誓,因为你在说谎!”他蹲跪在她面前,将她哭泣得颤栗的单薄身子轻轻搂进怀里。
“别再抗拒你的心。承认吧,承认你早就对我动了心!承认吧,老婆!”
“宣赫!”她抽泣着轻唤,“宣赫!”终于顺从自己的心,伸出臂紧紧地抱住他,“宣赫,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固执?难道你都不懂得放弃吗?”
“对你,我永远都不懂放弃。”他微笑,用脸颊磨蹭她柔软的乌发,闭上眼深深呼吸她幽香的气息,如此甜蜜,几乎让他落下泪来。
“可是,我们该怎么办?”
“走吧!”他贴着她泪湿的脸庞,柔声道,“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一定是有的!我们远走他乡,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认识我是宣赫,也没有人认识你是云北斗,我们隐姓埋名,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好不好?”
她沉默半晌,忽地挣开他,站起身走到一旁,摇着头道:“不行。你贝勒爷的身份可以不要,但是王爷和福晋呢?你也不要了吗?还有府里这么多的下人,你也统统抛开不管了吗?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就真的是个罪人了!”
“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她流着泪道:“你以为我们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就真的可以变成另外的两个人一切都从头开始吗?不可能的!前尘往事会如影随形将我们紧紧包围,对亲人的牵挂和负疚会让我们一生都不得安宁。宣赫,天已注定我们不得相守,难道你一定要逆天行事吗?”
“我……”他望着她,喉头哽咽,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侧头轻轻靠着柱子,眯眼遥望窗外碧蓝的天,喃喃道:“放弃吧!今时今日,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我曾经的梦想,我的追求,我所执着所向往的一切,都已在家破人亡之时烟消云散。”
她深吸一口气,续道:“你知道我也曾有远大的抱负。我那么努力地读书习武,为的就是将来有朝一日能一展所长,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为国家社稷尽一点力。可是上天偏偏生我为女子,局限我于一方闺房之中。我满怀压抑和愤懑地活着,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遇见一个奇人,我才知道这世上还有另外一种人生。我又有了新的信念。正是因这信念的支持,我才会在嫁给你后如此孜孜不倦地逼你读书出人头地。我想以此求得心里平衡,换来自由以便追逐我的梦。”
她回头看他一眼,“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其实我也跟你一样固执,在明知自己已对你动心的情况下却仍然坚持原本的信念,即使在取舍之间彷徨无依和痛苦不堪也决不放弃。谁知道,结果竟会变成这样?现在以我的身份,除了拖累他人以外,还能拿什么来帮助别人?一切都已成为泡影。宣赫,我已是个废人了。如今的我,活着,不过是一天一天在等待死亡的来临。生,对我来说早已失去意义。就算你真能抛下所有与这样的我相守,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叹着气,回头再看他一眼,便转身颓然走出门外。
“不!”宣赫喊道,迫上去拉住她道,“一定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
她摇摇头,轻轻拂开他的手,继续缓缓前行。
“你……”他忽道,“昨夜,我,我去了一趟司徒家里。”
北斗停下步,“你有了南极的消息吗?”
“我……”他却支吾其辞,“其实今早我就是从司徒府上回来的。”
她心中一凛,猛转身直直走到他面前,盯住他闪烁的眼,“她怎样了?你告诉我。我能接受,我什么情况也能接受的!你说!”
“其实也不是你姐姐怎样了,而是司徒镜空。”他顿了一下,才道:“昨夜子时,他在自家花园里挥剑自尽。”
“啊?”她倒吸一口凉气,捉住他的手急急地问:“那么武钰呢?就是那个马夫牛四,他去了哪里?”
他摇摇头,“不知所踪。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惟一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她呆呆地怔住,许久,忽地格格地笑了起来,“也好。至少我还可以认为南极仍在这世上某个角落平安快乐地活着。也好!”
“那个……”
“还有什么?”
他咬了咬牙,终于道:“司徒镜空,他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她呆住,张大嘴,几乎无法思考,连话也说不出来。许久,一滴泪缓缓地从腮边滑下,接着又是一滴。
“原来竟是骨肉相残!”她颤抖着吐出四个字,眼前便一阵阵发黑,几乎晕倒。
宣赫搂她靠在自己肩上,轻抚她的长发,叹道:“我知你心中难受,我也同你一样难受。香山的叶子已红了,我们明日一起上山去散散心好不好?”